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舟看到裴斯远之后只稍稍怔了一下,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意外。
他从裴斯远那里搬出来,对方肯定会知道,找上门来是迟早的事。
但是余舟有些好奇,想知道裴斯远会是什么反应。
裴斯远将饭菜摆好,而后坐到了余舟旁边。
为了不引起余舟的戒备,他还招呼小寒一起坐下了。
余舟没有赶他走,但也没理他,很快就被饭菜吸引了注意力,开始认真埋头吃饭。
裴斯远耐心地守着余舟用饭,也不主动开口,只时不时帮余舟夹个菜。
余舟今日的食欲是彻底恢复了,再加上裴斯远烧得是拿手菜,他一口气恨不得能吃个二十分饱。
“饱了?”待余舟吃饱了放下筷子,裴斯远才开口问道。
“嗯。”余舟毕竟吃了他做的菜,也不好意思再装哑巴。
但他嗯了一声之后,便没再理会裴斯远。
“真不跟我说话了?”裴斯远问道。
余舟低着头抠了抠手指,感觉人吃饱了,气都消了大半。
但这样也太没出息了,裴斯远骗了他两个月,他才搬出来不到一天呢。
念及此,余舟便继续抿着唇,决定不和裴斯远说话。
“要不,我让我爹把家法带过来,你抽我一顿解解气。”裴斯远提议道。
余舟闻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算了,刚想起来你应该舍不得打我。”裴斯远道。
“我 ……”余舟想反驳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便闻裴斯远又道:“要不还是等你爹来了,让他抽吧。他身子骨硬朗,不像我爹那么虚,抽起来也使得上劲儿。”
“谁要打你了!”余舟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道。
“你倒是不舍得打我。”裴斯远苦笑道:“但你同我生闷气,比打我还让我难受。”
余舟盯着他看了半晌,感觉裴斯远又在套路自己,于是开口道:“那你再难受几日吧。”
裴斯远:……
他家余贤弟学会噎人了,真不错。
裴斯远这会儿也拿不准余舟心里还有多少气,怕弄巧成拙,当日便老老实实待在书房没敢再去招惹对方。
直到当夜余舟睡下了,他才轻手轻脚地去了偏厅。
小寒窝在软榻上替余舟守夜呢,被裴斯远打发回去休息了。
裴斯远判断了一下余舟的呼吸,确定对方应该是睡熟了,才慢慢凑到榻前。
睡梦中的余舟眉头稍稍拧着,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安。
他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比平日里更柔和乖顺。
裴斯远慢慢凑上前,在他额头落下了一个吻。
“不想喝药……”余舟小声梦呓。
“不喝药。”裴斯远柔声安慰道。
余舟大概是梦到了喝药,眉头比方才拧得更紧了些。
裴斯远见他做了噩梦,有些心疼,便上榻将人揽在了怀里。
睡梦中的余舟,暂时忘了自己还在同裴斯远置气的事情,迷迷糊糊中感觉到熟悉的体温靠近,便下意识翻了个身,往裴斯远身边靠了靠。
余舟睡着的时候,很喜欢挨着裴斯远。
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习惯。
他就那么踏踏实实睡了一晚上,早晨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还窝在裴斯远怀里呢。
“你……”余舟一脸茫然地道:“你怎么在这儿?”
裴斯远下意识又想逗他,但很快忍住了,一五一十地道:“晚上看不到你,睡不着,就过来找你了。原想着看你一眼就走,但是你抱着我不撒手,我走不了。”
余舟闻言这才发觉自己一手还勾着裴斯远的腰呢,忙撒开了。
“你同我置气,不跟我说话,搬出来住都可以……”裴斯远一手在他指尖上轻轻摩.挲着,“但是有件事,拖得越久对你越不利,所以我想着还是要尽快同你商量一下。”
“什么?”余舟问道。
“你肚子里这个胎儿,你想留着吗?”裴斯远认真地问道。
余舟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裴斯远道:“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余舟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表情十分茫然。
他自从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之后,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好像自然而然地就默认了这个小家伙的存在,从来都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章太医的意思是,如果不打算要,就尽快将他取出来,这样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选择。”裴斯远慢慢勾住余舟的手指,然后将他一整只手包在掌心,又道:“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余舟拧着眉头思考了很久,久到裴斯远都快要以为他睡着了,他才突然开口。
“尽快取出来,他肯定是活不了的。”余舟朝裴斯远问道:“那我这一刀,是不是就白挨了?”
