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那句不明所以的“外面的世界都被摆平了”……亦舟已经提前预想好了最差的结果,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燐从从一堆肉须中醒来了,睁开眼的第一个人就是夏颖。
“欢迎回家!”夏颖抱住精神恍惚的一燐,给他一个超大熊抱。
“…还是失败了。”一燐叹了口气迎接拥抱,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
“前辈!现在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哼哼嘿嘿!”倒是夏颖开心得像个小朋友一样展开纯真无比的笑容,对着一燐开心得竖起剪刀手。
一燐看着爱人这样只对他收起獠牙的笑容,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甚至还有一瞬间为自己做的事情后悔,但那种愧疚转瞬即逝。
“我安装了隔离屏障,只针对你的。既然我没死那这个屏障会无限期生效,你现在已经出不去了。”一燐说完这些沉默着。
“那又怎么样呢?我要把整个世界送给你一个人,可不代表我要和你一起分享呀。”夏颖笑着,对这一切竟丝毫不在意。一燐有些惊诧,他并没有听明白夏颖在说什么。于是夏颖接着补充道:“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出门看看。”
一燐穿着白色病号服乘着无限电梯从旧址的大门出去,却发现原本荒废的旧址里人来人往全是人,就连整栋大楼都被翻新了一样。一燐震惊看着这一切,看向夏颖:“我昏迷了多久?”
“十年。你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亦舟那小子醒得最早,四五年就醒了。”夏颖一边说着一边和穿着制服的Y先生挥了挥手,他的头盔往这瞥了这家伙一眼,穿着保安制服带着警棍转头就往反方向走。一燐尴尬看着亦舟的背影,他确定那家伙百分之两百绝对是亦舟本人,但出于身边这个混蛋的原因他不敢上前打招呼。
夏颖怕一燐不自在还拍了拍一燐的肩膀,挽住他微笑道:“要不我先陪你在这栋建筑物里走走吧,放心好了,有很多惊喜在等着你呢。”
两人走在公司旧址的一楼,就仿佛二十年前在这里的景象一样。他们去往二楼一燐记忆里满是黄线的房间,却发现那间房间已经被彻底改成了图书室和娱乐室,一套纯白的电脑书桌上摆着一瓶向日葵的干花,而喷溅在墙上的血迹也彻底消失不见。
“这个房间是我通过你前十年的娱乐习惯重新改的,我知道我走了后你更喜欢看书,所以给你买了很多。”
他们走过三楼的实验室,发现前面多了一个安保室。而整个实验室里的危险物品都缠着红色和黄色的醒目警示图标。
“我用强制支配的能力阻止这栋建筑物任何人自残和伤害别人,所以现在意外事件的风险已经几乎为零了。”
他们走向后门的杂物电梯通往花园,看到花园被种成了一整片的金色向日葵,变成了一片灿烂的金色花海。而花海的最末端有一个小庭院,里面坐满了一燐所熟悉的面孔。
叶帆的同事们,他当时的小助教,牺牲的高管们……在他眼前都早已死去的熟悉面孔。
“不是做梦哦。是我复活了他们哦,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一燐呆滞在原地,他不知道夏颖做了什么障眼法让他看见了那些死去的人们。他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怀疑自己现在是缸中之脑的可能性。
“前辈,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那个助教少年看到一燐的情绪显得相当激动,主动跑过来给了一燐一个激烈的拥抱。
一燐清晰感到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推开了那个少年,说:“你不是整个下半身都被砸下来的房梁压成血沫了吗?我记得你也没有被避难所复活,也是我亲自给你下的葬,你到底是谁?”
“…啊?”少年露出疑惑的神情,挠了挠脑袋想不明白一燐在说什么:“前辈你记错人了吧……我…没被压过啊?”说着少年还踢了踢腿,把七分裤微微卷起来,露出完全健全的双腿。他似乎还有些不明白又追问道:“避难所是什么?死人还能复活?前辈您小说看多了吧!”
夏颖倒是主动出来解了个围,对着少年说:“没事,一燐就是昏迷太久了,估计是做噩梦了。”随后把一燐拉去庭院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燐在太阳伞下扫视着周围,看到身边所有人都和二十年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你把他们复活,他们不会注意到自己的衰老情况不正常吗?哪有人二十年过去样子一点不变的?”一燐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压低声音,但显然夏颖并不在乎。
“只要是在这栋建筑物以内,我都可以控制他们的思想让他们不往这方面想。”
夏颖拿起桌子上的纯净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见夏颖先喝了一口,一燐自然接过那瓶开了盖的水喝了下去缓解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夏颖见此是毫不在意,对一燐如此警觉的态度倒是还觉得有些可爱,捧着脸说道:“真不知道你这么自然拿过我喝过的水来一口是因为还爱着我?还是怕我在其他水里下毒?”
