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宗眼神一下子软和下来,他拍了拍令狐笑的肩膀,温声道:“辛苦你了。”
看着阮雪宗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令狐笑脸一红,立刻大声道:“没有什么辛苦的,一点也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为美人鞠躬尽瘁,他死而后已!反正辛苦也是他表弟辛苦!
这个表弟还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工具人,听到能上游戏,他很兴奋,连期末考试也不复习了。
他一上线就给众人表演了一番何为话痨,他话语连珠道:“哇哇哇我早就想玩游戏了,可恶的表哥不让我玩,都怪江湖策划,为什么不多开放一些内测号!啊我认得你们,藤椒小兔子、咸鱼王、五彩斑斓的黑、血腥男爵……你们都是江湖游戏的高玩,我对你们的ID有印象,你们是咱游戏区的名人了!来来来,咱握个手,我截个图。”于是同众玩家轮番握了一次手,仿佛什么大型的名人见面会。
视线一转,他口水横流,眼神爆发出璀璨光芒,仿佛色中饿鬼:“啊啊啊啊啊是阮雪宗,真的是阮雪宗!啊啊啊啊啊真的好看看,本人比图片好看,绝世大美人让我抱一下!”
说完,还很激动地扑了过来!
这么浪荡直白的玩家,说实话阮雪宗还是第一次见,他眉间轻蹙,他还没来得及出手,令狐笑的表弟就被一群玩家开红打死了,漫天都是推心掌法的金色特效。
一分钟后,表弟从复活点跑回来,还没开口说第一句话,又被杀回去了。
第三次他又从复活点跑回来,还没开口说话,又又被杀回去了……次数多了,表弟也害怕了,连连求饶:“求求别杀了各位大侠!!!装备耐久度要没了!我错了!!!阮雪宗是高岭之花,是人间瑰宝,是江湖游戏不能亵渎的存在,我不该放荡,我错了!!”
这句识相的吹捧,让玩家们勉强满意地收了手,但阮雪宗没有收手。
【因为你不正当的想法和行为,阮雪宗对你的好感度下降200点,你在阮雪宗好感度排行榜排名下降1000名】
“!!!”表弟惊恐地瞪大眼睛。
完蛋了,他要怎么跟表哥解释,他不过上线十分钟,就死了N次,还在竞争激烈的阮雪宗好感度排行榜,从榜三大佬狂掉至一千名开外的。
想象表哥那血腥狰狞的眼神,表弟忽然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想到一下线可能会遭遇的家暴,这简直比今年开始收不到表哥的压岁钱还糟糕!
啊怎么办怎么办……算了,等下线再说!
能玩游戏里的激动,很快就让表弟把恐惧置之脑后,他还记得自己被叫上线的任务,在地道里摸索了起来,“哇,这个地道结构很不一般啊,很可能不止一层,而是多层,不是一条地道,而是一个地宫……江南潮湿多水,能有一个水下地宫,那可太了不起了。”
此话一出,阮雪宗立刻高看了他几分。
令狐笑表弟摸索完了,振振有词道:“我那些同学和教授也很厉害,你们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把我同学和教授拉过来!”
还是那句话,人多力量大。
令狐笑表弟把地道摄影和自己的分析发到群里,几百名建筑学子都惊动了,纷纷加入研究队伍,那位曾经参谋过洗心山庄凉亭的教授,也再次被惊动了。
这时候没人记得大学的期末考试了,一个个轮流上线。
据这群建筑学子所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亲临建筑现场比背砖头一般厚的专业书有意思,好想一直待在游戏里研究,不想看书啊。殊不知教授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多么逼真的古地球游戏啊,多么鬼斧神工的地下建筑啊,激发了他研究的热情,他真想一直在游戏里待着,不想去给学生出题啊。
号主令狐笑的心情则是:你们研究好了没有!
