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杰纳起身看了一眼温泽尔,温泽尔笑眯眯地说:“我不去,你去吧,给他们一点教训。”
斐杰纳勾起嘴角,起身拍拍屁-股朝虫崽们走去。
温泽尔就静静地坐着看,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当年在训练场中给他们做军训的的斐杰纳教官。
严肃,挺拔,态度从容,不管站在哪种环境都是最抓虫眼球的一个。
当年,中央药剂学院在和中央军事学院联合演习之后发现,药剂学院的学生战斗力实在太弱了,为了提高学生们的战斗力,中央药剂学院特地向军事学院提交了申请,让他们派几个优秀的教官来训练学生。
斐杰纳就是其中一员。
他带的也正是温泽尔所在的班级。
本来温泽尔身为雄虫可以申请不参加训练,而且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他也因为和斐杰纳组队采到了极其罕见的草药,拿到优秀的成绩。
但是出于倔强和不想给虫拖后腿的心里,温泽尔还是报名参加了军训,而A级雄虫,那只一直以来看他不顺眼的达伦贝尔则请假了。
甚至事后达伦贝尔还狠狠地嘲笑了温泽尔,因为那场军训差点要了他的命。
当时是夏天,温度高达四十多度,他们还要在操场上跑圈。
这种强度对于雌虫来说虽然难受但是也不是什么挑战,对于军雌来说则更是小菜一碟,以至于根本没虫注意到一直坠在队伍尾巴的温泽尔的异样。
温泽尔已经跟着军训六天了,为期一周的军训他竟然还差一天就坚持到底了,惊讶到了所有虫。包括药剂学院和军事学院的教官们。
斐杰纳最开始看到温泽尔在队伍里,微微皱眉,但是温泽尔脸色倔强,浅灰色的眼眸明亮充满执着不服输、一往无前的勇气。
虽然他从第一天开始就脸色发白,摇摇晃晃的,但却一直像个不倒翁一样,无论多慢他都一直跟着,就是不停下,脚步踉跄眼神却坚定朝前。
甚至从最开始的踉踉跄跄,慢慢缩减与上大部队的距离。
这份坚持赢得了尊重,药剂学院里背地里骂他是废物雄虫的声音也渐渐小了。
教官眼里,他也成了一个值得尊重的战士。
那天早上,在食堂里遇到了达伦贝尔和他的追随者们。
温泽尔端着盘子躲开,却被达伦贝尔拦住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无外乎一些“废物”、“小丑”之类的话。
温泽尔完全不放在心上,侧身走开。
然而,他太过天真,他竟然没想到达伦贝尔敢给他下药!
第12章 泻药
当温泽尔第一口粥喝到嘴里的瞬间,他就察觉出了,是泻药!是刚才达伦贝尔拦住他说话的时候,有虫偷偷撒到他的碗里的。
温泽尔连忙吐出,飞奔到厕所,手指用力伸到喉咙里用力扣,然而只吐出一点清水,还是有一口泻药到了他的肚子里。
下一瞬间肚子发出轰鸣,一股如针扎般的绞痛传到脑门。
……
当温泽尔惨白着脸走出厕所的时候,达伦贝尔环抱着双手倚着门框坏笑,“请假吧,不就是最后一天了吗,有什么好坚持的,又没有奖励。”
温泽尔斜了他一眼,没说话,洗完手之后去操场上列队。
那天的太阳又大又毒,操场上的空气都被热的有些变形,微薄透气的深绿色军训服全都湿透,黏在身上。
温泽尔垂着头,头上的帽子和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一步一步跟着,和前面的队伍越来越远,斐杰纳在最前面带队,只是偶尔用回头确认一下他的位置。没有虫注意到温泽尔的异常,或者说有虫注意到了但是不关心。
忽然,脚下像是踩了一团棉花,温泽尔脚下一软,整个虫朝前跌去。
眼看要脸着地,一只手像是铁钳一样抓着温泽尔的腰带,一把将他捞起抱在怀里。晕过去之前,温泽尔好像看到一双满带着怒气的眉眼,闪动着紫色的暗芒。
再次睁眼,是学院的医务室,一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雌虫语气关切地说:“醒了就回去吧,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你这次脱水加高温差点小命不保,还好有虫给你做了急救,送来的及时。下次不要逞强了,知道吗?”
