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秀霖:“我听程然说, 你跟任轩分手后, 很快就和傅沉走到一起了, 会不会是因为太快了,还没从上一段恋情里走出来, 也许过一段时间以后, 你就能和傅沉进行……正常的恋爱了呢?”
顾舟摇摇头。
他没有办法解释。
他没法和母亲说, 自己重生前那三年中所经历的事。
顾秀霖又问:“那是因为, 任轩最后伤害了你的事吗?”
顾舟:“这个程然也告诉你了?”
“告诉了,傅沉联系我的时候就跟我说了一些,后来我又给程然打了电话,程然说得更详细,所以我才决定一定要回来看看你。”
她说着,轻轻在顾舟颈间摸了摸,那里的皮肤已经恢复如初,看不到任何被掐留下的痕迹了。
“对不起,”她说,“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如果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这怎么能怪您呢,”顾舟攥住她的手,“是我自己识人不淑,不过好在,最后还是及时分手了。”
“那……”顾秀霖跳过这个话题,不想再勾起儿子不好的回忆,“这段时间你和傅沉,相处得怎么样?你用你说的那个……不一般的恋爱方式跟他在一起后,是什么感觉?”
“还挺好的,”顾舟笑了,他神秘兮兮地凑到对方耳边,“妈,你知不知道,二十九岁的傅家掌权人,居然是第一次谈恋爱,特别不禁撩。”
这话一说出口,顾舟自己先意识到了——他确实是在秀恩爱。
怎么办,根本忍不住。
母子两个分开四年后又重归于好,顾舟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尤其是想说关于傅沉的事,顾秀霖耐心听着,把儿子搂在怀里,时不时摸摸他的头发,一如小时候那般。
两人聊了很久,聊到顾舟口渴,停下来喝了半杯水,忽然想起什么,把管家叫来问道:“傅重呢?回家到现在还没见它。”
“傅总说怕影响你们,让我先把它关在外面了。”
“这么冷的天你把它关外面?”顾舟惊讶道,“你快给它放进来。”
“傅重是谁?”顾秀霖好奇地问,“傅沉的弟弟吗?”
“不,是条狗。”
“狗?”顾秀霖一脸错愕,“这不是个人名吗?给狗起人名?”
“所以说傅总这人很奇怪吧。”
管家把狗放进了屋,傅重站在门口,等他给自己擦完爪子,这才进入客厅,抬头看向沙发上的陌生面孔。
“是边牧啊,”顾秀霖冲它伸手,“它应该不会咬我吧?”
顾舟笑:“不会,它很乖的,也很聪明。”
傅重凑过来闻了闻她的手,不知道是在分辨什么,忽然它抬起头,欢快地冲她叫了一声,开始在原地撒欢,并疯狂摇尾巴。
“它好像不排斥我,”顾秀霖摸了摸狗的脑袋,傅重摇着尾巴任由她摸,她又从桌上拿起还没吃完的橙子,剥下一瓣放在手里,“狗能吃橙子吗?”
“能吃。”
顾秀霖把橙子递到边牧跟前,傅重十分开心地吃掉了那瓣橙子,把她手上沾到的汁水都舔得干干净净。
顾秀霖被它舔得很痒,忍不住笑:“真乖。”
“我刚来的时候,它也是这么欢迎我的,”顾舟说,“就是不知道它到底是通过什么分辨的,怎么知道谁是主人的朋友?是因为身上有相似的气味吗?”
正说话间,傅沉终于回来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过分欢快的狗,对顾秀霖道:“阿姨留下来吃饭吧,今晚就别走了,家里空房间多,您随便挑一间住。”
顾秀霖是下了飞机直接被傅沉的司机接到别墅来的,连酒店都没来得及订,她有些抱歉地说:“会不会打扰你们?”
“不打扰,我本来就是想让您留宿的,您和顾舟这么久没见了,可以多说说话。”
话到这份上,顾秀霖没法再拒绝,她点了点头,傅沉便让管家带她去挑房间,安置行李。
顾舟则凑到傅沉跟前,压低声音:“可以啊你,下手挺快,刚才我跟我妈说咱俩下个月结婚,她居然说知道,说你已经告诉她了。”
“当然得告诉,事关你的婚姻大事,难道不该知会你的母亲吗?”
“那也事关你的婚姻大事,你怎么不告诉你妈?”