裴斯远:……
无法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感觉整个人快被键盘榨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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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余舟的想法非常简单。
他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如今已经四个多月了, 而濯音的孩子不到八个月就出生了,还活了下来。也就是说,他肚子里这个再过不到四个月, 就能和濯音的孩子一样, 平安来到世上。
这么一算,他几乎已经过了孕期的一半。
他这几个月,喝了那么多安胎药,才让胎儿安然无恙地待到今天。而未来, 不管他是什么时候决定剖腹, 这一刀都是不可避免的,于他而言不过是刀口大一些或者小一些的差别。
同样是喝了那么久安胎药,同样是挨了一刀, 人家濯音有了个儿子,而他什么都没有,怎么算都是亏的啊。
余舟从前没有想做过父亲的事情, 是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个机会。
如今孩子都在肚子里养了这么久了,他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他虽然笨, 但思想却并不迂腐。
他不是直男,也没有那些直男思想, 并不觉得男人生孩子丢人。
当然, 男人怀孕是奇怪了点, 但他是一个死后穿书的人, 连这样的经历都能接受, 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更何况濯音已经做了一个很好的示范。
只要裴斯远不拿这事儿揶揄他, 他就没什么心理压力。
余舟念及此,偷偷看了裴斯远一眼, 倒是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
毕竟,一想到这个孩子,他就会忍不住想到这孩子的来历,想到寻欢楼那晚,想到这孩子是他和裴斯远……
“你想什么呢?”裴斯远见他耳根迅速泛上了红意,忍不住问道。
“我没想什么。”余舟窘迫地将脑袋埋在了裴斯远肩窝处。
但他很快想起了什么,觉得自己这姿势不大对劲,又迅速翻了个身钻到了被子里。
裴斯远虽不知他方才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准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他家余贤弟看着单纯,在某些方面可是懂得比他还多呢!
“傻瓜,热不热?”裴斯远轻轻将薄被从他脑袋上掀开。
余舟探出个脑袋看着裴斯远,冷不丁想起了对方刚才的话。
“你说……问我的意思,如果我不想留着他,你会答应吗?”余舟问道。
“他在你肚子里,你若是不想要谁也不能逼你。”裴斯远道:“他本就是个意外,而且会给你带来危险……”
余舟怔怔看着裴斯远,惊讶之余已经无暇去听清裴斯远后头说的话了。
他一直以为,哪怕裴斯远是真的待他好,但多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这个孩子。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裴斯远待他好,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
听对方这意思,甚至没打算劝他将孩子留着。
要知道裴斯远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哄他,此事若是对方愿意开口,三言两语就能忽悠得他老老实实将孩子留下来,可裴斯远却没这么做。
“你在听我说话吗?”裴斯远在他耳朵上轻轻捏了一下。
余舟这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裴斯远眼底,感觉对方的目光今日看着格外烫人,令他几乎不好意思直视。
余舟只觉一颗心跳得极快,耳尖也跟着越来越红。
“你说你的……”余舟有些不好意思,又想往被子里钻。
裴斯远捧住他的脑袋,笑道:“别闹,听我把话说完。”
两人这个姿势有些暧昧,裴斯远捧着他的脸,看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倾身亲上来似的。
余舟这会儿一张脸早已红透了,连呼吸都开始有些不大顺畅。
他从裴斯远的禁锢中挣脱出来,翻身背对着对方道:“你让我想想。”
这是件大事,他必须得深思熟虑一番才好做决定。
而他这会儿根本没有余暇去思考,满脑子都是裴斯远。
余舟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理智。
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眼下他若是决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面临的无非就是两个大问题,一是世人的眼光,二是孩子的抚养教育问题,
第一个问题他已经想好了,躲在庄子里偷偷将孩子生了,有裴斯远帮忙隐瞒,完全可以让事情不泄露出去。毕竟他是朝廷命官,若是有一些风言风语,不仅对他有影响,对孩子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等孩子出生之后,编一个合理的身世就行了。
第二个问题也好办,裴斯远是个负责任的人,家里也不缺银子,不管他们未来能不能走到一起,他觉得裴斯远都不至于扔下孩子不管。就算裴斯远真的混蛋了,他在朝廷还拿着俸禄呢,也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孩子吧?