温泽尔坐起身点点头,想要开口道谢,一张嘴嗓子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火-辣辣的疼,声音嘶哑。中年雌虫连忙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水递给他,温泽尔皱眉像吞刀子一样吞下一口,果然缓解了许多,然后开口说:“谢谢老师,那个给我做急救的虫是谁,我想和他道谢。”
中年雌虫顿了一下说:“不用道谢,是你的教官,这是他应该做的。没事了吗,没事了就回去吧。”
温泽尔把脚从床上放下,在地上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再次和中年雌虫道谢后离开。
天色已经黑了,医务室的走廊里已经亮起了灯。
温泽尔朝食堂走去,忽然脚步顿了顿,然后转身朝教官所在的宿舍楼走去,虽然知道这是最后一天,也许他们已经走了,但温泽尔心里还是抱了一丝希望,想当面和他道谢。
温泽尔一路上都在想,不知道一直在最前面领路的斐杰纳是怎么一瞬间冲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腰带,才没让他脸着地的。那一瞬间他真的很害怕,如果一头栽倒地上,不知道鼻子会不会跌扁,但是一定会很疼,他最怕疼了。
待会儿见到了,一定要好好道谢才行。
他想着,已经到了教官宿舍楼下。
这是一栋不常用的宿舍楼,很大,装修很豪华,一般是接待来宾的时候才拿出来用的。
前几天这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然而今天晚上,冷冷清清的一只虫都没有。
他们走的这么着急啊,怎么连个送别晚会都没办?
见不到斐杰纳,温泽尔有些失落,长舒一口气想着送个礼物吧,算作道谢。
忽然,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温泽尔抬手捂住胃轻轻揉了揉,想到早上达伦贝尔在自己的粥里下的药,脸色逐渐深沉。
肚子继续发出不舒服的警告,温泽尔只能先去食堂填饱肚子再说。
中央药剂学院是全星际最高的药剂学府,位于帝星的最边缘但是最大的一块区域,这里的教学设施是全星际最好的。
当然,食堂更是,但就是……有些一言难尽。
有很多虫拼命考上-中-央药剂学院,除了想学习各种药剂研发之外,更是因为据传这里的食堂堪比虫族皇宫。雌虫可以不用遵守规则,吃到雄虫才能吃到的自然食物。
因为药剂学院有一个院区是专门研究古植物的,那里开辟了一块地方种植了小麦、玉米、水稻等稀罕植物,甚至还有一颗苹果树。
这些东西都是古植物学院的宝贝疙瘩,他们会用那些东西做实验,研究古蓝星食谱。很多时候实验都是失败的,但是实验成果——一堆乱七八糟分不出味道的食物,比如说用花椒煮苹果——舍不得丢,于是就拿出来混在正常食物中供学生品尝。
坚决做到不浪费一粒米,一片叶子。
所以在中央药剂学院食堂吃东西,就像是开盲盒一样,吃到好吃的算是走运,吃到不好吃的最多拉一下肚子,明天继续活蹦乱跳。
这也是达伦贝尔能毫无顾忌敢在温泽尔的粥里下药的原因,谁能证明温泽尔是因为泻药而不是因为粥本身的问题才拉肚子脱水的?
早上从厕所出来后温泽尔看了一眼原先的座位,餐盘已经被虫收了。那种粥温泽尔上学期在食堂里吃过,他知道粥没问题才会选的,没想到被达伦贝尔钻了空子。
温泽尔朝食堂走去,发现数道异样的眼光看向自己,似乎带着厌恶和责怪。
走到窗口,自然食物窗口已经空无一物,只有几个放着营养剂的窗口陈列着无数个大大小小写着有效日期的营养剂瓶子。
随意拿起一个,走到一旁喝下。
粘稠,恶心的感觉让虫不适。
喝完转身,准备把空瓶子放到回收处,却被一个身影挡住了路。
抬头一看,又是达伦贝尔!
