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利大巫一声令下,底下人莫敢不从。我苗人生于蛮林,建朝来一直为大历人所不齿,将月人亦然,故而揭利同意让将月人的军队入苗域后,那些将月人烧杀抢掠,对苗人百般欺压。苗人们提出反抗,但揭利一意孤行。眼下除了皇宫,整个苗域都在水深火热之中。”
贺砚枝看了眼地形图,点点头道:“要化解局势倒也不难,眼下无非王室除大巫外无旁的领主,而副帮主既作为圣子,若能重回苗疆,定然可以分掉一半他的势力。”
金兰叶也是这么想:“可难的事,我们该如何出逃?即便回到苗疆,又如何与根基深厚的大巫斗。”
“夺权么,我不擅长,但若说坏人好事……”贺砚枝勾唇一笑,抬眸道“大可一试。”
金兰叶和姜北海对上他的眼神,莫名把话咽了回。
“此事之后再议,眼下我们该如何出?”
听到外头有异动,贺砚枝把麻布重新一裹,道:“不急,我自有办法。”
他让金兰叶和姜北海这几日别睡得太死,说完便装作麻布出了营帐,在将月首领往营帐走来前,趁着夜色赶了回。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药名皆为杜撰。
第六十四章
同杨宽他们会合后, 一行人回到军营。
傅荣和傅安见贺砚枝平安归来,着实松了口气,然而在听到贺砚枝说还要去冒险时, 紧接着倒吸一口凉气。
“若我们收回苗疆, 届时前后夹击, 便可破了将月人的防守。且即便失败, 也至少不会被他们包围, 二位将军如何看?”
贺砚枝让他们先别急着反对,待分析完此计的可行性后, 傅荣同傅安商议了一下。
依大局来看, 这么做确实是个办法, 但就具体实施而言,其中需考虑慎重之处不少。
“贺大人提到的那位圣子, 当真能说到做到?”傅荣知道揭利送了个什么倒霉蛋去将月作质子, 但他对金兰叶此人丝毫不了解, 也不清楚贺砚枝为何会与他相识。
“若做不到,贺某提头来见。”贺砚枝话说得决绝, 傅安一听吓得拽了拽傅荣。
傅荣哪儿能真让他提头来见,既然贺砚枝都这般说了, 也只能同他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将月人骚扰我军后方多日,也该是时候还回去了。”
贺砚枝早就看好了一处隐蔽的山头, 打算在山头和寒石山之间依着将月人的做法也拉起一条绳索, 以牙还牙。
“待将月人再次出动之日,我方同时混入将月后部, 届时在他们那里引起的骚乱当不比我们小。”
贺砚枝从当时那些人的反应便可看出,将月一路攻来可谓顺风顺水,以至于稍微吃了些亏便垂头丧气、士气低迷, 倘若他们在军营里突然发现大历人,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错,那帮孙子得意太久,是时候灭灭他们的威风!”
傅荣着手派人去准备工具。几日后,借着将月人的绳索,众人不到半日便在另一处山头安装完毕。
接下来,便是静等敌方行动。
为了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傅安亲自领着人在山上吃住。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与贺砚枝在山上熬了数日,成功向将月人后方连续突袭了三回,把将月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气得将月首领派了大半熟人满山搜查他们是怎么过去的。
眼看时机成熟,贺砚枝在第四次突袭时趁乱打晕守卫,冲进营帐里将金兰叶和姜北海劫了出去。
“贺大人,这附近都是将月士兵,咱们接下来往哪儿跑?”
金兰叶和姜北海一连数日都没休息好,好不容易等来贺砚枝,却见他领着二人往山崖边跑。
“到了。”
贺砚枝经过将月人的绳索时,提剑将其砍断,随后带着两人坐上己方的绳索。
金兰叶看着底下的万丈悬崖,不禁抓紧了姜北海的胳膊,姜北海反手抱紧了金兰叶,按照贺砚枝的指示拽动绳子,让竹篮往对岸滑去。
“老金不怕,有我呢,你只管闭着眼就是。”姜北海早年翻山越岭,对这种悬崖见怪不怪,故而拽着绳子速度飞快,不一会儿便滑过了半程。
金兰叶不说话,把头埋在他胸口,感受凉风在耳边划过,不禁颤了颤身子。
姜北海抱紧了金兰叶,抓紧时间带着人顺利登上对岸。
上面早有人接应,金兰叶趴在姜北海肩上被抱了出来,他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杨捕头?”
