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称赞是那样真挚,赵冯简尽管还在担心初次参加晚会的赵流徽会不会出错,听到这样的话仍然忍不住会心一笑。
“流徽也很好。”赵冯简快步下楼,动作自然地拉过莫诏渊的手,带着他朝赵世明和赵太太走去,“父亲,母亲,现在就出发吗?”
“是的,你大哥已经先去了。”赵世明说着,忍不住又看了莫诏渊一眼,“我们就不一起了,你和流徽坐于伯的车,在车上大致和流徽讲一讲,知道吗?”
“我明白了,父亲。”赵冯简微微颔首,心里松了一口气。
从赵家开往晚会地点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他要尽可能多地让流徽了解宴会礼仪。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比起他原本以为的,要流徽什么也不知道的去参加晚会,无疑要好的多。
但就算是这样,赵冯简还是很担心。毕竟,流徽的性格那么单纯那么腼腆,又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贵圈子里的晚会,万一被那些纨绔子弟捉弄欺负怎么办?说不定会因为不知道宴会礼仪而出错,被人嘲笑……
那样的话,流徽一定会很受伤的!不,不可以让流徽受伤!
“流徽。”坐上车后,赵冯简十分郑重地看向莫诏渊,“我会保护你的。”
莫诏渊:???
虽然很高兴你对我辣么好,不过二哥你到底又一个人脑补了些什么东西啊!
今天的气运之子,依旧沉迷于保护弟弟不可自拔呢。
第7章 7.1.6
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地区,这些自诩高贵人的所谓上流阶级,开起宴会来还是大同小异的——无非是美食美酒与美人,金碧辉煌的大厅中男男女女觥筹交错,或是在乐团演奏的华尔兹乐曲中翩翩起舞。
但也还是有不同的,大概就是格调了。格调这种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很捉摸不透的,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程度大概仅次于惊鸿一瞥时四目相对间的一见钟情。
莫诏渊和赵冯简沿着长长的红毯走进舞厅,宴会中的所有人——当然这里并不包括服务生——都穿着礼服,男士们大多都是西装,只在版型颜色上有些差异;相比之下,女士们的礼服就丰富多了,就连口红的色调都能显示出别样的魅力来。
“不要紧张。”赵冯简捏了捏莫诏渊的手,轻声道,“这次就跟着我,知道吗?”
“嗯!”莫诏渊点点头,答应下来。
这样的晚会对他而言其实只能说是不上档次的小儿科,可对于赵流徽来说,大底还是需要紧张一下的。莫诏渊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游刃有余,听话地跟在赵冯简身后。就像是一个小尾巴,根本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但是,这样的“低存在感”注定会被打破。
“流徽!来,过来这边!”
招呼他的是赵世明。此时他正和另外三四个中年男人一起,围在一身穿黑西装的青年身旁,莫诏渊几乎可以看见这几个中年人那埋藏在平静表现下的殷勤与讨好。
哟。
另一个气运之子出现了。
莫诏渊眨了眨眼睛,他忽略了赵冯简略显担忧的目光,径直朝赵世明走去:“爸爸,怎么了?”
赵流徽的皮相是很好看的,一身白西装更是让他看起来如同天使般单纯可爱。莫诏渊自己并不喜欢这一类型,应该说唯一让他产生“喜欢”情绪的只有温祈澈一个。但这不妨碍他攻略卫疏风,一个看起来单纯的人,天然便能让他人多一分好感——有特殊癖好的人除外,不过看得出来卫疏风尽管比常人优秀许多,却也还没有到变态的地步。
“来,流徽,我跟你介绍一下。”赵世明把莫诏渊拉到自己身边,笑眯眯地说,“这位是卫家大少爷,年纪轻轻就创下非凡的基业,你”
“卫疏风。”赵世明未尽的话语被打断,卫疏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你是?”
很像。
看到少年的第一眼,卫疏风脑海中就闪现出另一张面孔来。
相似到这种程度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看似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少年身上,实际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赵世明。
这个男人——这个将少年带过来的男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会知道卫家的事情吗,会知道卫家正在寻找叔祖父的后人吗?如果他知道,那他又有怎样的目的,想要从卫家这里获得什么?
卫疏风心思百转,瞬间便想了许多。
“我是赵流徽。”不带主语的的自我介绍吗?狂妄又傲慢的家伙。莫诏渊在心里做出了初步判断,面上仍然带着赵流徽特有的乖巧笑容:“初次见面,嗯,你好。”
“赵流徽”卫疏风的目光转向赵世明,“赵先生,这位是?”
