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季小西马上就要成年了,高晓玉好似才摸清她的性子,装腔作势的教育,不过是做给他看,还真把他当成傻子了。
季小西一看高晓玉真的生了气,不情不愿地说:“奶奶,我知道错了,您就饶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高晓玉看了看离忧,说:“你向北亭道歉,如果他原谅你,那我就原谅你。”
高晓玉这么说,明摆着就是借着季小西的事,逼离忧去原谅。他们越是这么做,离忧对季家人就越厌恶。
季小西不可思议地看着高晓玉,指着离忧说:“奶奶,你让我向他道歉?我怎……”
见高晓玉的神色越来越严肃,甚至可以说阴沉,季小西终于意识到离忧在高晓玉等人心中的分量,已经高于她这个孙女,至少是在今天。
季小西看向离忧,眼底的怨恨更浓,红着眼眶说:“都是因为你,他们都不爱我了,我绝不会道歉,永远不会!”
季小西说完,扫了众人一眼,转身跑出了包间。
离忧起身追到门口,他才不关心季小西怎么样,就是想找个借口离开这里,他没兴趣看他们一家演戏。
高晓玉见状连忙出声阻拦,说:“北亭,不用管她,让她走吧,就她这样的性子,如果不改,将来肯定要吃亏。”
季小西是跟着高晓玉长大的,她对这个孙女一直都宠着,觉得季小西虽然任性了些,却娇憨可爱。没想到今天她千叮咛万嘱咐,季小西还这么拎不清,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离忧看看一步之遥的房门,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内疚地垂下头,说:“都怪我,如果我不来,就不会闹成这样。”
一直没说话的季罗阳突然站起了身,说:“爷爷、奶奶、爸,小西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我去看看。”
高晓玉看看季罗阳,心中恼怒,她今天就不该带这两兄妹来,没一个争气的。高晓玉不得不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说:“去吧,小西这孩子发起脾气来,太不让人省心,不说你,我也不放心。”
低垂着头的离忧不禁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刚才我想去追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季罗阳撞开门口的离忧,小声说了一句,“我会盯着你。”
离忧转头看向季罗阳,看着他走出包间,不禁皱紧了眉。离忧真的很疑惑,自从杨海清确认他身份直到现在,他从未做过任何伤害他们的事,季罗阳到底为什么这么针对他?
见离忧站在门边发呆,高晓玉出声叫道:“北亭,过来坐吧,别管他们,这两兄妹的性子一个比一个倔,真是让人不省心。不过你也别怪他们,他们就是对你不熟悉,等你们相处久了,他们也就慢慢接受你了。”
走了俩愣头青,房间里还有三个老狐狸,他这只小绵羊真是瑟瑟发抖。
离忧应声,刚走出一步,就停了下来,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看了看说:“爷爷奶奶,是妈的电话,我去接一下。”
季英杰闻言眉头皱紧,不悦地说:“和长辈一起吃饭,就该把手机关了,这是最基本的教养。”
“爷爷,对不起,之前和妈约好了,中午她接我回家,我把这事给忘了,她应该是在学校找不到我,所以才打的电话。”
高晓玉善解人意地说:“接吧,正好让她也过来吃顿饭,咱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聊聊。”
“哦,好。”离忧在屏幕上点了一下,拿起手机放在耳边,说:“妈,对不起,我忘了你会来接我了,我现在……”
离忧一边说,一边走出包间,站在门口的竹林旁讲着电话。刚刚是他让球球打开了手机的锁屏,假装有人打电话,想借这个理由躲了这场鸿门宴。结果高晓玉就站在门口看着,就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索性给薛敏打了过去。
“妈,爷爷、奶奶,还有爸都在呢,让我问问你要不要一起过来吃个饭。”
接通电话的薛敏听得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说:“北亭,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离忧明白薛敏听懂了她的话,说:“在惠凤楼的青竹园。您要来吗?”
“去,怎么不去,你就在那儿等着,手机也不用挂,我倒要听听这两个老货又打什么主意。”
离忧听得一乐,不得不说他是真喜欢这个性格强势的外婆,说:“好,那我把定位跟您发过去。”
高晓玉见他拿开了手机,笑着问:“怎么样,你妈来吗?”