众人热情高涨下,研究成果一张图纸很快就递给了阮雪宗。
阮雪宗一看,这群外援实在厉害,居然给他花了一张至少三层建筑的平面图,最关键的是他们还不是凭空想象,而是根据这些地道的走向,推测出何处应该有向下的楼梯,可以顺阶而下,何处可能有暗门,只是被所谓的“死门”给关住了,一切的一切无形之中都暗合工匠修建心理的。
但图纸有了,生死之门还是无法破除。
阮雪宗叹了一口气。
见到他叹气,玩家们也齐齐叹气,他们在心底已经把这一段剧情定义为是什么地宫谜云了。
阮雪宗走在街上,他五感很敏锐,他总感觉自己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微弱的、哭泣的、沙哑的、咆哮的……仿佛从墙体里发出,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好像来自天边,又好似近在眼前。
他想也不想,直接打碎了一堵墙和地面,结果发现,这就是一堵普普通通的灰墙,掘地三尺也没有东西。
这墙还不知道是谁家的院子,他得赔钱。
阮雪宗这突然发威,没把院主人吓到,倒是乱溅出来的碎石把另一名走在街上的青衣侠客给吓到了。“什么情况!?”这名青衣侠客先是怒不可遏,一对上阮雪宗的脸,肉眼可见,那满腔怒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阮雪宗拱手致歉:“我一时粗鲁,吓到侠士了”
那名青衣侠客连连摇头道:“无事无事,一堵墙而已,咱武林豪侠都身怀胆量,怎么可能会被轻易吓到。”
方才明明吓得要命,现在却矢口否认了。
阮雪宗见对方不想要继续算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拱了拱手,“既然无事,那便告辞了。”
然后他便转身离去。
那位青衣侠客似乎还想多聊几句,脚步赶了上来:“这位兄弟,你长成这样,走在街上很危险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他是那位穷凶极恶、无比猖狂的采花贼,管他是男是女,一定会绑走眼前这个人。
听到这句话,阮雪宗打量了一下,这位青衣侠士神采俊逸的脸庞和稀疏平常的武艺,并不这样认为。
他心想,如果幕后黑手真是他所猜测的那个人,那眼前这位少侠恐怕比较危险。
“多谢关心,不过也请侠士多加小心。”
套近乎的想法失败了,青衣侠客无可奈何,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他没把阮雪宗的提醒放在心上。
或者说,每一位只身前来江南城讨贼、想深入虎穴一战成名,结果却有去无回的江湖豪侠都曾这样。
江南城府衙
“又一名江湖侠客失踪了?”
“是啊,好像是龙山般若门的内门弟子。”
这什么龙山般若门好像听过,名字挺耳熟,蒋老爷恍惚地想,连他这个老百姓都听过的门派,起码是江湖二流水准吧。二流门派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无根无萍的野鸡势力,连二流门派的内门弟子来到这里都失踪了……
“再这样下去,江南城要成为远近闻名的魔窟了,我这官也就当到头了。”蒋老爷缓缓摘下官帽,痛苦地捂住脑袋。
江湖事江湖了。
他原先还指望这群江湖人惩奸除恶,结果江湖人来了,自己折了这又是什么事啊。
地宫这里进展不大,另一边,随着江南城失踪的人越来越多,玩家们发现江南城府衙NPC蒋老爷好像被压力逼疯了,他开始了滥杀无辜,不是,屈打成招,也不是,是秉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开始抓人下狱。
只要符合采花贼特征的,通通抓入地牢。
发现跟案子没有牵连,或者说失踪案件还没有停止,再将人放出去。
钱小姐是唯一一个直面采花贼幸存下来的姑娘,她的证词非常关键,她是这样描述那个采花贼的样貌:男,武功高强,身材高大,高约八尺(一米八左右)。
众所周知,《江湖》游戏玩家建模是统一的。
为了符合审美,男玩家的身高都是标准的一米八八,只有捏脸自由,于是好巧不巧,一些大白天在街上游荡、看上去行迹非常可疑的玩家,就这样纷纷入狱。
被关的第一天,玩家们心态还挺好。
他们在论坛发了一个“地牢一日游打卡”的帖子,无数被关进去的玩家纷纷截图留言,分享这难得的游戏体验。
第二天玩家们就有点受不了,因为被关押的日子实在无聊,而且牢饭三素一荤一汤,一点也不好吃。
“啊啊啊啊我都重新上线了,怎么还在地牢里?我要打工,我要做任务,我要见宗宗!”
“emmmm这牢里的风景看久了也就这样,家人们我们不如研究一下怎么越狱吧?”
“别越狱,越狱了不是采花贼,也真成采花贼了。”
“我也太无辜了,你们起码是大白天游手好闲极为可疑,我就打完工在街上挂了一会儿机,挂完机就在地牢了。”
“呜呜呜孩子想出去,你们说‘脱离卡点’管用吗?”