“是犬子。”赵世明按捺下心中的兴奋,佯装镇定地说,“说来惭愧,他母亲是我昔日的恋人,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小儿子。”
“哦,是吗。”卫疏风挑了挑眉,玩味地瞥了一眼正关切注视着莫诏渊的赵冯简,“不过我记得,赵先生的次子和这位赵小少爷是同一年生的呢?”
听到这句话,赵世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好在卫疏风并没有继续下去,他很快就换了话题,开始说起商业上的事情。按照设定,赵流徽自然是听不懂商业相关的,因此莫诏渊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等待着二哥来找他。
——没错,他已经看见二哥暗搓搓地朝这边看了一次又一次了!
莫诏渊朝赵冯简看去,眨巴眨巴眼睛,试图通过眼神传达自己的意思:二哥二哥,快点过来!趁着没人注意,快来把我带走啊!
而赵冯简不愧是气运之子,就算是阅读他人眼神都很有天赋。他很好的领会了莫诏渊的意思,悄咪咪地过来把莫诏渊带走了。
赵世明和其他几个南省家主们都在竞相讨好着卫疏风,试图通过这位卫七分搭上卫家。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莫诏渊的离开,除了卫疏风。
看似在和他人谈话的卫疏风,其实一直有在留意莫诏渊。这个和叔祖父面容相似的少年让他很难不产生其他想法,比如说,这少年就是叔祖父的后人之类的。
但按照赵世明所说的,赵流徽是他的儿子,似乎还不是婚生子,跟正牌夫人所生的小儿子是同年出生
啧,私生子啊。
说实话,卫疏风并不怎么看得上私生子。卫家家风清正,根本就没有私生子的存在。可怎么说那少年也是疑似叔祖父后人,看不看得上眼是一回事,带不带回卫家就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了。
卫疏风正在思考着该怎样将人带回卫家给爷爷看看,莫诏渊则是在赵冯简的带领下来到了某个僻静的角落。确认四下无人后,赵冯简立刻开口问道:“父亲叫你过去做什么?”
假如看到这一幕的是赵太太,或许会将之当做是赵世明偏爱私生子的表现,并气愤于赵世明的厚此薄彼。但赵冯简不一样,赵冯简其实也很了解赵世明无利不起早的个性。正因如此,他才会对赵世明将赵流徽叫过去介绍某人认识的时候,产生如此深重的忧虑之情。
父亲想要做什么?他这样问自己。父亲想要利用流徽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介绍了一个人。”莫诏渊察觉到赵冯简的担忧,倒是忍不住对他的敏锐生出了些许赞叹来,“嗯,父亲说他是卫家大少爷,不过他自己有说名字,叫做卫疏风。”
“卫疏风?”对于赵冯简来说,这个名字绝对不陌生。应当说,对于任何一个和卫疏风同一辈的人——无论是在帝都还是南省,又或者是其他地方——卫疏风的名字都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要说为什么,那必然是因为卫疏风他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啊!
赵冯简也就算了,他比卫疏风小了八岁,赵世明就算要拿卫疏风来说事,也不会把赵冯简和他比较。真正在卫疏风的光环下长大的是赵冯卓,他不幸与卫疏风同龄,虽然比起旁人也足够优秀,可却始终被卫疏风压了一头。
但不管怎么说,就算从小听着“卫疏风”的名字长大,赵冯简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在正式进入家族企业之前会和对方有什么交集,甚至于就算是大哥都没有正儿八经碰到过卫疏风。那么问题来了,父亲特意把流徽叫过去介绍卫疏风,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
任赵冯简再如何聪明机智,都不会猜到赵世明的打算——毕竟他没有看过卫柏舟的照片,不会知道赵流徽和卫柏舟有七分相似,更不知道卫家正在寻找卫柏舟的后人。信息的大量缺失,导致赵冯简无法拼凑出事实真相来。可他又足够了解赵世明,清楚地知道赵世明的性格,也因此越发担心。
那么单纯的流徽,父亲究竟是想利用他做什么?难道说,父亲将流徽带回赵家,也是出于某种目的吗?
