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了,知道你没睡着。”
“哦,”本来脑袋乱的就跟鸟窝似的,再在枕头里闷上半天脸上压上几个地图,季正则瞧他这幅模样,想笑……但是生气。
这熊孩子太欠治了。
季正则全神贯注的处理着伤口,一会一问疼不疼,全然没看见小哥儿用火热的、能把他烫熟的眼光盯着他。
“阿英,你去打猎是不是想替我还债,”季正则把药膏在掌心化开,一点点涂抹在患处。
“嗯,”阿英道:“野猪值钱还笨,嘶……”
“再说!”季正则没好气道:“就你厉害,还嫌野猪笨,那东西能毁你几个了,不知轻重。家里的债再多,有我顶着呢,我还能卖了你不成!”
“哦……”
“还哦!”季正则大声道。
“阿正哥……”阿英从兜里逃出来两根小木棍,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这死孩子,还真会挑值钱的弄。
阿英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舌头,又拉了拉季正则的衣袖企图卖乖,让人放过他。
偏偏老处男就吃这一套。季正则一肚子怒火迅速转化成老父亲的语重心长,“阿英,咱家就咱俩,你要有个什么让我怎么办,上哪里寻你,再看看你这一身伤,不疼么。”
“不……”阿英只说了一个字,就让操心的老父亲给瞪了回去,擦完胳膊上的上,季正则掀开小腿上的破布,接着说:“看来还得定一下,第三条家规。”
“第三条?”阿英的眼神里全是期待,完全没有对教导主任的惧怕。
“嗯,第三条,”这小东西太野不定规矩治治根本管不住,季正则道:“第三条家规就是,永远不能去做冒险的事,如果再犯以后我都不理你了。”
家规什么的,阿英根本没再怕,他完全都当做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但当季正则说出永远不理他,阿英的脑袋直接摇成了拨浪鼓。
“不……”
“不什么?不能还是不要?”季正则问道。
“不要……”阿英舌头打结,“不能不理我。”
“知道害怕了?”季正则都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好了,“知道害怕了以后就别这么鲁莽了,记住没。”
“嗯,记住了。”阿英承诺道。
正午的阳光被窗棂剪碎,丝丝点点的金光映着季正则的清隽的脸庞,阿英一时间有些看的痴了。
小腿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季正则掀开碎布露出大腿上最深的一道口子。
“有点疼,你小心点,”伤口在大腿内侧,季正则摆正身子低头一点点的处理伤口,那处的皮肤最为娇嫩。
肌肉忍不住轻微的抖动,有规律的呼吸刺痒着皮肤,阿英的脸直接红到了脖子,就算是热浪冲到了脊椎上他也没叫停。
暧昧因子好像是粉红色的仿佛会发酵,教导主任原本兢兢业业的干活,不一会就被和面部完全不同颜色的皮肤分了神。
为什么都是同一副身体,颜色会差这么多,阿英的脸挺帅的,小麦色正适合他,要都这么白,那不是痞帅变成嫩肉了么。
要是阿英变成了白白的……老处男此刻完全忘了这一小块伤口,已经三了第三遍药。
鼻尖额头上都出了汗珠,也还是重复着上药的动作。
直到,他感觉到阿英身上某一处他也有的地方产生了变化,他才僵直着脊背机械性转过身,语气僵化成智能语音,“伤口处理好了,你先休息,我出去了。”
整个过程,不到二十个字,完全听不出任何情绪。
而脑袋里有无数个小人的阿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翻滚,就算是把枕头抱紧怀里好一番揉弄也没能平复心情。
第8章
脑袋里有无数个小人的阿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翻滚,就算是把枕头抱紧怀里好一番揉弄也没能平复心情。
他的胳膊阿正哥轻轻捏过,小腿放到过阿正哥的膝上,因为没有鞋穿黑黑的脚丫子蹬脏了他的外袍他也没有生气。
还有大腿……大腿竟然……阿英越想越受不了……他强忍着想要锤床的心情,脸朝下的躺着,任小鹿在心里面撞的七荤八素。
自己这样阿正哥是不是看出来了。
阿正哥肯定是擦了三遍药觉得可以了才出去的……可是他额头上的汗,……他要是没看出来,怎么能走的跟一阵风一样。
阿英仔细回味着嫁到季家到现在的点滴。他被买来后嫁的冲忙,只头顶绑了个红绳就被二爷爷用牛车拉到了季家。