一燐没有作答,只是仰起头喝水的时候瞥了夏颖一眼,随后把脸别过去。他看着那些记忆中死去的同事正完好如初攀谈着,言行和二十年前一样,细微到措辞,习惯,语气都没有区别。
(设计主管喜欢玩乐高,平时都是随身带着的。也喜欢玩Minecraft,他现在平板里的就是…他喜欢左手拿咖啡,爱喝美式,气味都对。那个小女孩是叶帆之前的同事,最喜欢的漫画是《魔法少爷小jo》还买了单行本,她习惯用左手的无名指翻书,还有发卡戴在左刘海鬓上…)
他眯着眼,推测这些同事是夏颖用“拟态”的方法制作出幻影的可能性,但可能性不超过1%,因为这些细微的细节都和他记忆里的完全一致;所以一燐初步判断那些家伙应该说夏颖用了不明的方法救活的。
虽然一燐的理智告诉他,这样美好的结局代价一定是无数的血祭,无止境的支配,但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被同化了——他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幸福感如同瘟疫一般入侵了自己的大脑,让他丧失了任何一点想要走出公司大门的想法与意志。
那个为了守护与赎罪而活的灯塔守护者,在这刻彻底被抹杀了。
“今天晚上,我们一同去举办婚礼吧?”
教堂的钟声敲响响着,台下的人们欢愉着,鲜花中披着鲜亮的红色丝制地毯,整个公司的礼拜厅内所有人都在以最热情的姿态迎接着这两位新人的到来。而突然有会乐队指挥的同事主动要求演奏,让全公司会乐器的同事一起开心得奏响《欢乐颂》。
而此时此刻外面的世界里,满是血与残骸的世界缺失着真实感,亦舟背着昏迷的叶帆找到了曾经他们一起看过星空的地方。那是公司附近的游乐园,如今的游乐园里只剩下废弃十年左右的娱乐设施,而他们荒废的原因无非是不再有人能管辖。人类的残骸有的从摩天轮的最顶端保持着滴落的姿态干涸,有的撒在过山车的轨道下直到被蚂蚁侵蚀到只剩下骨骼,就连鹅卵石了路上都分不清哪些是人骨哪些是砂石。
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完蛋了,这个值得亦舟守护的世界已经不剩下一个人类了。亦舟在这十年内想过自己到头来存在的意义,自己是为了守护什么而战的?……
“啊…亦舟?你什么时候醒的?我这是在哪里啊?”叶帆揉了揉眼睛缓缓坐起来,他却闻到一股比自己以往闻到的强百倍的血腥味,叶帆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色吓了一大跳,但随后很快冷静下来:“亦舟,地下几层会有露天游乐园吗?”
亦舟很快就被叶帆逗笑,这家伙也许还以为世界毁灭也是幻觉的一部分,于是开口双关说到:“地下十八层,我们在地狱呢。”
叶帆不傻,看到天空他就明白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在地下。但他相比看着周围的苍凉景象更在意亦舟的情况,亦舟围着一条宽大的红色围巾遮住了他脸上的伤疤。
叶帆苦中作乐站起来去往无人的商贩处找到一把老旧的水枪,拿给亦舟说:“地狱啊,地狱也好。好歹我们是一起下地狱的,有个伴。”
两个人就这样在无人的乐园里追赶,他们在毁灭的世界里寻找人类留下的痕迹和遗产,最后叶帆找到了废弃游乐园的备用电机,虽然十年走了不少电但好在太阳能和人力发电系统还是好的,他们终于打开了摩天轮的开关,找了一节事发当天无人乘坐的包厢登了上去。
“夏颖用自己的拟态能力为一燐造了一个没有任何人死去的乐园,但那里不属于你和我。所以我就把你背出来了。”
亦舟指着远处那个唯一亮着的建筑物——外面的世界除了公司以外没有哪怕一盏亮着的灯,恐怕叶帆之前也只在停电见识过这种景象,但以后他就得天天见了。
“哪怕人类完蛋我也会支持你做的任何决定。”
在荒废的地狱乐园中二人在失修的摩天轮上握着手,看向远方曾象征人类辉煌的公司高塔成为了最后亮着的建筑物。
人类的灯火熄灭了,但挂在天上的星星与满月还亮着。
end2.海拉的乌托邦
☆、反转一切!