越想下去,赵冯简心中就越加忐忑。庞然大物般的卫家,天之骄子卫疏风,这一切都让赵冯简心惊。
他不知道父亲想做什么,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不管父亲想做什么,他都无法阻止。
自己——太弱小了。
“哥哥,怎么了吗?”莫诏渊一看赵冯简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脑补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这让他有些无奈,而赵冯简愈渐深沉的目光,又让他有些兴奋。
果然,比起一团孩子气的别扭少年,他更喜欢糟糕的大人呢!
变得果断一点,更加冷酷一点
他啊,从来就不喜欢天真的孩子。天使什么的,一点也不有趣,生而为人,当然要有人性恶劣的那一面才好啊。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真善美,这种东西分明只存在于三流小说中嘛!但凡是有意识的存在,心中都会有想要的欲求。
“没有事。”晦涩一闪而过,赵冯简缓和了神色,他不打算影响到弟弟的心情,“吴森应该也过来了,流徽要去找他玩吗?”
“哥哥想要去找吴森吗?”莫诏渊仰起头,看向赵冯简的目光充满信赖,“我的话,跟着哥哥一起就好了。”
他看到面前的气运之子,因为自己这句话而骤然亮起了眼眸。
依然免不了性格中天真的那一部分啊,还是说,正因为是他,所以赵冯简才会如此轻而易举就相信吗?怎么说呢,赵冯简的反应简直就像是对赵流徽毫不设防一般,根本丝毫怀疑都没有。
“那就一起去吧。”赵冯简这样说,像是有意强调一般,又说了一次,“一起去吧。”
第8章 8.1.7
“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可以看到卫疏风五官英俊的面孔。 男人似笑非笑的模样十分迷人,杯中未尽的香槟在水晶顶灯的光照下呈现出某种比钻石更美丽的色泽。
莫诏渊并没有拒绝。
他现在正处于“一个人”的状态。赵冯简原本是打算一直陪着他的,但就在刚才,他被赵冯卓叫走了。
离开时,赵冯简有特意嘱咐莫诏渊不要一个人跑到别的地方去——莫诏渊的确有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赵冯简回来,他没有乱跑。只是,他也没有资格阻止卫疏风坐到旁边的那张椅子上不是吗?
“你叫做赵流徽,对吧?”卫疏风的话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用陈述句来形容更确切些,“恕我冒昧,你的母亲是谁?”
这是一个——正如卫疏风所说的那样——很冒昧的问题。但这个男人,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这样令人不快的话语会让听者对自己产生反感,亦或者是,他认为就算被讨厌也没有关系。
大约是后者,莫诏渊想。因为在很久以前,在他记忆不完整的时候,他的性格中也有这样一部分——对弱者的漠视,以及满不在乎。
根本就没有把弱者放在眼里,就算是愤怒憎恶乃至于想要杀死自己,都有足够的自信认为自己不会死——只要对方是他判断中的弱者。
相当自大的性格。
这种自大来源于对自身实力的绝对信赖,但又不同于真正强大的人。只不过是从生下来便顺风顺水罢了,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所以才自命不凡。
啊啊,这样的人其实最好对付了。因为很容易就一蹶不振嘛,没有经历过失败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爬起来。
“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莫诏渊轻声说,他的神色十分冷静,仿佛在说什么不相干的事情,而不是自己母亲的死亡。但如果有人认真而又仔细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双明澈的双眸中所沉淀着的悲伤。
仿佛深不见底的大泽。
“啊,抱歉。”卫疏风不怎么有诚意地道歉,之所以说是“不怎么有诚意”,并不是因为他的口吻不够真挚,而是因为他接下去的话,“那么,我可以知道她的名字吗?”
“不可以。”莫诏渊一边笑得乖巧一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卫疏风。
面对这样的男人,是不可以让对方把他当做一个处于掌控中的弱者的。需要一点意外,一点脱离控制的小意外。
否则的话,对方根本就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就如同卫疏风从未把赵世明和其他几个讨好他的南省家主放在眼里一样。
“恕我冒昧,”他话锋一转,笑得眉眼弯弯,“请问,卫先生的母亲是谁?”
赵流徽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但再乖巧的孩子都会有用尽全力去保护的珍宝,为之可以亮出爪牙的存在。
关于“赵流徽是一个乖巧的孩子”这个说法,其实是莫诏渊艹出来的人设。赵流徽的真实性格是怎么样的,莫诏渊并不是很清楚,真要说起来,大概还是年承稚更了解一些——毕竟,赵流徽的灵魂已经被混沌大魔吞入腹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