确实,谢慈在什么地方不是众人的焦点?他放肆妄为,醉生梦死,偏偏美的像一场梦。每一个人都渴望拥有他,每个人都希望这人的目光能多停留在自己身上一些。
谢慈睡得不安稳,模模糊糊睁开眼,一眼便看到沈棠之浅茶色的眼近乎虔诚似的看着他,但对方反应的很快,没等谢慈反应过来便挪开了眼。
一张书生玉面红了半张,简直像那些红楼女郎害羞似的情态。
谢慈这下可来劲了,他同沈棠之待在一起这几天,对这人不动如山、面色不改的本事可谓是领会至极,沈棠之这副模样倒当真是头一回。
谢慈翻身下榻,赤着脚便凑近这正经的沈先生,说话的语调有些得意:“沈棠之,你刚刚盯着小爷脸红什么?该不是被小爷俊俏的外貌迷住了?”
不正经。沈棠之想,可指尖却克制不住的颤了颤,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谢慈趴在他面前,双手撑着那张艳丽难挑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直直盯着沈棠之低垂的眼,笑嘻嘻道:“沈棠之,沈先生,你刚刚是不是害羞了?其实也没什么,小爷知道自己长得好看,男女通吃,你喜欢小爷这张脸也正常。”
“来,给小爷瞧瞧你把小爷画成什么样了,定然是丰神俊朗、天下无双、无人可及······”
谢慈直起身,一手抽过沈棠之面前的美人图。
画中的人确实好看,却同什么丰神俊朗、天下无双毫无关系,或者换个形容词更为恰当。
娇弱无力、美貌多情、明珠生晕,螓首膏发,自然娥眉,见者靡不啧啧。【注1】
谢慈眉头皱着,好半天憋出一句话:“你怎么把小爷画的这样娘气。”
沈棠之的眼落在谢慈白皙的脚踝侧,长生锁在细雪似的肤上轻轻摇晃,他的气息都有些不稳:“是在下笔误·······小侯爷不若先穿上鞋,莫要着凉。”
谢慈懒懒的坐在一侧的座位上,闻言对沈棠之道:“那你给小爷穿。”
肆意使唤,妄为无度,偏生叫人没法拒绝。
沈棠之简直······求而不得。
他依言拿起软绸鞋,掀起衣摆,蹲下身来,修长的指捧起谢小侯爷漂亮的脚踝,轻轻穿上鞋袜。
沈棠之的头凑的很近,浅色的瞳孔中有压制的渴望,过分饱满,简直像下一刻便要弥漫出来了一般。
谢慈没有注意沈棠之的表情,继续对那副画点评道:“沈棠之,你这画功确实不错,若画的是女郎,简直活色生香,连小爷都得心动。”
纨绔说着说着,似是想到什么什么,凑近半蹲在地上的沈棠之,暧昧的笑道:“你这样厉害,画过避火图没有?”
沈棠之猛地站起身,耳根的红晕肆意晕开,他的嗓音莫名的有些哑,手不自然的摆放在腰下几分:“没有。”
果然是个生涩的书生。没用,估计连那事儿是怎么样的都不知道。
谢慈转眸,不怀好意的笑道:“一看你就没见过好东西,明儿小爷就带来给你见识见识。”
沈棠之张了张唇,好半晌居然一言不发。
约莫是默认了。
谢慈于是笑的更欢了,纨绔的唇弯透着漂亮的粉,简直比精怪书中的美人蛇还要艳上几分。
今日的西苑安静的不像话,往日那些砸吵声消失不见,以至于守在外头的侍从还有些不太习惯。
第二日谢慈一早兴冲冲的便来了西苑,甚至都不用侍从催促。
简直像变了一个性子。
不少仆从私下便道这沈先生当真是有些本事,要知道谢小侯爷脾性可不算好,所有人都以为这一个月肯定没一日能消停下来。
谢慈进了西苑书房,随意的将肩侧散乱的长发理到一侧,一边眉开眼笑的招呼着沈棠之来。
他从宽大的广袖中抽出四五本薄薄的小本子,全数退给沈棠之。
沈棠之的眼落在纨绔粉色的颈脖侧,喉头微动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打开了那些小本子。
内容自然是不堪入目。
谢慈站在他身侧,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侧,一副我俩关系好的模样我才跟你分享小秘密的模样。
谢小侯爷笑眯眯的说:“沈先生,侯爷念叨让你教小爷君子之道,之乎者也么?小爷学自是能学,不过你得应下一件事。”
沈棠之身体微僵,手背上泛起浅浅的青筋,他低声道:“小侯爷是指什么?”
谢慈道:“你画一幅避火图给小爷,小爷便跟着你学一日的君子之道如何?”
