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老上前,朝他行了大礼,甘心臣服:“恭喜家主。”
其余人也纷纷效仿,对顾云起弯下了腰,议事厅前顾家众人声音郎朗,齐声高呼:“恭喜家主!”
顾云起面上神色平平,无惊无喜,泰然自若,他收起剑,朝谢兰亭伸手,谢兰亭笑笑,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块儿。
“多谢诸位,都请起。以后家族之事还要仰仗各位,顾家家训,同袍相助,齐家济世。”
众人这才直起身,虽然还没有举行家主继任仪式,但从这一刻开始,顾云起毫无疑问已经成为顾家家主,从一个曾经的顾家废物,成为了家族领头人。
着人将大长老和顾安带出去,逐出顾家,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的事,家主继任仪式、顾云起承诺的秘法传承等等,还包括顾薄的葬礼。
按照规矩,肯定是要先给顾薄举行葬礼,再有家主继任仪式,顾云起将剩下的长老位置重排,都往前挪了一个,之前的二长老顺利晋升大长老,沾了新家主喜气,可谓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正好分家的诸位也都没走,要祭拜顾薄和参加家主上任仪式都方便,二长老……哦不,现在的信任大长老对顾云起道:“家主,既然事情已了,你看是不是可以准备前家主的葬礼了?”
顾云起不咸不淡点点头:“有劳你费费心,操办一番,将他身前的衣物放到棺材里,下葬时立个衣冠冢就行了。”
“对了,叔叔喜静,坟冢挑位置时,离其余先辈都稍远些吧。”
这是方便将真相公布后去挖顾薄的坟时,不至于惊扰到顾家祖坟中葬着的其他人。
新任大长老做内务是一把好手,忙应下:“是。”
众人终于不用全部挤在议事厅,各自散开,虽然他们都更关注顾云起说的秘法传承,但大家族里有自己的规矩,只能等到顾薄葬礼结束再说。
把顾薄身亡的消息传出去,必然有外人来吊唁,借此机会也可以让他们重新认识一下新的顾家家主,顾云起。
顾云起既然已经是家主,就不用再委屈地窝在山坳小屋中,他执着谢兰亭的手,终于能光明正大来到爹娘曾经的住所,推开被尘封的大门。
随着吱呀一声,被岁月裹挟的光景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
小桥回廊下的活水没有干涸,只是没了人饲养,其中再无活蹦乱跳的鱼,穿过九曲回廊,苍翠的古木依旧傲然而立,院中的石桌布满尘埃,花架上搭着蜘蛛网,已无艳丽的花朵。
谢兰亭看到旁边有一架秋千,绳上绕着藤蔓,一些干枯的枝丫探出,不难想象以前就连秋千上都缠着花朵,这本该是个生机勃勃,充满欢声笑语的院子。
顾云起轻轻抚了抚秋千:“这是我爹给娘做的,小的时候我想玩,还得我娘抱着我,我爹才肯让我蹭一蹭。”
顾云起还记得他爹捏着他的小脸:“我疼自己媳妇儿,这是给她的,你想玩啊,长大了自己做去!”
四处寥寥,烟尘遍布,常年无人的院落总是透着冷意,但这里曾经是他的家,最熟悉不过的地方,随便哪一处都能在记忆中寻到影子。
谢兰亭握紧顾云起的手,顾云起轻轻吐出一口气,他与谢兰亭站在庭中央,朝着除他们外空无一人的地方道:“我们回来了。”
从此这里也会是他们的家。
古木的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送走过往,迎来了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
落魄穷苦少爷翻身,终于可以带着仙君住大屋子了!励志!
第83章 谢兰亭也手执听雪:“来。”
两人先是在宅院里缅怀了一会儿, 才让侍从进来打扫。
顾云起的爹曾经也是家主,住的地方自然不小,除主体建筑外, 还有四重院落, 亭台楼阁花园小筑样样齐全,重新打扫起来要废些时间。
侍从们干活也很利索, 先把石桌清了, 让顾云起和谢兰亭好歹有个地方坐, 而后先清扫主卧,速度快的话今天他俩就能入住。
侍从不忘给他俩端上好茶, 这回不是降火茶了,谢兰亭端起茶杯悠悠品茶,顾云起则动手给他剥杏仁。
傀儡和几个暗卫坐在另一边石桌上, 暗卫们好久没过光明正大喝茶遛弯的悠闲日子了, 几人端着茶, 感慨岁月沧桑, 想当年他们兼职补衣洗衣打扫卫生,可谓十项全能, 如今终于能安安心心只干本职工作了!
