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沉抱着惊妄起身,他道:“汪汪,老爷子,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们。”
老爷子惶恐,他道:“此时与圣君何干?分明是那狐狸不怀好意。”
楚星沉叹了口气,无奈道:“那狐狸,曾是我亲近之人,是我看着长大。”
他与寂灵台似乎算不上朋友,就像寂灵台叫的那样,他一直以兄长自居。
然而却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他这位弟弟心思早已不正。
“圣君切莫说这样的话,又不是圣君指使那狐狸这么做,人非圣贤,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并非圣君之过!”
楚星沉指尖在老爷子手臂上点了一下,道:“您也中了毒吧。”
他指尖凝聚着一点金光,缓缓将老爷子身上的毒引至自己身上。
老爷子面色大惊:“圣君,使不得!我身上的毒不要紧。”
楚星沉摆了摆手,道:“无碍。”
他身体晃了晃。
惊妄抱紧了他,说道:“师尊,你不要有事。”
楚星沉笑了,道:“我能有什么事?这毒在你们身上,或许可致使你们永远醒不来,于我而言却是不同。”
他强行将体内的三千大梦压下。
来到屋外,楚星沉将惊妄放下,随即掐了个诀,下一刻,巨大的金印缓缓升空,瞬间笼罩整个龙域!
“我将龙域的禁制加固了,日后若再有人来犯,我会第一时间知晓。”
老爷子跪在地上,冲着楚星沉磕了个头,说道:“多谢仙君!”
楚星沉脸色不好看。
他将龙崽子招来,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汪汪,留在家中休息几日,哪里也不要去,明白吗?”
惊妄懂事的点了点头。
楚星沉拂袖,踏着虚空离开。
老爷子抓住惊妄,道:“切记,圣君对你的这些好,要完完整整的记在心中。”
太渊山。
寂灵台蹲在地上,手上拿着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着小人。
他听见动静,连忙抬头,便瞧见圣君撕裂空间而来。
楚星沉脸上带着盛怒,他双脚落地,冷眼质问寂灵台:“是谁给你的胆子?”
寂灵台一愣,他笑着说道:“兄长在说什么呀。”
“兄长快来看,我画的这个小人,可有兄长的三分相似?”
楚星沉走到他面前,用力掐住他的下颚,道:“是你对龙崽子和龙栖出的手!”
寂灵台嘴角笑意渐敛,他沉着脸,道:“对,没错,是我!怎样?兄长要打我吗?”
楚星沉抬掌,手掌停滞在半空中,抖了抖。
他愤怒振袖,道:“寂灵台,你走吧,我不是你兄长,终究教不了你,今日起你不得再入这太渊山!”
寂灵台听到这话,霎时便疯了,他猛地起身,怒道:“你为了那两个认识才不过几个月的龙,就不要我了?”
寂灵台指着自己,说道:“兄长啊,我陪了你整整三百多年!难道这三百多年的时光,在你心里都是可有可无的吗?”
楚星沉斥责道:“你该庆幸你在我身边呆了三百年!若非顾忌这三百年的情谊,就凭你动了我重要之人,我便将你挫骨扬灰!”
“重要之人?那龙崽对你来说很重要?比我还重要?我陪了你三百年,不如龙崽几个月!哈!真是笑话!”寂灵台仰天大笑。
“你怎可薄情至此?”
“不、你一点也不薄情,你若真的薄情,又怎会对那龙崽那般好?还收他为徒!你只是对我薄情!”
寂灵台红了眼。
楚星沉背着手,懒得与他多说,道:“滚!”
寂灵台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这三百多年来,楚星沉对自己也是掏心掏肺的好,可是他忍不住去嫉妒,贪心不足蛇吞象,终于和他的兄长撕破了脸面。
正因为曾经感受过楚星沉的好,所以他才不希望,他的兄长将这份好分享与其他人。
寂灵台踉踉跄跄的转身,扶着树,一边大笑,一边离开,眸中蓄着泪。
楚星沉深吸了一口气。
他揉了揉眉心,名为烦躁的情绪在他心间酝酿。
好烦,烦的恨不得将这太渊山毁了。
他将太渊山的禁制换了,若是寂灵台想进,除非修为比他高,能破了这禁制。
楚星沉疲惫的坐在一块石头上。
他真的不知道,他怎会将这孩子养成这副模样,嫉妒,贪婪。
楚星沉重重吐出一口郁气。
隔日,楚星沉去了龙域。
他看见小龙崽子躺在地上晒太阳。
惊妄这小崽子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不快,袒露着肚皮。
这副模样,叫楚星沉忍不住笑出了声,心底郁气逐渐散开。
惊妄耳朵动了动,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哒哒哒的朝楚星沉跑来,“师尊来啦!”