第71章 第三只备胎5
沈棠之当然不会答应纨绔这样无理的要求, 谢慈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行。
谢小侯爷没意思的咂咂嘴:“古板。”说着,他将那些避火图全部垒在书桌前,打开其中一本, 索性自己拿过纸笔摊开,摆出一副作图的架势。
别说, 这谢小侯爷君子六艺学的一塌糊涂,作画的本领倒还算不错。只可惜没用在正途上。
娇矜漂亮的小公子不过寥寥几笔, 那画中交缠的人物便栩栩如生, 眉目暧昧传情。
沈棠之喉头干涩, 眼尾泛起微浅的桃红,不敢多看一眼。
谢慈偏不如他意,笑意吟吟的拉过沈棠之的手臂,按着人的肩膀逼他看。简直将纨绔胡作非为的德行贯彻的彻底。
他说:“沈棠之, 这么大个男人了, 你害羞个什么劲儿?知道的明白你是初哥, 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哪个遭人调戏的伎子女郎呢。”
沈棠之抿着唇,眼睫垂着, 就是不看一眼。
他越是这副模样便越是勾的人想作弄他。
尤其是谢慈这般在红粉堆里打滚多年的纨绔, 他只觉得沈棠之这副情态与那些欲拒还迎的女郎们一般无二,谢小侯爷下意识的捏住对方的下巴尖,脸颊凑近, 哄骗道:“好哥哥, 你就看一眼, 看一眼我今日便随你学那劳什子的君子之道如何?”
谢慈眼底闪过几分恶劣的笑意, 眉眼漂亮娇矜的令人侧目, 他丝毫不曾注意到自己与沈棠之过分亲密的距离。
两人面对着面, 呼吸间仿佛能将对方交融, 谢慈是个蠢的,还得意洋洋的以为自己“征服”了这位一板一眼的夫子,作弄的对方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声都气的变粗了。
殊不知对方浅茶色的眸底聚拢起的又哪里是什么惧意、无奈,分明是渴望与星点的贪婪。
沈棠之手指勉力扣住桌角,指骨死死抵着才能叫自己清醒一些,不做出那些失了分寸的事。
他哑声道:“好,只是还请谢小侯爷日后莫要再为难在下了,在下会尽力教习侯爷君子之道。”
谢慈笑了:“好啊。”
沈棠之喉头微动,果真垂下头看了眼。
谢慈仔细注意着对方的表情,泛红、慌乱,果然,他就知道,这世上哪有真正的柳下惠,接下来他引诱对方去红楼的成功率肯定更高了。
门外传来缓慢的脚步声,没等两人反应过来,门便被推开了。
谢慈并不知道他此时的模样有多么引人误会,一手压着沈棠之的肩膀,强迫对方垂头看桌案上的画,面上有些不怀好意,又坏又漂亮。
嚣张的讨打。
谢池刚推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谢慈,他眼中的冷色简直要破土而出,他的声音简直能掉出冰渣子:“兄长这是在做什么?”
谢慈听到这道声音整个人就是一个哆嗦,似乎连脚都软了几分,他下意识的要藏画,手忙脚乱,脸上青青白白:“没、没做什么。”
谢池哪能真信了这个荒唐的兄长,他扫了一眼那沈先生的脸色,又白又红的,简直像是受了什么屈辱似的。
果然,自己这位兄长的德行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正事一件不干,成天荒唐度日。
谢池走到谢慈面前,他比谢慈要高,眼睛又厉又冷,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他对将手被在身后藏画的兄长道:“给我。”
谢慈垂着头,气焰弱了下来,哪里还有先前面对沈棠之的嚣张,他支支吾吾的对比自己年岁小些的兄弟道:“池弟,我、我错了,你莫要看,饶了我这回吧。”
谢池冷声道:“兄长是想池将此事告诉侯爷吗?”
谢慈一抖,最后垂头丧气的交出了自己刚才的‘激情之作’。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谢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谢池的脸色,谢池面色莫测,他也看不出对方的情绪,便试图缓解气氛:“池弟,抛开旁的,我这画技其实进步了不是·······”
谢池怒极反笑,他将画卷起来塞入了自己宽大的袖口,对谢慈道:“既然兄长如此自信,今日若是画不出十幅人像,便不用进晚餐了。”
谢慈一听就急了,他也不装孙子了,怒目瞪谢池:“混账,小爷可是你兄长,你这是对待兄长的态度吗?”
“你凭什么罚小爷!”