想想真是一把辛酸泪。
傀儡不懂,他只觉得自己的宠物松鼠看着另一桌的干果要馋哭了。
谢兰亭端着茶杯,用茶盖撇去上面的浮沫:“顾薄的灵堂搭起来后, 你真要给他戴孝?”
“不。”顾云起捏开杏仁壳, 把碎屑去得干干净净, 只留完好杏仁,“新任家主事务繁多, 抽不开身, 我一心为顾家, 想必叔叔泉下有知定然很欣慰,不会怪我。”
有空给道侣剥干果,没空去给叔叔上个香,可以,这很顾云起。
谢兰亭失笑,他放下茶杯:“陆续会有人前来吊唁,还有顾家秘法传承的事,你确实有的忙,我本来该帮帮你,但我要去御剑宗一趟。”
顾家这边给顾薄扯了白布,御剑宗里也得给刘弃风立个衣冠冢,掌门木慈已经联络过谢兰亭,谢兰亭本来也准备去露个面。
他不是去吊唁刘弃风的,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顾云起捏壳的手停了停,不等他开口,谢兰亭道:“你暂时脱不开身,等我一两天,我快去快回。”
顾云起目前确实不方便离开顾家,他隐约猜到谢兰亭要回御剑宗做什么,他眉头刚蹙起,谢兰亭的手指就点在了他眉心。
“我也舍不得跟你分开,但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嗯?”
谢兰亭的手指在他眉心轻轻揉了揉,顾云起将手洗干净后才碰上谢兰亭手指,放在掌心之中。
虽然顾云起还没想起自己当初怎么死的,但是不妨碍他猜想,毕竟最大的敌手们就摆在那儿:顾薄死了,这辈子因为两人都拿到了苍行老祖的传承,面对苍行尊者的时候他们也占到了优势,而且如今苍行尊者应该会先来吊唁顾薄才对,不必担心谢兰亭去御剑宗路上会碰见他。
至于噬阴,此人如同阴沟里的老鼠,狡诈至极,顾云起上辈子跟妖魔两界一起逮他,都花了不少时间,他应是不会主动露面的。
谢兰亭用手指勾勾他的掌心,顾云起收拢手指,拥有上辈子记忆的事情没法说,他只能道:“那你把初二和十五带上,或许他俩还能打打下手,我就在家里等你,早去早回。”
他并不知道上辈子发现自己尸体时谢兰亭是什么表情,但绝望与心痛不难想象,因为他亲身经历过,更何况谢兰亭还拿道心救了自己。
以及再见天道时,谢兰亭的残魂从道心中飞出,原来那些年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可没人看得见他,没人听得见他的声音,那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孤独啊?
过去的记忆谢兰亭记不住也没关系,他们可以创造新的回忆,他要谢兰亭这辈子都快快乐乐的,比什么都强。
谢兰亭凑上去亲了亲他:“好。”
他把顾云起剥好的杏仁吃完,抬手招呼傀儡过来,准备出发,顾云起一路送他到商行,包了一架快速飞舟,等谢兰亭离开后,顾云起找到了商行老板。
南林城内的人还不知道顾云起已经成了顾家家主,但已经知道他很有钱,态度很好,听完顾云起的要求后点点头:“您的要求我知道了,不过飞舟向来紧俏,我得回头去商行里查查,才能知道有没有符合您要求的。”
顾云起理解,跟他签了合约付了定金,老板忍不住多聊两句:“若是为了方便少数人出行,我这儿还有单人或者双人飞舟,您要看看吗?这个立刻就能有货,款式造型多种多样!”
“不了。”顾云起不上钩,他道,“兰亭就喜欢大点的。”
谢兰亭之前提过买飞舟的事,要够宽敞,但又不必过于夸张,后来他们一直在忙,结果至今也没还没买上飞舟。
原来是买来送道侣的啊,老板悟了。不过……他忍不住在心底腹诽,你用的也是你道侣的钱吧?容纳五十人的飞舟可不便宜,是绝对的大单子,花道侣的钱买豪礼,他道侣真的会开心?
不过同时他也想,傍上有钱的道侣真好,少奋斗几十年啊。
谢兰亭等人搭乘快速飞舟,一两个时辰就到了御剑宗,御剑宗关于刘弃风的讣告比顾家顾薄快多了,因此此刻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到来。
而这些人里,有的人吊唁完刘弃风,之后还得赶场顾薄的葬礼。
谢兰亭上山时,守山弟子立刻认出了他:“谢师叔!”
