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杰纳冷冷地看着奎乐, 并不因对方是成年雌虫气势上就输了分毫。
奎乐被他盯得一顿, 斐杰纳的眼神冷酷残忍, 不仅没有因他的轻蔑而羞愧心虚, 反而闪着寒芒, 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暴起撕碎自己。
奎乐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强打着精神虚张声势地警告道:“在外面一切要谨言慎行,知道吗!因为你代表的不是你,要是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丢的是温泽尔殿下的脸……”
斐杰纳神色不卑不亢,语气冷淡地说:“我斐杰纳,想做的事从来没虫能强迫我,保护他是我自愿,与你何干?”
随后紫色的眼睫低垂一秒瞬间撩起,冷冷地注视着奎乐,邪魅一笑道,“指使我,你配吗?”这一瞬间,笑不见底,锋芒毕露。
奎乐一愣,后续的话堵在喉咙里挤不出来,他从没在雌虫身上见过这种眼神,深寂、可怕,深紫色的瞳孔里仿佛燃烧着幽火,沾之即亡。
成年雌虫奎乐被一只雌虫崽吓得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的时候,斐杰纳已经走了。
一旁看着的雌侍皱着脸上前,拉着奎乐的袖子语气颤抖地询问,“温泽尔殿下的雌君好可怕……奎乐哥哥,你,你没事吧?”如果说被班森圈养在庄园里的雌侍雌奴们是失了兽-性的小猫的话,那刚才斐杰纳的气势不异于真正的百兽之王。
虽然眼下这只百兽之王还是一只幼崽。
奎乐低着头,肩膀颤动。
雌侍满脸担忧。
忽然,奎乐大笑着抬头,伸手擦掉眼角的眼泪,笑着对身旁的雌侍说:“你说我配吗?”
被询问的雌侍吓了一跳,轻轻后退了一步,没敢回答。
奎乐无所谓地耸耸肩,语气轻松地说:“去请克利夫兰设计师来一下,为我们的斐杰纳殿下定做一套专属礼服。”
*
同一时间,皇宫地牢。
格雷特坐在冰冷的床沿,手肘撑膝,十指摊开举在眼前。
滴答滴答——
一滴滴鲜血顺着手指划过手腕,最终滴落到冰冷光洁的地面。
格雷特十指鲜血淋漓,指骨露出,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掰着手指数着,“一天,两天,三天……”
数到十万六千天的时候,哐当一声,铁门打开,皇宫侍卫长端着放满营养剂的餐盘走了进来。
打断,又打断他!
格雷特猛地抬头,眼神凶狠地望向侍卫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低下头继续数。
数到哪里来着?
格雷特发现自己又忘了,眼神迷离一瞬间后猛地把手指塞进口中,用力啃咬。
侍卫长面无表情地放下餐盘,抬脚就将格雷特踩在脚下。
格雷特胸口发闷,抬眼看向侍卫长,半晌眼睛才恢复清明,小声喊了句:“雌父……”
侍卫长收回脚,格雷特从地上爬起。
两父子相对无言。
侍卫长垂着眼掏出一瓶治疗药剂喷在格雷特的伤口上之后,低头擦拭着地面的血迹。
格雷特喝了几瓶营养剂,看着侍卫长蹲在地上的背影,眼神悲哀挣扎。
他不知道虫皇为什么要关他,他只隐约记得,自从进入这间地牢之后,他就不停地梦到前世。
前世温泽尔死后,格雷特如愿地生下了雄虫崽,一步步爬上了首席军团长的位置上,收编了四大星域,凌驾于元帅之上,除了虫皇他就是地位最高的虫。
然而……他的心口仿佛空了一个大洞,无论多少名利、美食,甚至全帝国最优秀的雄虫都供他选择,他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空虚,寂寞,压抑,窒息,无时无刻不包裹着他,像是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直到一次午夜梦回,他梦到了和温泽尔一起过生日的那天,他才终于知道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然而一切已经迟了。
那天晚上他独自开着机甲飞至星空,像是疯了般飞跃一颗又一颗星球,不停地寻找,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然而穿过虫洞前的希望,落在星球上的失望,在深海岩浆里沉沦,在流行陨石间重伤,都像是罂粟一样给格雷特活着的感觉。
痛苦让他不可自拔,让他痴迷,让他坚信总有一天他可以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弥补一切。
然而,每一次希望过后是更深处的绝望。
茫茫无边的雪原上,鹅毛大雪洋洋洒洒,一只独臂独眼褴褛单衣的金发雌虫,拖着枯柴一样的骨翅踉跄前行。
他偶尔抬首看向前方,透过凌乱的长发可以看到一张绝美的脸,凄美,绝艳。金发璀璨如朝阳映雪,碧眼深沉如汪洋怒涛。
他是美的,他的美与众不同,惊心动魄,是残破的完美,是狂乱到极致的静美,也是与死神并行的绝美。
他绝望着,又期望着,他痛苦着,又坚持着。
雪地上长时间的行走,已经让他的独眼几乎失明,但是他依旧执着地朝前,不停留,也不回头。
如果星球是圆的,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行走就会回到起点,那时间会不会也一样?