离忧点了几下手机,给薛敏发了定位,笑了笑说:“妈说她一会儿就过来。”
“那太好了,咱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北亭,快进去坐吧,我们先把菜点了,让他们先做着,等你妈来了,就能直接吃了。”高晓玉拉着离忧进了包间。
离忧坐到原来的位置上,有些手足无措地抠着手指。
见离忧这副模样,季英杰又想说教,被高晓玉拦了下来。她温和地笑着说:“北亭啊,你的身份确定也有段时间了,我们打算挑个好日子办个宴会,邀请宁城的名流来参宴,正式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你觉得怎么样?”
离忧犹豫了一瞬,鼓起勇气说:“奶奶,你们真的承认我的身份吗?”
“你的身份我们已经确定了,当年的事也调查清楚了,你就是昭林的儿子,我的亲孙子,我们怎么会不承认。傻孩子,你怎么这么问?”
“那之前认亲宴为什么取消了?”离忧抬头看向高晓玉,眼底的难过掩藏不住。
高晓玉神情一滞,随即解释道:“之前发生了太多事,先是南辰那孩子受伤,后来你又被打伤住院,再后来你妈又跟你爸闹离婚,这件事也就拖了下来。”
见离忧的神情松动,高晓玉接着说:“北亭啊,你妈和你爸二十多年的感情,哪是说断就能断的。之所以闹离婚,其实就是海清在赌气,她觉得之前我们忽略了你,再加上小西和罗阳对你态度不好,她就想着用这种方式引起我们对你的重视。你妈啊,就是心思重,想得太多了,你是我亲孙子,我怎么可能不疼,只是因为之前有些忙,这才忽略了你。”
高晓玉的言外之意就是杨海清在无理取闹,拿婚姻当筹码。
离忧怎会听不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面上他还是得装作没听懂,不然这场戏还怎么唱下去,说:“可妈说,是因为爸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所以她才想离婚的……”
高晓玉眼底闪过不悦,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说:“北亭啊,你爸年轻的时候是做过错事,不过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可你妈却始终放不下,还因为这个心理出了问题,时常疑神疑鬼。再者说,你爸要管理那么大的公司,难免会有应酬,只不过那都是逢场作戏,可你妈却当了真,非说你爸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高晓玉这话说的,真是有水平,意思就是说杨海清得了精神病,所以才整天疑神疑鬼,怀疑季昭林在外面有女人。
离忧听得冷汗直冒,他口袋里的手机可是开着的,高晓玉的话一字不差的都被薛敏听了去。不说薛敏是个暴脾气,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容不得别人这么颠倒黑白,说自己的女儿是精神病吧。等薛敏过来,说不定动嘴都不行了,直接改全武行了。
离忧知道这时候他不能再缩着了,必须站出来维护杨海清,不然薛敏会对他失望,更何况这些天来,杨海清对他是真的好,将心比心,他也得维护杨海清。他深吸一口气,说:“奶奶,虽然高强常常对我和我妈家暴,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和丈夫,但他却从来没在外面找过别的女人。而且我妈也教育我说,以后如果有了女朋友,甚至结婚了,就该和其他异性保持距离,因为就算逢场作戏,那也是对另一半的伤害和背叛。”
高晓玉话里有话,离忧也学着来,他们不是自觉是高级知识分子吗?张口教养,闭口家教,可教育出来的孩子,还比不上有家暴史的一滩烂泥。
见高晓玉脸上的笑意挂不住,离忧明白她是听懂了,心里一乐,脸上却浮现惶恐地神色,小心翼翼地说:“奶奶,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爸妈二十多年的感情,如果不是真的走不下去,妈也不会跟爸提离婚……”
“身为晚辈有什么资格议论长辈的事,还有没有点规矩!”季英杰听不下去了,拍着桌子跟离忧吹胡子瞪眼。
离忧被吓了一跳,连忙说:“爷爷,您别生气,之前家里吃饭都成问题,没教过这些规矩……”
离忧的真正想说的是:“我没吃你们家一顿饭,没花过你们家一分钱,你们却跟我立规矩,真是脸皮够厚!”