楚星沉脸色好看了些,他应了一声:“嗯,汪汪今日做了什么?”
“学、学习了术法,还有剑法!”
“不错,使给我看看。”
于是小崽子变回龙形,吭哧吭哧张开嘴,打算冲着空气喷出一口龙火。
结果,龙火没喷出来,嗓子眼冒出了一阵白烟。
老爷子赶来,道:“哎呀,都让你多加练习练习,看吧?让仙君见笑了吧?”
楚星沉眉眼一弯,道:“他还小,有的是机会,无需揠苗助长。”
老爷子愁眉苦脸,是不需要揠苗助长,可这孩子……也太笨了些,别人一天能学会,他一个月都不成!
惊妄变回人,羞耻道:“对、对不起……我好弱,连龙火也喷不出来。”
楚星沉忽然想起,先前惊妄昏迷时,一直在叫着爹爹娘亲。
他蹲下了身子,与龙崽对视。
“汪汪,你想爹爹娘亲吗?”
惊妄一愣。
老爷子也蓦的怔住了。
“哼,我、我才不想呢,他们把我扔了,我不想,一点也不想!我有爷爷和圣君就够了!”
若真的不想,又怎会在昏迷时,叫着爹爹娘亲?
楚星沉找老爷子要了一块惊妄小时候用过的口水兜。
他擅掐算,可以通过上面惊妄的气息,算一算生父生母的位置。
近日,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了。
圣君没有再来。
惊妄每日都会坐在天梯口,等上半个时辰,可每日都会沮丧而归。
老爷子安慰他:“傻孩子,可能圣君近日比较忙,你赶紧多多练习圣君教你的法术,等下次圣君过来了,用给他看。”
“嗯!”龙崽子乖乖点了点头。
圣君从未这么久没现身过,也没有说去了哪儿,惊妄内心越发焦躁,他害怕自己太笨,圣君不要他了,他便拼命的学习法术,拼命的背诵圣君教他的那些诗词。
他从一开始需要学习一个月才能学会,渐渐的变成了半个月,十天,三天,最后一天,和普通小朋友一样,一天便能学会一个法术。
小水诀和小火诀也练的很是熟练了。
又是半个月后。
惊妄站在天梯口,道:“爷爷,圣君是不是不来了。”
一定是他太笨,对,一定是这样。
老爷子正要说两句话安慰他。
楚星沉便带着一对夫妻踏上了天梯。
那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妇人,面容温婉,柔情似水,中年男子也带着一股威严感。
“师、师尊!”
惊妄跑过来,抱住圣君的腿,随即警惕的望向这对夫妻。
妇人瞧见他,登时眼眶红了,捂着嘴忍不住转过头。
“你、你们是……”老爷子茫然道。
楚星沉刚要说话,妇人拉住了他的衣摆,冲着他摇了摇头。
楚星沉便沉默了。
妇人道:“我们途经此地,路上遇见了圣君,便来讨一杯水喝。”
老爷子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二位稍等,老朽这就为你们上茶。”
惊妄牵着楚星沉的手,将他拉到了桔子树下,问道:“圣君这段时日为何没来?是因为我太笨了吗?对不起,我、我现在已经变聪明些了,师尊别不要我好不好?”
他用那般柔软依赖的眼神,叫着他:“师尊。”
楚星沉根本抵抗不住小龙崽这样的眼神,他说道:“没有不要你,近日诸事繁忙,如今已经得了空,日后天天都来龙域看你,可好?”
惊妄当即喜笑颜开。
那日之后,那对夫妻,隔三差五便随着圣君一同来到龙域,每一次的借口都是讨一口水喝。
惊妄看他们很是不爽。
他觉得这两人不怀好意,表面上是讨水喝,实际上是缠着圣君。
惊妄便对楚星沉道:“师尊,我不喜欢他们。”
妇人听到这话,身体一僵。
楚星沉瞥了妇人一眼,无奈道:“好好好,那下次不带他们过来了。”
妇人眸色黯然,说道:“是我们打扰了,抱歉。”
老爷子呵斥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那是圣君的客人?哪能轮得到你来不喜欢?”