金发雌虫心中怀揣可怜的希望,几乎走遍全部星域,然而宇宙实在是太大了,大得没有尽头,大得他回不到原点。
突然,脚下一软,金发雌虫摔倒在雪里,冰冷的雪花吸入肺中,刺得他心口疼。
这里是他的终点吗?不,他不能停下,他还没有抵达时间的尽头,回到最初的起点,他怎么能停下呢?要找的虫还没找到,怎么能孤独的死在这里呢?
金发雌虫艰难地爬起,眼前竟出现一个温柔青年的身影。
青年温和地朝他笑着,眼神温暖得不像话。
一瞬间,金发雌虫似乎感觉不到周围刺骨的寒风暴雪,仿佛全身泡在温泉里一样舒适,他痴痴地抬起手伸向青年,希望能触碰到他。
然而青年微笑着后退了一步,金发雌虫的指尖只抓到一缕风雪。
愣怔一瞬后,金发雌虫跪地匍匐,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曾经贪心的是他,背叛的是他,如今说些什么才能渴求青年的原谅?
寒风卷起雪花,在金发雌虫的周围飞舞,他蜷曲佝偻又瘦骨嶙峋的身影是那么的可怜。
无数的话涌在嘴边,最后只化作一句:“我想做你的奴隶。”
曾经高傲的四皇子,帝国最嚣张最狂妄把尊严视作一切的格雷特,在茫茫雪原中跪地祈求,口中呢喃:“求求你,让我回到你身边,求求你……”
他不停地祈求,渴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原谅,猛地抬头,前方一片空白,青年消失不见。
终于,格雷特似乎认清现实,呆呆地跪坐在地上,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还未落地便结成了冰。
抬起手摸上脸颊,捏起冰冻的泪珠放在眼前。
竟然是红的。他竟然哭了?
格雷特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血泪,半晌后像是疯子一样狂喜地大笑,他终于哭出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哭,曾经的他不屑于哭,因为他知道虫族不相信眼泪,后来的他哭不出来,因为他没有了心。
眼泪是心的悲鸣,没有心的虫怎么能哭的出来?
而现在,他终于哭了,他感觉到心口涨涨的,热热的,像极了当时第一次见到温泽尔时的感觉。
终于,格雷特握着血泪,独臂抱在胸前,额头触地,痛哭出声,一股鲜血从他眼角处涌出,滴落雪地,融化出一朵朵血莲。
这一刻,他走到了时间的尽头,只不过似乎是他个虫的时间尽头。
他终究是要孤独的死去,在这茫茫的雪原上变作一座冰雕,他再也早不到曾经的那个虫了……
格雷特在绝望疯狂中陷入永眠。
然而下一刻,他活了,他竟然又活了过来!
天知道当格雷特睁开眼发现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是多么欣喜若狂。
他疯了一样冲出皇宫,头也不回地狂奔到雄虫保护协会,却得知没有一只叫温泽尔的雄虫。
他愣怔着,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皇宫护卫队追到协会门口,格雷特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回去,一路上不停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再见温泽尔的心情无比强烈,然而追了四百年的愿望近在眼前却无法触摸的感觉,像烈火灼烧一样,时时刻刻煎熬着他。
因为第一次冲到雄虫保护协会没有找到温泽尔,让格雷特担心是自己的行为不小心影响了过去,猜测温泽尔已经被班森接回了家,没有生活在雄虫保护协会。
于是再去班森庄园调查时,格雷特冷静克制。
在去班森庄园之前,格雷特特地换了一身明蓝色的礼服,他知道温泽尔喜欢明亮的颜色,不过这一次他再次失望了。
第39章 初次参加宴会
没有找到温泽尔, 格雷特几乎爆炸,压抑着暴怒甩下一句:“好好教育一下你的雌君!”后格雷特急匆匆离开班森庄园。
格雷特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指,脑海中飞速思索, 输给斐杰纳的那天他太急躁了, 不该那么冲动!要慢慢的, 谁都不能察觉的, 像野兽捕猎动物时那样,静悄悄地接近,然后一击必中!