傅沉沉默了。
他过了一会儿才道:“告诉肯定会告诉,但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和她关系不是很好,不像是母子,更像是单纯的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
顾舟无法理解,为什么母亲和儿子之间会有这种微妙的关系,傅沉的家庭状况太复杂了,他也不好细问,只得道:“那……你不打算安排我们见面了?”
“有机会你会见到的,”傅沉说,“还有我二叔,我小叔,婚礼的时候我会邀请他们,但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与你更无关,你不需要尝试融入我的家庭,傅家的家庭氛围,跟正常的家庭完全不一样,这样的氛围不适合你,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够了。”
顾舟心想也对,反正他是和傅沉结婚,又不是和傅沉的家人结婚,那些人怎么想,其实跟他没有太大关系,更何况傅家勾心斗角的,只是表面上平静,实际谁和谁都不是一条心。
傅沉年纪轻轻能坐稳这个家主的位置,能够维持住这表面的平衡,可见相当有手段。
他跟傅沉聊了两句,又去帮母亲收拾东西,顾秀霖远道而来,还给他带了不少吃的,都是他们老家那边特有的小吃零食,他小的时候,顾秀霖常让人从家乡往这边寄,顾舟十分怀念,当场拆开吃了两包。
晚饭时,他发现菜谱确实变了,但菜却并没有做咸,这让他松一口气,因为他一个人低血压,就让全家都吃咸,实在是不太好。
他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结果喝汤的时候尝出不对,这才发觉原来盐没加在菜里,而是加在汤里了。
他抬头看了看,发现这盅汤是专门给他煲的,和别人的都不一样,汤里还有一点淡淡的药味,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他找半天没找到,应该是在盛汤之前就捞走了。
他和完这碗微咸的鸡汤,说不上太好喝,但也绝不难喝,心说怪不得当时傅沉在厨房待了那么久,肯定是去问了煲汤的方子。
*
顾秀霖被安排在一楼住下,顾舟一直跟她聊到晚上十点,才上楼洗澡睡觉。
可能是今天太累,他没跟傅沉腻歪,很快就睡着了。
凌晨两点,傅沉突然从梦中惊醒。
他猛地翻身坐起,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梦中的场景还没从脑海中退去,他兀自喘¨息不止,坐在床头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偏过头看向顾舟。
顾舟睡得很沉。
自从他顾舟同居以来,他一直都没有再做噩梦,但今天可能是看到顾舟晕倒而受了刺激,那个梦又卷土重来。
他不忍心吵醒顾舟,索性下床,从冰吧里拿出半瓶没喝完的酒,开门进了书房。
*
顾舟是被尿憋醒的。
他在梦里找厕所,实在找不着,一着急就给急醒了,晚上喝了太多汤,让他不得不起夜。
他睁开眼,发现身边没人。
他以为傅沉也上厕所去了,声音含糊地叫了一声,却没人回应,只好先去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看到里面空无一人,傅沉并不在。
顾舟洗完手出来,整个人清醒了一些,觉得有些奇怪,傅沉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哪里去了?
他上了个厕所,又回到床上等了一会儿,傅沉还没回来,不禁更加疑惑——这人不是每天晚上都要抱着他睡,怎么今天没抱不说,还睡到一半人跑了?
顾舟再度下床,决定去找找人。
主卧很大,为了傅沉办公方便,卧室和书房是连通着的,只隔一道门,顾舟凑过去看,看到门缝里好像透出一点光。
他小心翼翼地拧开门把,果然看到书房有光亮,但首先进入视野的并不是傅沉,而是趴在地上的狗。
“你也在啊,”顾舟低头看向傅重,傅重也抬头看他,“你们怎么大半夜的都不睡觉?”
紧接着,他闻到了一股酒味。
并不刺鼻,也不算浓烈,就是一股很纯粹的粮食酒的酒精味儿,光是闻一闻,就知道这一定是瓶好酒。
他抬头看去,见写字台的台灯亮着,傅沉的笔记本电脑也开着,在电脑旁边,放了一杯正喝到半截的酒,还有一个已经倒空的酒瓶。
酒应该是冰镇过,杯壁上挂着细密的小水珠,他拿起酒瓶看了看,觉得有点眼熟,之前往冰吧里冷藏巧克力的时候好像见过。
傅沉半夜不睡觉,在这喝酒?
