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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的阳光已然有了几分毒辣之意,正午时分,阳光正烈,无忧谷周围却是阴风阵阵,谷口立着块硕大的镇魂石,黑不溜秋的石头上布满了数不清的坑印,像是留下的无数泪痕,从内里逸散出莫名其妙的凉意。
容霜至站在无忧谷口,望着平静无澜的无忧谷脚步一顿,又抬头确定了下日头,只觉得哪里不对。
众人钦慕的江雪寒是一朵高岭之花,要想把江雪寒带去自己的房间,凭原主和他现有的普通师兄弟关系自然不可能。只对现在的容霜至来说,快速和江雪寒建立革命友谊,邀请他去自己房间却并不是难事。
毕竟《善始善终》这本书本就是围绕江雪寒写的,而现在,容霜至就有一个和江雪寒拉进关系的好机会。
书里写江雪寒这次回来是为完成青昭宗四位仙尊之一的无名仙尊的试炼任务的。
原书中,江雪寒会在这场试炼中发生意外。
无名仙尊出的试炼题目是从无忧谷内安然回来,题目看似普通,却暗藏玄机,江雪寒进了无忧谷后才发现,那谷里遍地伏尸,且全是中了魔气死后变异的魔尸。
万物相生相克,青昭宗心法专克魔气,此消彼长,换个角度说也是一样的。心法对魔气有多管用,使用心法的人对魔尸来说就有多大的吸引力。而且修习这门心法的天赋越高,这种对魔尸莫名的吸引力就越大。
因此江雪寒这个不世天才进了无忧谷后,那些不知道沉睡了多少年的魔尸们像是闻到了血味的狼,一个个被惊醒,嗷嗷地从地下上赶着来给江雪寒送人头。
说是送人头其实夸张了,虽然江雪寒的天赋很逆天,可被一群魔尸包围,以一敌百也很辛苦。饶是江雪寒,在无忧谷里也命悬一线,差点折戟。
简而言之,这个时候的江雪寒需要帮助。
所以,知道剧情的容霜至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富贵险中求,若是自己和江雪寒一同进入了无忧谷帮他除魔,患难见真情,江雪寒必然对他感恩戴德,到时候让江雪寒帮自己点“小忙”,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容霜至记得江雪寒的试炼是正午时分开始,到了现在还没见到人的影子,着实令人觉得诡异。
主角没来他自然不能进去,无忧谷口有结界,即便强行闯进,也还是会轻易让人知道谁已经来过了。自己是来雪中送炭的,这还没下雪便想要拿着炭送人,不免有贼喊捉贼的嫌疑,容霜至想了一瞬,只能认命地猫在无忧谷前的唯一一块巨石里,刻意隐匿住自己的气息,等着江雪寒来了先进去。
并没有发现,那块镇魂石上洇着淡淡的血色痕迹,正带着与平日不同的刺骨寒意静静往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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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看似平静的无忧谷以镇魂石为界,被一个无形阵法结界笼罩着。在容霜至看不到的谷内,一人静静站着,明明头顶上便是火热的太阳,他却披了个紫色披风。
在他周围堆铺了无数个黑色石子上,石子上无一例外皆沾上了点点红色,像是洇上的血,格外的刺眼。若有青昭宗人现在在此,可能会认出来,那黑色石子组出来的刚巧是一个聚灵阵。只是偏偏以阴寒的镇魂石为阵材,倒不知道想要召出来的是什么。
那站在聚灵阵中央的人等了许久,望着明显已经过了午时的日头,这才从怀里拿出一枚镜子,随意在上面画了个显影印。
“您怎么去那里了?无忧谷虽是禁地,却也还是在青昭宗内,今日试炼并不会出什么差错,您不用担心。”镜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说话的人声气放得极低,像是一阵和缓的风,嘴上说着不要,却带着股让人不易察觉的欣喜。
“我过来看看。”那人听了江雪寒的声音静静道,低沉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淡漠,却让人莫名安心。
“倒是你,午时已过,你怎么还没进谷?”