而与他成婚的那个人,双眼紧闭悄无声息的躺在炕上,当时他就觉得这个人哪哪都好看,哪知道醒过来以后神采飞扬的他更好看。
而且还不嫌弃他,还定了那么规矩,而且条条家规都是为了他好。
阿英使劲揉了揉那不争气的地方,想:“他可真是个命好的哥儿。”
而另一边季正则都已经走到院子当中,脑子还在晕晕乎乎,整个掌心都那小块皮肉的触感,滑、滑、腻腻、的。
“你发生什么楞呢,”许佑安道。
“你吓我一跳,”季正则惊道。
“我在这老半天了,怎么就吓你一跳,”许佑安说:“这大家伙咋整。”
院里有凳子你不做,你是二哈么喜欢蹲着。季正则道:“这玩意应该挺值钱吧,你家不是有酒楼么,帮我卖了吧,还有这个。”说完把人参也递了过去。
“行啊,你这夫郎可真够厉害的,我回去就找人来拉,不过……”许佑安犹豫道:“阿正,这本来是你家的事,我就多句嘴,你要觉得不妥也别放在心上。”
季正则“嗯”了声,确实是没放心上。
“阿正,那个马……”在季正则的眼刀子下许佑安没敢再提马小姐,他挠了挠脑袋道:“你死过一次,过去的事就想开点,你院试考的那么好,也娶了亲,虽说夫郎不像姑娘那么说出去那么又面子。”
“但你看,你夫郎见你负债累累,甘愿冒险也要为你分担,也算是一心为你了,”许佑安指了指地上的野猪说:“兄弟,听我一句劝,收收心好好过日子,你将来好着呢。
许佑安其实还想说,等认祖归宗以后,什么样的娶不到。后一想季家家规那么严,连个通房丫鬟都不让有,更不别提娶小妾了,还是选择性的没提这茬。
“我知道了。”季正则与他并排蹲在一块,全然忘了刚刚还吐槽人家像二哈。
季正则说知道了,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他真是原主,那听不听得进去都两说。
他穿越到这里来,原主身世不明朗,阿英更是稀里糊涂。阿英好他当然知道,只是这好能好多久,是因为丈夫的身份,还是因为无处栖身的讨好,他都不能确定。
不能仅凭着刚刚冒头的好感,他就拉着人家上炕,这样太不负责了。
就这样俩人对着满嘴獠牙面相狰狞的野猪蹲了半天,直到许佑安蹲的腿都麻了才站起身,“你有话不说,蹲着干嘛!”
“不是你先蹲着,我才蹲的,”季正则同样敲打着大腿道。
“我以为你有话要说,就蹲着等啊,”许佑安麻痒的龇牙咧嘴。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啊,”季正则使劲白了一眼许佑安,“你赶紧回城里找人把这玩意趁着天还没黑拉走,瞅着都瘆得慌。”
“我说了那么一大堆,你就四个字,我知道了啊,”许佑安也同样看傻子一样的看他,“在家等着我这就回城里,他们来收猪我就不来了,再晚些二爷爷该出来遛弯了。”
“行行,你赶紧回,改天我去城里再找你,”二爷爷那一张嘴,可是老的怕唠叨,小的怕严肃。季正则也怕让那老头看见,他家院子里躺了这个大玩意,再用烟袋锅子敲他。
许佑安走后季正则怕家里的东西让村里人看见,索性关紧了大门,拿了一本书在院子里看了起来。
大雁村里豫州城不远,许佑安又是骑马来的,所以酒楼的伙计,还没等他把中庸的君子篇理解透彻就来了。
“季公子有礼,”酒楼的掌柜的行礼道:“我家少爷吩咐,野猪的斤两运回去称,连带着野山参,先给您二十两的定钱,剩下的明日在让人送来。”
那头野猪能有家养的两倍大,却是没办法在他家称重,季正则道:“那就有劳了。”
之前季正则目测它能有三百来斤实在是小瞧了它,酒楼里来了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加上掌柜的四个人都没能把他抬上牛车。
“嘿,我说你们几个使劲啊,”瘦的跟麻杆似的掌柜的朝伙计呼喝:“我这边快抬不动了。”
野猪的脑袋脖子已经上了车,前蹄子两个伙计拖着,老掌柜和另一个伙计拖后蹄,眼看着就要掉下来,季正则赶紧上前搭了把。
野猪体积太大,季正则搭这一下也就勉强不让它掉下来,离让它上二路车还远着。
死不瞑目的野猪用它的体重证明着,它曾经凶煞一时的尊严,死活卡在那一动不动,几个人都累出了一脑门子汗。
这时一根粗木插到了野猪的身子底下,阿英在粗木的另一头,使了个巧劲,野猪往牛车上晃了晃,几个人见状赶紧配合着几个来回可算是把这玩意弄上了车。
送走了酒楼的几人,季正则累的脱力瘫坐在地上,而阿英跟没事人一样,笑容依旧腼腆的看着他,“阿英。”
“嗯,”阿英道:“阿正哥。”
“你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季正则实在是好奇,虽说他大病初愈没什么力气,但他和老掌柜和起来总能顶上个成年男人了吧。
五六个成年的男人比不过一个哥儿?