谢兰亭修为被废后确实被刘弃风和殊道压制,过得很难受,但除了跟他俩一派的人外,其余御剑宗弟子还是记得谢兰亭的好。
当年谢兰亭要不是为了在空间乱流里保住御剑宗弟子,也不至于受那么重的伤。
不过高层长老们的勾心斗角,下面的弟子们未必完全知道,直到现在,都有无知的以为当初谢兰亭跟顾云起成婚是因为爱情,而不是被打包当成棋子推了出去。
谢兰亭朝他颔首,守山弟子道:“刘师叔的灵堂设在静思居,掌门也在。”他就属于单纯的那类,真心地叹息,“没想到刘师叔会遭遇不测……谢师叔,您别太伤心了。”
听说几位师叔感情很好,谢师叔肯定很难过!
谢兰亭最大的尊重就是不当着纯真小孩儿戳穿真相,他拍拍守山弟子的肩:“多谢告知,辛苦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傀儡才出声:“你杀了他,为什么还让你别伤心?”
“因为他们不知道。”谢兰亭十分感慨,“唉,别问了,再问我怕我越想越觉得可乐,在刘弃风灵堂前笑个不停怎么办?”
吓到别人就不好了。
谢兰亭路上遇到不少前去吊唁刘弃风的人,他与这些人不熟,但这些人凭着脸都能认出谢兰亭,有人与他打招呼,谢兰亭还是客客气气回应,从没与他接触过的人被他笑容晃了眼,心说揽月仙君也不高冷啊。
而且一看就没把刘弃风的死放在心上。
不过人有亲疏远近,哪怕是师兄弟也未必就亲近,众人见怪不怪。
静思居是刘弃风身前住所,可惜他毕生也没做到静思宁远,木慈和殊道都在,木慈看着忧心忡忡,殊道倒是憔悴不少,见到他来,二人反应也各不相同。
木慈与其他人道了声稍等,便忙拉着谢兰亭的手离开,到了个僻静角落后,他才用传音道:“你在这个时候回来,是想……”
木慈虽告诉了谢兰亭刘弃风的死讯,但其实没想过谢兰亭会回来吊唁他,以谢兰亭和刘弃风的关系,他不在刘弃风坟前即兴创作阴阳大诗就算好的,特意回来,绝不是为了给刘弃风上香。
“大师兄。”谢兰亭道,“当初师父走后,我也以为只要有我这个化神在,他俩不至于过分放肆,你也心软,留着就留着,如今变成这样,他们回不了头,我们呢?还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吗?”
木慈狠狠闭眼,师兄弟里就属他最心软,他叹了口气:“如果当初师父选你做掌门……”
“哎,可别。”谢兰亭笑了笑,“我自由随性,想一出是一出,不适合当掌门,师父慧眼,知道你才是最合适的。”
师父替他们想得很多,他没能将刘弃风和殊道的心思好好矫正,只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众人能维持住基本的平和,只是谁也没料到谢兰亭后来修为会被废,打破了原本的平衡。
殊道面容憔悴,是因为伤心刘弃风的死吗?不是,他只是想,谢兰亭恢复大乘,如今刘弃风又没了,下一个恐怕就轮到他了。
但是他没走,就在御剑宗内,该说他有胆识呢,还是他仍有什么准备呢?
谢兰亭转身,木慈叫住他,犹豫片刻后才终于下定决心:“要惩罚殊道的话我和你一起吧,怎么说我也是大师兄,不能让你全担。”
“没事,我来就行。”谢兰亭道,“而且我不打算杀了他,已经给他量身定做了惩罚方式。”
木慈略感意外,但不用真的杀死师弟他还是很开心的,作为大师兄,他总是拿其余师弟当弟弟看——虽然某些师弟未必乐意。
那要怎么做,废掉修为?逐出师门?木慈猜了很多方式,可惜到了最后,他才发现自己一个没猜对。
即便谢兰亭是他看着长大的,要跟上他的思维可真不容易啊……
谢兰亭从灵堂里把殊道叫了出来,殊道面色平静,很简单就跟着他出了门,谢兰亭让傀儡和暗卫都隐到了暗处,两人一路走,将人群抛在身后,最后来到了师父的墓前。
殊道咧咧嘴角:“要在师父墓前一决生死?”
谢兰亭拜过师父:“你这么干脆就跟我出来,想来也做好准备了。”
殊道曾经联系噬阴,想要得到彻底废除修为的药,药还没做成,谢兰亭先回到了大乘,再转眼,刘弃风也没了。
“从前我不如你,如今我们都是大乘,就来看看,谁更厉害。”殊道唤出本命剑,“由师父做个见证,谢兰亭,我们终于有此一战。”
谢兰亭也手执听雪:“来。”
两人同宗同源的剑决撞在一起,飞沙走石,御剑宗前宗主墓前的香颤了颤,见证着两人的打斗。
作者有话要说:
殊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谢兰亭:我肯定能活,你也不用死,来,师兄给你看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