谢池也不理他,直接叫来五六个侍从,冷声道:“今日你们便盯着小侯爷,若是小侯爷作不出十幅人像,便不许用餐。谁敢包庇,重打五十板。”
谢慈气的不行,眼尾都红了个彻底,眼眶中仿佛都有轻薄的雾气凝聚成水珠了似的。
但他看得出来,谢池是真的生气了,他只好憋屈的压下火气,委屈着道:“池弟,我的手会废的,太多了。”
被弄哭的美人这样说着,红色的舌尖与白色的贝齿若隐若现,活色生香。
旁边的几个侍从都低下眼,不敢多看一眼。
谢池约莫还是心疼谢慈的,但沈棠之还在一旁看着,他也不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谢池缓和几分面色,对沈棠之道:“沈先生见笑了,家兄实在荒唐······”
沈棠之温和的笑笑,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他通身一种文弱书生的气质道:“谢小侯爷性情率真有趣,平常与在下相处也极为愉快,今日不过是一时误入歧途,也怪在下未曾看住小侯爷,叫侯爷失望了,还望谢大人莫要怪罪,实在是在下之过错。”
谢慈这会儿也不哭了,暗暗的对沈棠之使了个眼色,意思约莫就是:“好兄弟,以后小爷肯定少不了你好处。”
沈棠之收回眼神,指节克制不住的蜷缩了一下。
谢池听沈棠之这样说,都是聪明人,也知道沈棠之是个识时务知趣的人,便顺着台阶下:“实在是麻烦沈先生了·······”
他看向谢慈道:“兄长先前那般荒唐冒犯沈先生·····”
谢慈很懂的对沈棠之道:“沈先生,今日是小爷冒犯你了,你是小爷的夫子,日后小爷一定会敬你为师长,不再如此乱来。”
沈棠之微笑着点头接受了。
谢慈期期艾艾的看向谢池:“池弟,你看那十幅画······”
谢池面色不改:“五幅,不可再少了,兄长若是继续讨价还价便还是十幅。”
谢慈咬牙切齿道:“好,算你狠。”
谢池说话向来是管用的,谢慈虽然嘴上不饶人,骂骂咧咧,但画果然还是一板一眼画完的。
他本来是想让沈棠之帮忙的,但思及谢池的眼尖的本事,也不敢了。
大半夜的,他这个侯府嫡长兄居然要可怜巴巴的拿着五幅画去送给自家二弟看了才能吃饭休息。
简直没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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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上次的事后,谢慈床头一堆小本子、珍藏的避火图尽数被谢池搜走。
谢慈与沈棠之的关系也缓和起来,其实沈棠之的态度一直都没变过,是谢慈觉得对方义气,不再排斥作弄人了。
沈棠之讲课他也肯听上一听。
其实谢慈也不算真笨到无可救药,只是懒得背懒得多想。
沈棠之讲课有自己的一套,并不是单纯的引经据典,他明白谢慈的秉性,便时常弄些文字游戏,谢慈果然不再排斥。
一个月的日子毫无波澜的过着,但谢慈哪里是什么安的下心的主儿。
他之前的计划可一直都没忘。
从前是想看这这一本正经的沈先生堕入红尘、沉迷美人,现在是想让对方也体验一下红粉尘世的快活,再说了,这一个月时间也到了,禁足令也结束了,他也该出去放松放松了。
其实他不想呆在家里的主要原因是谢池,这家伙总是板着脸,同那年岁极大的教书夫子似的,时不时居然还要来检查一番。
每次谢池来的时候他就必须得穿好衣裳、束好发冠、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如果他不从谢池就会亲自把他抱在怀里,给他系衣系发,然后罚他抄写《德行》。
羞耻就算了,主要是抄的人心里烦。
谢慈放下手里的书本,侧头悄悄看了眼门外。
确定谢池没来后,他对沈棠之道:“沈棠之,你知道么,今晚城内举办烟花会。”
烟花会严格来说也不是什么节日庙会,只是每年烟花贩子弄出的一个‘节日’,烟花在这个朝代大多代表的是情人之间表明心意,如果心上人约你一同参加烟花会,而你同意一起参加,就代表你们互相爱慕,是一对有情人。
沈棠之修长的指节摩挲了一下笔柄,眼睫垂下,他不动声色道:“知道,此等盛事在下自然早已听说。”
听说,也就是说没参加过。
谢慈顿时心生爱怜,毕竟对方是从一个小县城来的,没参加过很正常,指不定都没见过烟花是什么模样的。
他对沈棠之道:“今晚你在西苑门口等小爷,小爷带你一起去看看这烟花会如何?”
谢小侯爷面上红扑扑的,像饱满多汁的蜜桃一般,眼睛黑白分明,其中的光彩好似能显出几分深情与羞涩来,像是期待着心上人应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