“我……”镜子那头的人声音一顿,支吾道:“许久没回青昭宗,迷路了。我一炷香后便到。”
顾流风:“……”
“没来也好。”说话的人静静点了点头,半点没有自己已经等了许久的不耐,仍旧和他和煦道。“无忧谷果然没那么简单,你尽快。”
“先生,谷内危险,您不能……”“噗”地一声,顾流风将镜子上的阵法决绝抹掉,江雪寒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流风这才抬起了头来,望着无忧谷那令人熟悉的一草一木,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温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冰凉笑意。然后轻轻吸了口气。
任由身上浅紫金丝绣纹的披风被阳光照出璀璨的金色,这人漫不经心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将瓶里的液体尽数倒下。在鲜红色液体渗进土地的那刻,无忧谷内骤然一暗,一个极为繁复诡异的阵法瞬间结成,以那人为中心,泛着血色的红光蔓延开来。
所到之处,地面隐隐出现了极为诡异的颤动,飞沙走石里,远方沉闷的“呃啊”声像是号角一般,将要引发越来越大的裂地破土的声响。
“咚”地一声,容霜至在镇魂石的冷意里迷迷沉沉,一头碰在了石头上。瞬间针扎的疼痛从接触的地方袭来,疼得容霜至“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无声咬牙。暗想这镇魂石里镇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连这么热的天都还能散出这么深的冷意。
等等,天热。容霜至突然抬起了头来,望着无忧谷上方从自己来开始就没变过位置的太阳,漂亮的眼睛冷肃一眯。突然就蹦了起来,朝着无忧谷内冲。
暗骂青昭宗不做人,竟然为不打扰江雪寒试炼,布了个如此大的障眼法来遮盖无忧谷的情况。怪不得原书中江雪寒受难时竟无一人来相助。
容霜至想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心随意动,将风月剑召了出来准备强闯结界,边飞身过去,边朝着看似空无一物的无忧谷内道:“江师兄可在此内?”
只是似乎并无结界,容霜至在进去的那一刻心里咯噔一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待眼前突然一暗,当带着浓烈血腥的陈腐气味蛮横地冲进鼻子时候,他才暗叫不好。
谷内正遮天蔽日,无数的黑色石子诡异飘在空中,石子上的红色如水凝下,像血一般散在空中,漆黑的魔气像烟般从地上喷涌出来,伴着不断扭曲似乎马上断裂的地面,显得格外的可怖。
在那可怖的环境里,唯一的一个人脸色格外地白,像是从满是污浊的地方生出的艳色鬼魅一般,清冷又魅惑。
那人听到了声响早就转身看向了自己,缂了繁复纹饰的紫色披风垂下,白净的脸映着阳光略微一动,眉弓下一双眼睛冰冷逼人。
容霜至只觉得被他盯得头皮一麻,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这才挤了个勉强的笑,颤着声音道:“对不住,我什么都没看到,走错了。”
回应他的只有无忧谷内刮出来的寂静风声,那人闲庭信步地朝他走来,质地极好的靴子一次次落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容霜至心里一凛,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想要逃开,下意识拿着剑想要往外逃,只“砰咚”一声碰上东西,情急之下顾不得疼,风月剑顺势朝着谷口狠狠一劈。
“砰叮”一声,剑刃砸在看不到的墙上,连着人都被反弹了回去。
果然有结界,无忧谷的结界不是阻挠人进来,而是让人有去无回的。
“我真的是无心的,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既然出不去便只能硬刚,容霜至咬咬牙,袖子一挽,下意识便要挥出风月剑,朝那人而去。
只周围的空气在他伸出手的时候突然凝固了起来,容霜至简直都要哭了出来,还没看清那人是什么路数,刚挥剑一挡想极速退去,刹那间像是被冻住了动弹不得。下一刻,脚下一软,“噗通”一声,像是麻袋一样,摔在了地上。
那人终于走到了他面前,无视周遭越来越大的魔尸吼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张脸温润谦和,眼神却淡漠到了极致。手里一边把玩着禁锢住容霜至的机关盒法器,抿着的唇突然一弯,笑着对他道:“既然被你看到了,”
“你不若,就死在这里吧。”
第03章 耍我呢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容霜至全身被定住,望着眼前的人艰难道。
“哦?那你认识我吗?”顾流风看清了他的脸后神色不变,像是在听笑话一般轻嗤了声。抽出个干净帕子来,慢条斯理地垂头擦着自己的手指。
容霜至脸白了白,盯着眼前人衣袍角绣着的云纹不敢言语。这个时候,这个题就是个送命题。
这人身上的云纹极其特殊,带着波浪的弯角诡异扭着织连成串,隐隐约约构成个八卦的样式,用金线绣在衣袍上看着极为贵气。
好巧不巧,记忆里有人穿着绣有这样的金线云纹的宗袍日日在原主眼前晃,容霜至想不认识都不行。
“我可以不认识。”容霜至仰着头眯了眯眼睛,漂亮的桃花眼越发往上翘,带着一股勾人的凌厉。“在别人的地方,杀人灭口并不是一个好办法,不是吗?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我,等你离开了青昭宗,我即便想说什么也没有证据了。”
“杀人灭口确实不是好办法。”那人嘴角勾了勾,似乎在笑。收了帕子弯下腰来,仔细打量着容霜至的脸,感叹道:“我没想到会是你,也并没有杀无辜人的习惯。”
“那就好。”容霜至扬着脸语气乖巧道。“我就知道你方才是吓唬我,等我回去,我定对你感……”
那人却不理会容霜至的絮絮叨,一把提溜着他,往无忧谷中心走。
????“你干嘛?你不是说要放了我吗?”喜意僵在脸上,容霜至望着已经冒出来的乌压压的魔尸头,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只说我不杀无辜的人,我何曾说过要放过你?你是青昭宗弟子,在这里也不过是权当试炼,江雪寒都不怕,你怕什么?”