余舟这么一想,感觉更没有不要这个孩子的理由了。
这些问题想通了,接下来就要考虑他所面临的实际问题了。
不得不承认,他自从得知自己有孕后,一直忙着委屈,倒是从未想过眼下自己的处境。
“我有个问题。”余舟翻过身看向裴斯远,发觉对方侧躺着,一手支着脑袋,正在盯着他看。
“什么问题?”裴斯远问道。
“我如果要留着他的话,是不是接下来这几个月,每天都要喝药?”余舟有些犯愁地道。
“这两日章太医让你喝药,是怕你情绪起伏太大,动了胎气。”裴斯远道:“如果你心情能平稳一些,我想这药多半是不必日日都喝的。”
余舟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不用天天喝药,他觉得他就能抗住。
“我想去看看濯音。”余舟道。
裴斯远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问,虽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
濯音如今的身体状况不算特别好,但裴斯远觉得还是要让余舟知道真相。
于是,早饭后,两人一起结伴去了濯音的住处。
昨日余舟犹豫着没来看濯音,是因为他暂时还不大想去面对某些事情。
他这种心理有点像是未来准备去做手术的人,在手术之前一定会忍不住去询问做过手术的人某些细节,例如害怕不害怕?刀子拉在身上能感觉到吗?麻药退了疼不疼?
但他潜意识里有些害怕问到这些细节,便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若非今日裴斯远要他做个决定,他还真未必能鼓起勇气。
两人到了濯音的住处之后,章太医刚帮他扎完针。
余舟一问之下才知道,濯音的手臂竟然不能动了。
“如今师父每日都会为濯音公子施针,我也会为他按.摩手臂,想来用不了多久,会有起色的。”小姜太医一边帮着濯音按.摩手臂,一边道。
余舟心中有些担心,当着濯音的面却没表现出来,想问的那一堆问题自然也憋了回去。
“小安长得好快啊,这才没两天,感觉就变了个样。”余舟在一旁逗着濯音的孩子玩儿。
小家伙虽然出生只有几天,但脸已经稍稍长开了些,不像头一日看着那么皱巴巴的了。
“小孩子一出生看着都丑乎乎的,越长越好看。”小姜太医笑道。
余舟趴在婴儿床旁边盯着小家伙看,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裴斯远在一旁看着他逗濯音的孩子,心中不禁百味杂陈。
“你说他的手臂能恢复吗?”从濯音的住处出来之后,余舟朝裴斯远问道。
“不好说。”裴斯远道:“也许能吧。”
“他是个琴师,要是手臂废了,将来可怎么办啊?”余舟叹了口气,有些难过。
他想着,若是濯音不能恢复,岂不是连孩子都没法抱了?
“我也会这样吗?”余舟朝裴斯远问道。
“不会的。”裴斯远道。
“你别骗我。”余舟认真看着他。
裴斯远停下脚步,将章太医先前朝自己说的话,都告诉了余舟。
若是换了从前,他对余舟说这些的时候,多半要斟酌一番,免得吓到余舟。
可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他发觉余舟远比他想象中要坚强地多。
哪怕是知道自己有孕,余舟更多的情绪也是委屈和气恼,而非惶恐。
裴斯远甚至觉得,余舟在这件事情上,比他的承受能力都要更强一些。
“所以,月份越大,越危险?”余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