但傅沉也不在书房,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和狗。
顾舟没找到人,光找到了酒,闻着酒味实在很馋,没忍住拿起那杯只剩一半的酒,偷着喝了一口。
冰镇过后的伏特加有种粘稠的质感,入口冰凉,但很快就燃起灼烧一般的快¨感,从食道一直冲进胃里,刺激得他一个激灵,发出一声爽极的喟叹。
半杯酒被他一口干了一半,只剩最后一点点,他正要把这最后一口也干了,可刚把杯口凑到嘴边,就听书房门“咔哒”一响——傅沉回来了。
四目相对。
傅沉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眉头紧紧拧起:“谁让你偷偷喝酒了?”
顾舟被当场抓包,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把杯子放下,十分不满地说:“你怎么好意思指责我,你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背着我在这偷吃独食……不,偷喝独酒?”
傅沉把从地下酒窖里提回来的一箱酒放在桌上:“我要是能睡着,用得着起来喝酒?”
顾舟一愣。
他回想起傅沉之前跟他说,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尽量不去吃安眠药,最多喝点酒。
他看着对方:“你做噩梦了?”
傅沉没吭声。
顾舟看着他从箱子里拎出一瓶酒,依然是伏特加。
然后傅沉看他一眼,拎起剩下的,用指纹打开了旁边的一道门。
顾舟知道这里还有个房间,但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门一直锁着,等到傅沉打开门,开了灯,他才发现原来这是间藏酒阁。
他睁大眼,目瞪口呆地看着占满三面墙的酒柜:“好家伙,你这……你怎么藏了这么多酒?”
“地下室还有个酒窖,比这更多,你想去吗?”傅沉把搬来的几瓶酒放在酒柜上空出来的位置,摆好之后,冲他张开五指,“你猜,哪根手指的指纹能够开门?”
顾舟:“……”
他出离愤怒了,傅沉在家里藏了这么多酒,却一口都不给他喝。
于是他干脆拿起那杯剩下的酒,故意当着他的面,一口干掉了。
傅沉无动于衷。
见他毫无反应,顾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傅沉依然不说话,从冰吧里拿了一些冰块,加进杯子里,又把刚刚留下的那瓶酒开封,倒了一满杯。
随即他把杯子放到顾舟面前,冲他挑了一下下巴。
刚才还故意挑衅的顾先生莫名犯怂,不太敢接这杯酒,尴尬了一下道:“还是……不喝了吧。”
傅沉没说话,一口气把整杯酒全干了。
顾舟露出牙疼的表情,心说傅总这是要喝醉啊。
他能感觉得到,对方心情可能不太好,今天晚上他举止很反常,精神状况可能也不太好。
傅沉晃开了已经自动熄屏的笔记本电脑,居然一副要办公的样子,他又蓄满一杯酒,对顾舟说:“别管我了,你去睡吧。”
“是因为白天的事吗?”顾舟没打算走,而是停在他跟前,“因为我差点晕倒,所以做噩梦吗?”
“我不知道,”傅沉的视线落在屏幕上,没有看他,“也许是,也许不是,我总是做这个梦,有时候是日有所思,有时候甚至什么都没有发生,无缘无故的就会梦到。”
顾舟坐在了桌子上:“一直都很频繁吗?”
“你搬过来以后,我就没再梦到了,”傅沉说,“今天是第一次。”
顾舟微微皱眉。
果然还是因为白天的事。
他抿了抿唇:“对不起啊。”
“为什么要道歉?”
“我以后会注意的,”顾舟说,“会听医生的话,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锻炼,你别担心了。”
傅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现在就没有在好好休息。”
“那还不是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你不在,然后过来找你吗?”顾舟说,“你在这睡不着,那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傅沉再度沉默。
“我陪你吧,”顾舟轻声,“一般要喝到什么程度能睡着?”
“看情况,今晚可能要喝醉才行。”
顾舟想了想,从桌子上下来,坐到了他腿上。
傅沉皱眉:“这是干什么?”
“让你快点喝醉。”顾舟拿起那杯酒,凑到他唇边。
傅沉垂眼看了看,复又抬眼:“你这么灌我酒,不怕我真喝醉了,拿你撒酒疯?”
“那正好,考验一下你的酒品,”顾舟把杯口贴上他的嘴唇,“你要是真敢拿我撒酒疯,我可就不跟你结婚了,傅总考虑清楚。”
傅沉怔了一下,随即失笑:“已经学会威胁我了?”
他接过杯子,再次一饮而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傅总这样的人在一起,耳濡目染,手段自然也多了起来。”他继续给对方倒酒,“快点让我看看,你喝醉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