(ture-tbc)
一双高于这个世界的眼正凝视着着整个-14层,似是觉得无趣,在亦舟伸手触碰【心愿之书】的那一瞬间就将时间停止了。
“你这是重来第几次了?”那个接近于呓语的声音问道。
“第665次。”
“你到底是想干什么?我在你身上下注可不是为了讨你那个小情人开心的,现在我给你修复的时间日历只够你使用一次了。我可是已经告诉你最好的两个结局该怎么走了!”
由黑色的粘液汇聚着却无下半身的污秽人影从半空中凝固着伸出惨白的手指向叶帆的头,而那着黑袍自称谬司的不明存在就是为叶帆重置选择的能力来源——曾经是阿布霍斯唯一人类教父的谬司塔纳托斯。
叶凡不急不慌拿出日历,那本日历变得只有三个手指节大小,上面只有一个写日期的格子。
这次他没有急着写下日期,而是在画图。
“你在干嘛?你要浪费自己最后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
叶凡没有理会谬司,认真回忆着层在-18层的墙上看见过的图案。
他还记得在某两个世界里亦舟并没有那么早把刚醒来的他就带离海拉科技,他一个人曾在-18层逗留过一段时间。第一次因为直视海拉之树导致他迅速发疯后死亡,连带现在的灵魂都遭到了湮灭级的损伤,现在的叶帆已经损失了不少人性——也因为这个,他已经无法判断“道德”这种名词的意思了。
第二次就是趁夏颖把海拉的本体大部分能量带去地表维持一燐眼前完美世界的时候,他为了确保自己可以进入海拉所在的那个空间,甚至还在一燐和夏颖婚礼的当时诱骗亦舟当伴郎,把亦舟的手脚打断了起来关在了铁笼里。
被关起来像鸟一样保护和观赏的亦舟对他说出来的话却骂得一句比一句难听,也许在不知不觉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得和夏颖一样偏激和不择手段,但他仍记得那句高于一切动机的话。
【守护亦舟所保护的不完美的世界。】
因为在叶帆看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最后的结果——他要靠自己的力量亲手终结这一切,这也是谬司在他身上下的赌注之一。
他无法使用亦舟使用的愿望之书,无法使用夏颖支配的真理之书,唯一可以借用的悖论级武器只有时间日历,而且机会只剩下这一次了。
叶帆回忆着在那个空间,用不惜一切代价所得到的那个图腾——如儿童涂鸦般的简陋画作用着发着蓝光的贵重宝石颜料,画在看不见顶端却好比漆黑深渊的天花板上。
即便是他用尽了意念去集中精神,那黑色的触须也附带着尸骸的恶臭如一条条的水蛭一般不停从天上如雨般降下,让人无法从其他角度窥视那个图案。
他曾细看过,那如水蛭浑身长着刚毛与臼齿的蛞蝓态生物就像是没有壳的拟态虫般不停在这一带蠕动后便死去,腐烂的尸体再蒸发后如水蒸气般迟早还会从那漆黑的穹顶降下,生生不息。
这样丑陋且肮脏的生物竟待叶帆如他们的同族,不仅毫无攻击欲望,甚至还如同供奉着大人物般竖起姑且可以称作上半身的“口器”,为他让出一条直通往海拉之树的路。
那所谓的海拉之“树”,便就是无数的拟态之母所连接成的缝合体——无数扭曲着繁衍着的蠕动肉块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里节节升枝开着金色的向日葵,从那漆黑的穹顶如同恶魔的逆卡巴拉树般反向生长着。
这个时候叶帆已经对S级的精神污染足以做到视而不见。他漠然向前走去,踩着那些俯首称臣而高竖口器的黑色蛞蝓状生命体,如同踩死蚂蚁一般无视着它们的尸体径直走向最中央由类似人类组织所构建的树洞观星台。那里如他所预料的一样,是那唯一可以窥探整个穹顶图案的地方。
穹顶之上那粗糙的涂鸦上闪烁着浅蓝色的光芒——准确来说是那浪漫如群星般的一个个蠕动着的蓝色发光复眼如连在星空的星座般构成了那一整图画。
穹顶上画着在天空中飞行的鱼,在深海中下潜的鸟,头上长着一棵树的人,成为滑梯的大象,还有一群群开心快乐的小人。似乎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但叶帆把拿在手里的望远镜放下的一瞬间竟从构图来看到了三个大大的中文简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