“以前没学过,现在就好好学。你看看你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哪里像我们季家的子孙。”季英杰怎么看离忧,怎么不顺眼,说起话来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离忧伤心地低下头,说:“对不起,我给你们丢人了。我知道我哪哪儿都比不上南辰,他有教养,懂礼仪,善交际,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比起我,他更适合做季家的孩子。”
高晓玉见状不满地瞪了季英杰一眼,连忙安抚道:“北亭,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南辰再好,他身上也没有季家的血脉,你才是我们真正的孙子。你爷爷他这人说话太直,你可能不太能接受,但你要相信,他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你是学表演的,将来肯定要做演员吧,作为公众人物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教养,要有自信,这样才能让大众喜欢你。你懂吗?”
离忧佯装自己陷进了悲伤的情绪里,高晓玉的话,他一点都没听进去,说:“季爷爷、季奶奶,我就是块上不了台面的臭石头,真的不配拥有你们这样的家庭,认亲宴就算了吧,我还是改回高小涵的名字吧。”
季英杰觉得自己的威信受到挑衅,不悦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冲我发脾气?”
高晓玉拦住他,眉头皱得死紧,说:“你少说两句吧。”
这一家子从老到小,都是拖后腿的,离忧都为高晓玉愁得慌。这么一个既古板又守旧的老头,如果不是有高晓玉帮他,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声誉。
“北亭,别说傻话,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能说不认就不认。不止你,还有海清,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一个都不能少。”
“季奶奶,抱歉,我妈已经决定离婚了,我恐怕帮不到什么。”既然已经被定了乱发脾气的罪,那他索性就把他们的嘴堵上。
季昭林一听,顿时皱起了眉,说:“北亭,你也是成年人了,做事不能太任性。你奶奶跟你说这么多,你怎么一句也听不进去?你是季家人,就要为季家的利益着想,不能只想着自己那点事。”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离忧心里一阵冷笑,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是妈的儿子吗?”
“季北亭,你姓季,不姓杨,你是我季家的子孙,不是杨家的,他们顶多只是外家,怎么能跟我们相比,你脑子糊涂了?”季昭林对离忧越发看不上,说话的语气也不再掩饰。
离忧沉默地看了他们一会儿,说:“那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季昭林想说话,被高晓玉拦了下来,她语重心长地说:“北亭,现在承运正在准备上市,你爸和你妈不能离婚,否则对公司的声誉有损,会直接或者间接影响公司上市,这样的损失是巨大的。承运上下几千号人,如果因为你爸妈这点事,受了损失,就太得不偿失了。”
高晓玉潜在的含义就是‘你妈太任性,太自私,只顾自己,不管公司几千号员工’。
“所以你们叫我来,不是什么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商量认亲宴的事,就是为了让我劝妈不要离婚,对吗?”离忧看着他们,眼底是伤心和失望。
高晓玉见状连忙解释道:“当然是,举办认亲宴不就是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吗?如果你妈和你爸离了婚,宴会上那么多名流人士,就算当时不说,私下里也一定会传闲话。这样的话,不仅对你的将来不好,对季家和承运的声誉也会有影响。”
“传闲话?传什么闲话?”
高晓玉怔了怔,随即说:“就是一些不好听的流言蜚语。”
“比如‘说好的认亲宴不明不白的取消了,一定是季北亭的身份有问题,季家不想承认有这么一个孙子’,‘他们母子俩被赶出季家了,一定是杨海清做了不干不净的事’,这些吗?”离忧紧紧盯着三人的表情。
三人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高晓玉随即回过神来,说:“北亭啊,你要明白,夫妻俩离婚,一般对女人的影响最大,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你妈着想。”
离忧看着三人,悲哀地说:“原来这些流言你们都知道,可你们却选择直接无视,甚至连解释的打算都没有。或者说,这些流言就是你们传出去的。”
季英杰猛地一拍桌子,恼怒地说:“混账东西!季北亭,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长辈?”离忧淡漠地笑了笑,说:“‘长辈’这个词的意思是比我年长,值得被尊敬的人,你觉得你们配吗?之前二十几年,我生活在高家,虽然日子过得煎熬,至少他们真实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像你们披着一层精致的人皮,干的都不是人事。”
这下不止季英杰,高晓玉的脸色也跟着变了,沉着脸说:“北亭,你怎么说话呢,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呵呵,自从我被确定身份,你们正眼看过我吗?我被打住院,你们去看过一眼吗?现在我妈要跟季昭林离婚了,你们想起我了,口口声声说要一家人吃顿饭,说什么商量认亲宴的事,其实你们不就是想利用我阻止我妈离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