“江师兄有如明月高悬,岂是我等可以与之比拟的?这位仙友,求求您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容霜至内心惶恐极了,丝毫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就从被捉奸的主角变成了被杀人灭口的对象。
“好呀。”那人将他放下,拿出方才定住他的法器千机盒,在他眼前晃了晃,才和善一笑。“其实被你看见也不是多么要紧的事情,不过你能认出我是顾家人,该知道顾家除了顾云舟外,其他人不擅打斗。所以若是我放了你,你会杀我吗?”
“若是你不杀我,我们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你?”容霜至觉得这人多少有点大病,这个时候,他问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意义。问谁谁还不是捡好听的说?
只是因为受制的是自己,哪怕觉得这个人有病,容霜至也只能期期艾艾地卑微讨好。
心里却是千回百转,根据他的记忆,顾家确实以阵法专长,所以按照武力值来说,若是没了这人手里的盒子,自己不一定没机会。
“是吗?”顾流风的眉梢轻轻动了动,似乎有些动容。
容霜至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便感到自己的身体随着他敲打手里盒子的动作一轻,竟然就这样将自己放了。
“那可真是谢你了。”容霜至笑意浮在脸上道,对他真挚道。“我这个人最是老实本分,你不杀我,我自然不会杀你的。”
说完,却在自己能动的下一刻就召出了风月剑,利刃的寒光突然闪动,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顾流风肩头的空中刺去。
剑气凌厉,卷得紫色衣袍翻飞,顾流风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袭来的剑,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这便是你说的无冤无仇?呵……”
那一声太过于讽刺,激得容霜至劈向他身侧的剑都一滞,可是没有办法,这人但凡还能制住自己,自己就没有逃跑的机会。
因此容霜至的脚下没有怠慢,一脚狠狠踢在那人手上,将他手里的千机盒踢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刺啦”一声,容霜至刚笑出来,便眼睁睁看到自己本该朝着对面人刺过去的剑凭空弯折出来个诡异的弧度,带着十足的力道扑向自己,利索将自己往上翻飞的袖子斩断。
两人的笑意同时凝固,在空中互相对望着,片刻间不约而同响起撕破脸的恼怒声。
容霜至:“你真歹毒!”
顾流风:“你敢踢我?”
容霜至却没多余的空理会他,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打过他,下一刻收了剑,落了地便就地一滚,矫捷地将地上的千机盒利落捡起来就跑。“对不住了您,我只是确保您不会干涉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证我从来没来过这里。”
不说他能不能对付一会儿无忧谷中的魔尸,和这蔫坏的人呆在一起未免太没有安全感了。
方才的那一剑容霜至虽是试探,却还心有余悸,若不是真的没有杀他的意思,那剑斩断的就不是自己的袖子了。
容霜至只是记仇却又不傻,为了恶心赵尚言而惹上这样的人,怎么想都不会划算。而且这人如此行径,定然是在图谋什么,容霜至穿书过来只想好好活下去,并不想卷进什么里。
顾流风没有吭声,没有血色的脸团在一团紫色中,在黑色雾气里格外的引人注目。明明是这样孱弱又斯文的气质,脸上却总挂着让人牙痒痒的笑。他轻轻揉了揉被容霜至踢得火辣辣的手,慢条斯理地道:“你以为我只有一个千机盒吗?相逢即是缘,竟然来了,又走干嘛?好歹做个见证鬼,日后我会替你烧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