当然,格雷特不是要杀死温泽尔, 而是要保护他,把他圈禁到自己的身边保护他。
格雷特继续掰着手指数失去温泽尔的天数,计划着什么时候才能独占温泽尔。
*
克利夫兰是帝星上的一流设计师,接到班森庄园的邀请后, 他乘上专机半小时到达。
克利夫兰站在屋里打量着眼前的雌虫崽,嘴里止不住地惊呼:“哦,我的天哪,真是个漂亮的虫崽,我还没见过如此耀眼的紫发, 是染的吗?”说着伸手要摸,斐杰纳低头躲过。
“啊,真是抱歉。”克利夫兰捂着嘴巴笑着道歉, “主要是您的头发太美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 有些情不自禁了。”说着他转头看向领路进来的雌虫, 娇笑着问:“是要参加什么晚会吗, 我对应主题帮这位小客人定做一套, 保证让他成为最美的虫崽!”
雌虫回答:“雄子殿下的周岁宴。”
“哦,懂!”克利夫兰笑眯眯地点头,一脸心领神会的表情。
斐杰纳则是微微蹙眉,不知道他懂了什么。
克利夫兰翘着兰花指转身,从随行的学徒雌虫手里接过激光量尺,对着斐杰纳扫描。
斐杰纳一僵,下意识想躲开。
“哦哦,小可爱,别害怕,我只是给你测量一下身体数据。”扫描结束,克利夫兰笑眯眯地看了眼身高三维,又绕着斐杰纳转了两圈,最后手指轻点下颌,满意地笑了。
“小可爱你稍等一下,我去帮你设计一下礼服,半小时就好。”克利夫兰微笑着扭身,快步走下楼梯准备去专机里设计衣服,结果正巧撞到了一只虫。
“sorry~~”克利夫兰捏着嗓子道歉,结果抬头一看,竟然是死对头埃迪,顿时脸上的笑意隐去,沉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埃迪浅笑一下,“给客人设计晚宴礼服。”
客人?克利夫兰在心里猜测,埃迪应该是被请来给庄园主虫设计礼服的,瞥了眼埃迪身上朴素的黑色西装,心里嫌弃地骂了句:老古董。脸上却笑眯眯地夸赞道:“那你可要好好设计哦,我相信你的眼光。”
克利夫兰说完扭腰走了,直奔楼下专机里开始设计礼服。
眨眼间半小时过去,斐杰纳穿着克利夫兰设计好的礼服,站在镜子前。
“哦,真是太美了,您绝对是今晚最好看的虫崽,谁都不能夺走你的光辉!”克利夫兰开心的拍着手,一脸痴迷,仿佛已经看到今晚斐杰纳亮瞎全场虫崽的场景了。
斐杰纳抿了抿唇,看向镜子里上身深蓝色绸缎衬衫,领口和袖口都滚了花边,将他的脸衬得雪白可爱,下半身是一条白色紧身裤,脚上是一双黑色马靴,整体看起来忧郁中带着朝气,的确很好看,只是……
斐杰纳垂头看了眼胸口处别着的深红玫瑰,有些皱眉,抬手想要把花取下来。
克利夫兰连忙拦住,“这可是最重要的一个地方,这套衣服的亮点所在。”
此时换好衣服的温泽尔也走了进来,看到认真打扮过的斐杰纳,眼睛一亮,“挺好看的,别摘了吧。”
克利夫兰闻声回头,见到一个穿着朴素低调的小虫崽,心里几乎惊叫着要升天。
“啊,多好看的小虫崽,比刚才的那个还要好看,暖暖的,软软的……哎,只是衣服太素啦,永远不是白色,就是黑色,今天也是,虽然说这套白衬衫黑绒裤看起来很简约大气,但是……一点都衬托不出小虫崽的美!埃迪那个家伙真没眼光,暴殄天物!像这种虫崽要镶钻、银片、金流苏,把他放到宝石堆里才搭配!”
“克利夫兰先生,克利夫兰先生……”一道克利夫兰回神,雌虫躬身道:“请您跟我来这边结账。”
“哦哦,好的。”
温泽尔饶有趣味地看着斐杰纳,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斐杰纳穿晚礼服的样子,不得不说,真的好看。
说起来和小斐杰纳处久了,温泽尔都有些忘记前世的斐杰纳是什么样子的了,似乎是随心所欲,拒虫千里?
他这边歪着的脑袋思索。
斐杰纳那边有些僵硬地低头,身上的衣服让他感觉拘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想参加丹尼克的生日宴会,也许是想看看那个阿贝,被多帕心心念念挂在嘴上的阿贝,到底是什么样雌虫,也许是想见见生来就是A级雄虫的虫崽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