温泽尔此时十五岁半,刚刚经历第一次进化,身形是少年期。而达伦贝尔已经二十一岁完成了两次进化,已经是成年虫的模样。
是以每次见面,他都带着居高临下的态度,俯视着刚到自己胸口处的温泽尔。
温泽尔一个后撤步拉开距离,脱离达伦贝尔的压迫,面色不虞地回瞪回去。
达伦贝尔眼神轻蔑,姿态高傲地盯着温泽尔,一步步逼近。他身后两个追随者也压迫上前,三虫将他困在了食堂回收的角落里。
温泽尔身形很小,被高出一头的达伦贝尔以及另外两只身形高大的雌虫完完全全堵在拐角,从外面甚至都看不见他。
温泽尔神色坦然,毫不退缩,昂着小脸眼神犀利地瞪着达伦贝尔。
达伦贝尔眯起眼,他不喜欢这个废物雄虫瞪自己的眼神。一丝精神力从虫核之中发出,朝温泽尔攻击。
达伦贝尔是A级雄虫,精神力等级天生压制温泽尔,再加上已经二次进化进化完全,欺负温泽尔简直就像大人欺负小孩一样,简直不要太容易。
顿时,温泽尔感觉一股压力从头顶上传来,压得他动弹不得。紧接着头痛欲裂,像是无数道银针插入他的脑子中搅动。
达伦贝尔得意地抬着下巴,睨着温泽尔想看他满地打滚的狼狈模样。
可是,温泽尔没让他如意。
只见温泽尔背靠着墙壁,一动不动,一张没有丝毫血色的小脸上布满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湿了胸口处的军训服。唇线咬得死紧,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一副不服输,也不怕疼,更不怕死的模样。
没过多久,一道红色的血迹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流过白皙细长的脖颈流入衣服中,没有一句求饶,更没吭一声。
达伦贝尔心头火起,还欲加强精神攻击,一旁的雌虫伸手拉住,“贝尔殿下,再下去要出事了。”
达伦贝尔恶狠狠地扭过头,抬手甩了说话雌虫一个巴掌。但是太过用力,疼得他轻呼一声握住了自己的手。
被打的雌虫连忙跪下请罪,解下腰上的棍子递给达伦贝尔:“对不起,殿下,弄疼了您的手,请您责罚。”
达伦贝尔冷哼一声,没再说话,扭过头居高临下地对着温泽尔说:“我就讨厌你这副死不认输的模样!你以为你本事很大吗?很厉害吗?”他说着上前一步捏住温泽尔的脸,幸灾乐祸地说:“你知道因为你的固执,斐杰纳被罚充军,学都没上完就去攻打影王了吗?”
温泽尔愣住,眼睛瞪大,他听不懂达伦贝尔的话。
达伦贝尔见状很得意地丢开温泽尔的脸。
温泽尔的头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但是他像是没感觉到一样,死死地盯着达伦贝尔。
达伦贝尔见状高兴极了,接过一旁雌虫递过来的一个手帕,一根一根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神色中的得意与傲慢溢于言表,“虽然你是个废物,但好歹是只雄虫啊。根据帝国雄虫保护法律,任何虫不管出于任何目的和任何方式导致的雄虫身体受损,都将受到帝国法庭审判。”
达伦贝尔将擦完手的手帕丢在一旁雌虫的脸上,那只雌虫手忙脚乱地接住,满脸痴迷的模样。
达伦贝尔斜了一眼温泽尔,然后接着说:“所以,你的教官今天因为你的昏迷,被审判了。但是由于学院和军事学校一起出面求情,说是情况特殊并未故意,所以斐杰纳没判死-刑,改判充军。嗯……”他沉吟了一下,忽的笑开:“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你是个废物不值得帝国为你失去一个优秀的将领才改判的呢,你说是吧,温泽尔同学?”
温泽尔脑中一片空白,他从未想过因为自己的固执伤害连累别的虫,他只是不想输,不想认命而已,有错吗?
达伦贝尔丢下呆愣的温泽尔,带着两个死忠雌虫转身走了。
温泽尔顺着墙滑坐到地上,后脑勺和墙壁接触的地方留下一道明显的血迹。
他盯着达伦贝尔离开的背影,片刻后,眼神里涌动着森然的冷意。
温泽尔不是个蠢货,他当然明白达伦贝尔为什么看自己不顺眼,刚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认为是自己害了斐杰纳,但是下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他为什么要怀疑自己?错的虫难道不是给他下药害他出事,同时连累斐杰纳的达伦贝尔吗?
温泽尔握紧拳头,斐杰纳他会想办法补偿,但是害他出事的达伦贝尔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第13章 金色甲虫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温泽尔的回忆,抬头一看是教训完虫崽的斐杰纳。他笔直地站着,微微颔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温泽尔:“想什么呢?”
温泽尔呆了几秒才回过神,小嘴一弯脆生生地说:“没想什么,怎么样,你教会他们拐弯丢石头的技术了吗?”
斐南杰纳没答,走到一旁坐下,手肘搭着膝盖,指了指远处倒了一地的小虫崽。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小虫崽,全都哎呦呦地叫唤,但是脸上没有痛苦之色,更多的是好玩和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的表情。
躺了没多久就全都生龙活虎地爬起来,手里拿着石头尝试了。
斐杰纳没有说话,靠墙,眼睛余光偷看一旁的坐姿乖巧的温泽尔,想着刚才一回来看到的白嫩天真的小脸上带着没来得及藏起来的冷酷的表情,心头升起一丝玩味,看来他也和表面上不一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