季正则十分有理由怀疑这孩子是吃强大饲料,或者大力长大的。
“唔……我也不知道,”阿英站在季正则身旁,遮住的阴影正好给他挡了太阳,“可能……是因为能吃?”
季正则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阿英轮廓分明的下颌,眼前好像又浮现出那一小块白,他忍不住脑补若是阿英的脖颈和脸庞都是那么白是不是能更好看了。
第9章
“你能吃多少,”季正则说:“在官伢子那还能让你吃肉不成?”
在人贩子那根本没有吃饱可言,通常都是一些馊掉的饼子往笼子里面一扔,能抢到多少就吃多少,水也是在笼子外面一桶倒下来,能喝多少全靠运气。
对于自己力气大阿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季正则看着他发懵的样子,笑着说:“行了,别想了。答应我的事要好好做到知道没。”
“嗯,知道了,”阿英试探着把手在季正则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季正则问到一半,说:“我先做会不起来了。”
湛蓝的天空云彩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斜阳夕照下农家小院静谧和煦。天边偶尔两只飞鸟伴着清风掠过,阿英顶着太阳给季正则遮了半天的光。
直到日头换了角度,阿英还没来得及调转身体,季正则就拉着他的胳膊起身,摁着他的肩膀往墙根下面去。
阿英的心脏狂跳,他仰头看着这个俊秀的男人,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阿英的心里的小人就开始呐喊狂叫,当家的他……他拉我往背光的地方去是要干……干什么?
是要那个……吗?
两人面对面,阿英在季正则的手下倒退着,不时的还往院子外面看。
白天亲嘴什么的让人看见了怪不好的。
“坐好,”季正则手上全是土,用袖子抹了把阿英通红的脑门,“看看晒的全是汗也不知道挪窝。”
“哦……”阿英木木的说。刚刚他真的以为……以为自己会被季正则亲,他连自己撅着脸迎上去的准备都做好了。
“你先坐着,”说罢,季正则就进了屋。
西厢房挡住炙热的阳光,阿英坐在墙根下面的凳子上,时时的清风都没办法缓释因为羞臊带来的热。
阿英在心里摁了摁作乱的小人,他怎么能以为相公就是那个意思呢?
“不是让你坐着吗?”季正则抢过阿英手里打扫野猪血迹用的扫把,这孩子还真是勤劳的一刻都闲不下来。
“脏血要是不弄干净,要招苍蝇的,”阿英负隅顽抗。
阿英第二次倒退着让季正则摁在了凳子上,“你可歇一会吧,真当我除了吃饭什么都不会啊。”
季正则不由分说拿起小铁锹和扫把就开始打扫,此时的阿英已经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他抱着杯子磕磕巴巴地说:“阿正哥……你可是秀才老爷。”
“嗯,怎么了,”季正则头都没抬专心干活,“秀才就一定得要人伺候啊。”
阿英在官署还没被买走的时候,就有很多姑娘和哥儿,被刚中第的秀才老爷家买走了,听人说,读书人都是远庖厨要人伺候的。
瞧着阿英一脸凝重的样子就知道他指不定是想到了哪去,季正则打扫完坐在阿英身边轻声道:“阿英。”
“嗯,阿正哥,”阿英澄澈的大眼睛注视着季正则,那一双眼睛里好像有钩子惹的季正则有些不自在。
“我接下来跟你说可能跟别人说的不一样,”季正则说:“但是阿英,我是一家之主对不对。”
“对。”
得到了肯定的季正则继续道:“那我说的你就要听,阿英你要知道,人命都是平等的。”
“没有人比别人高出一等,我在你面前也不例外,”教导主任循循善诱地说:“永远不要看轻自己,也不要别为了其他人付出太多,要先成为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