“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他们……”
那两人的目光很怪,他觉得不舒服。
春秋辗转,不知过了多少年。
自那日被逐出太渊山后,寂灵台明白了过来,他之所以无法独占兄长,是因为他远没有兄长强大,他很被动,正是这份被动,让他在兄长面前变得这般卑微。
兄长是天道之子,常人怎可能超越他呢?
他不能,那龙崽子也不能。
但他却有办法。
这一日,青丘狐山,遭受了一场灭顶之灾。
寂灵台拿起一卷禁书,道:“这便是全部了吗?”
族长满脸惶恐道:“这便是全部了!灵台,你可要想好……那是三大禁术……不是我们能够碰的东西!”
“是,确实不是你们能够碰的东西,你们这种平庸之辈当然不敢碰,但是我敢。”
三大禁术之一,山河倾覆,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他叹了口气,道:“昔日狐族欺我弱小。”
“今日,我便拿你们来试一试这禁术吧?”
“灵台!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那些孩子不懂事,你勿要跟他们计较,再说,圣君不是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们了吗?”
“别跟我提圣君二字!”寂灵台一巴掌打在族长的脸上。
他眼里带着浓郁的恨,说道:“如今以我之力,尚不足以对上圣君,但若是倾尽整个狐族之力呢?你们的妖丹,会尽数被我所用,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死的毫无价值。”
山河倾覆,生死倒转,天崩地裂。
死人活了过来,从地底钻了出来,将活人拖入死境。
第一次用,寂灵台还不甚熟练,仅仅是对青丘狐山这么小的范围发动,便几乎已经耗光了他的灵力,仍旧留下了几个活口。
那些侥幸没死的,寂灵台也没管,就算被他们逃了,又能如何呢?
寂灵台站在尸山血海之中。
无数妖丹悬浮于半空。
寂灵台随手抓住一颗,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味道真是不错。”
每一颗妖丹,都能助他变得更强!更强!
当他吸收了这成千上万的妖丹,这世上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弱小的狐狸,逃到了太渊山。
“圣君!救命,救命啊!”狐狸嚎啕大哭道。
楚星沉瞬移到他面前,皱着眉道:“怎么?”
“禁术,寂灵台他……他……”
他话还未说完,已经借助妖丹恢复过来的寂灵台,便已经追了过来。
雪白的玉尺穿过那狐狸的胸膛,将他定死在树上。
寂灵台发出一声轻笑,说道:“圣君见笑了,是我的族人叨扰了圣君的清净。”
寂灵台这满身血腥之气,叫楚星沉皱起了眉。
“你幼时我曾为你算过一卦,算过你会因为同辈的欺辱,而毁灭整个狐族,如今看来,那日我带你去报仇,非但没有打消你灭族的心思,反而叫你变本加厉。”
寂灵台发出一声轻笑,说道:“是呀,我天生心狠手辣,那些欺我辱我之人,我必不会放过,兄长,您当初赶我出太渊山,您也是其中之一呢。”
寂灵台拔下树上的玉尺,道:“不过没关系,你是我的兄长,我会给你一些优待,等我变得更强了,再来找您。”
寂灵台说完,便腾空而去。
楚星沉叹了口气,这一切皆是命。
他感觉近日他已到了突破的边缘,如今这寂灵台……他该在突破前,为汪汪解决掉这个隐患吗?
龙域,看到楚星沉过来,惊妄高兴的跑了过去。
“师尊!”
三百年过去,惊妄长高了些,脸上的婴儿肥却并未退去。
楚星沉想到满身杀意的寂灵台。
他将手轻轻按在了惊妄上,想算一算惊妄的未来。
然而不知为何,曾经的他只是算不出来,并不会对他造成多大影响,如今的他,还未窥到天机,便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心脉刺痛!
他只有在给自己算时,才出现过一次这么强烈的反应。
难道,惊妄的未来与自己有所联系,因此才会一直算不出来吗?
楚星沉闭了闭眸子。
惊妄连忙扶住他,道:“师尊,怎么了?”
楚星沉不信,窥探天机又如何?他偏要算。
他对上惊妄的眼睛,神识直通天际。
霎时,尸山血雨出现在他面前。
尸山是龙山,血雨是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