“别想了,脱离卡点是针对穿模和bug,这明显是剧情需要。”
阮雪宗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一群玩家被关了,毕竟他身边玩家的数量一直没少过。
得知他们被关进江南城地牢,阮雪宗赶紧去认领,他以身担保那群玩家是自己的门客,性格沙雕善良,跟采花贼没有一点关系。
“原来如此。”蒋老爷也知道自己是急病乱投医,连连致歉,然后让狱卒领着阮雪宗去接人。他的态度是洗心山庄的门客可以释放,其他可疑人物还是得继续待着。
阮雪宗就进去了。
“天啊宗宗来了!他来领我们出去了!”看到阮雪宗出现,玩家们一个个心情简直跟看到了亲人探监差不多,双手扒着木门,激动得嗷嗷直叫。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阮雪宗一个个给狱卒指认,狱卒很配合,见一个掏一串钥匙。阮雪宗指着指着,忽然发现了地牢里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乍一看,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沈江陵折扇一展,苦笑一下道:“小友你没看错,确实是我。”
第五十六章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你也是被抓进来的?”阮雪宗早知道对方会进地牢,但没想到会是这样,乍一看极为落拓狼狈的样貌。
没错沈江陵依然样貌温雅俊朗,脸上挂着一个叫人舒心春风般的微笑,令人情不自禁多看几眼,但再帅也掩饰不了对方此刻的处境:身受重伤、一身华衣锦袍沾了稻草和灰尘,几天没打理形象了。
“是,也不是。”沈江陵摇头苦笑。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他这些日子从踏入江南城开始,一路遭遇真是匪夷所思又一言难尽,当然也可以用“非常倒霉”来形容。
“这破锁又拦住你,为何不跑?”阮雪宗道。
他语气十分平淡,没有任何瞧不起的意思。狱卒亲眼看着,他伸出一只手,那动作漫不经心又显出几分优雅,只稍微拨弄了两下,那拴住木门的铁锁就分崩离析了。
随着“砰”的沉闷一声,铁锁和链条重重落地。
狱卒退后一步心脏狂跳,几乎在呐喊:“!!!”他妈的,这群武林高手实在太可怕了!
然而沈江陵的阶下囚意识似乎太浓了,他没有出来,阮雪宗干脆自己推门进去。
他还没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落座,自以为解锁剧情的玩家们一个个非常激动,帮他清扫了整个牢房。
收拾好后,阮雪宗在一块干净的垫子上落座。
他鼻子轻嗅,发现沈江陵的牢房里有一股酒香,他诧异地举起酒壶晃了一下:“居然有酒,你混得挺好。”
沈江陵也笑了一下,嘴角有几分得意:“沈某不才,但在江湖上也小有几分名气,蒋老爷只是关我,又不曾亏待我,我说要饮酒,他便让狱卒去买了。更何况江南城地牢没有虫蚁走兽,环境可比六扇门地牢好多了,小住几日也无妨,只可惜无法提供衣裳和梳洗,否则沈某真如住客栈一般自在了。”
沈江陵是一名武林高手,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不是耐不住寂寞的玩家,在一个地方待几日,等闲影响不了他的心态。
阮雪宗就猜到,对方应该是主动配合走的,不然一两把破锁根本拦不住沈江陵这种一代名侠。
当然了,他也察觉出来了,沈江陵那乐观豁达的语气之下,也有把地牢当短期避难所的意思。
他询问道:“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让你觉得地牢比外面舒适安全。”
“小友心思果真聪慧灵敏,我根本瞒不过去。”沈江陵轻声叹气:“自孔雀山庄跟小友一别后,我先行南下,回了一趟清风渔场,龚老先生和明珠小姐他们都休养好了身子,表示很挂念你呢。”
浅浅的粉色漫上了耳尖,阮雪宗面无表情道:“我也很挂念他们。”
“我去调查了海鸣剑的来历,海鸣剑是海外千年寒铁打造的宝剑,落入龚老先生手里也不过十来年,他也说不清楚海鸣剑的来历……我翻阅了一些记载兵器的古籍才知道,原来海鸣剑与纯影剑出自同一名铸剑师之手。”
“顶级铸剑师白冶?”阮雪宗是一名合格的听客,在对方语气微微停顿时,心领神会地往下补充道。
沈江陵道:“没错,正是那位百年前的顶级铸剑师白冶,白冶大师从出生之际便充满了神秘色彩,民间有传言说他是皇室血脉,不过这点存疑……身为一代宗师,白冶的武艺已达时代巅峰,在铸剑一技上他更是登峰造极,一生铸剑无数。虽然这些剑后来大多都流落江湖,或者被人带入古墓殉葬,实在可惜。这便是我调查来的结果,小友你可知道,千年前的干将莫邪剑有雌雄之分,其实剑也有母子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