杨宽嘿嘿一笑:“原来是二位帮主啊,我说呢,贺兄从哪儿认识的什么圣子。”
三人寒暄两句便赶忙把竹篮送回对岸,贺砚枝还在那儿为他们殿后。
不远处已经传来将月人气急败坏的叫喊声,贺砚枝紧张地看着竹篮渐渐往这边靠近,在将月人往这边找来前,他赶忙跳了进去。
坐了多次绳索之后,贺砚枝逐渐掌握了技巧,也不觉得有甚恐惧,速度飞快地操控着,在被将月人发现时,他离对岸只剩下百步的距离。
“该死!”
将月人见自己的绝妙计策被人原样照搬了过去,不仅如此还原封未动还了回来,气得大叫几声,提刀把绳索当即砍断。
杨宽见对面举起了刀,再见贺砚枝离上岸还有一段距离,急得向他大喊。
贺砚枝回头看了眼那边的情况,见将月人的刀已然挥下,他顾不得多想赶忙抓紧了绳子,用力一拽借助轻功堪堪登上了对岸。
“走。”贺砚枝让众人抓紧时间撤离,而那批偷袭的将月人也已被傅荣尽数捉拿。
“黍离东南地域与苗疆接壤,我们可绕过丘山进入苗疆。”
眼下圣子出逃,将月人定会去通知揭利,而寒石关距离苗疆尚有段路程,金兰叶他们若要赶在传信人到达之前就必须立即动身。
傅荣早就为三人备了马,贺砚枝同他众人打了声招呼便和金兰叶二人启程。
“贺兄!千万保重啊!”
杨宽如老父亲般挥着手,不舍地看着贺砚枝就此远去。傅安看不惯他这幅妇人做派,拍了他一掌:“行了行了,人都跑远了,还不快抄家伙提防那些畜牲攻来!”
杨宽压下情绪,二话不说便拔剑跟着傅安一同赶往防守前线。
他赶到时,几乎所有士兵都已抄家伙守在了最前面。
干涸的血在地上绘出山河图,战场中还横陈着不知是哪方的尸体,乌鸦在其上啄啄啃啃,不时发出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山崖间。
山风刮过沧桑干裂的脸,大历将士们已经听见了对面传来的号角声。
“为了百姓,为了大历,所有人死守阵地!”
傅荣大声鼓舞士气,独属大历的呼声盖过铺天盖地的乌鸦声。
尘土飞扬,战火再起。
……
贺砚枝挥动着马鞭,以最快的速度和金兰叶二人往丘山赶。
三人马不停蹄地跑了一天一夜,马累倒在途中口吐白沫,而他们离南疆还剩小半程距离。
贺砚枝四下找寻,最终找到一条小河,随即同金兰叶他们造了艘筏子继续南下。
幸运的是,筏子一路顺风顺水,速度因此加快了不少。
待上了岸,离丘山就只剩下不到几里的路。
“贺大人!”
金兰叶和姜北海原本跟在后头,见贺砚枝毫无征兆地倒下,赶忙去扶。
贺砚枝脸色惨白,双唇发白,他强撑着身子从怀里掏出颗药丸服下,缓了缓道:“我没事,继续走。”
金兰叶让姜北海扶着他,替他把了把脉,随即便被那虚弱紊乱的脉象惊到。
金兰叶神情严肃地看着贺砚枝,道:“大人的寒毒已侵入肺腑,若再不得解药……贺大人还是先歇息会儿吧。”
贺砚枝收回了手,强撑着站起来道:“不必,赶路要紧。”
说罢他接着往前走,眼前的视野慢慢恢复清晰。
走着走着,贺砚枝莫名想起那只兔娃娃。
他知道萧鸿隐不喜欢那只兔娃娃,可启程前贺砚枝还是把它留在了桌上。
贺砚枝几乎能想象出,萧鸿隐一边嫌弃一边把它收好的样子。
“贺大人你笑什么?难不成快要死了还高兴?”姜北海不理解他都病入膏肓了为何还在笑。
金兰叶瞪了他一眼,姜北海会意地闭了嘴。
贺砚枝恍若未闻,只让他们加快速度继续赶路。
于是三人又累得气喘吁吁,在翌日下午绕过丘山,踏入苗疆的领域。
过了边界线,一栋栋独具特色苗寨赫然出现在眼前,不同于大历的民风扑面而来。
三人走进时,本该有苗人看守的地方却不见一人。
“发生了何事?”
贺砚枝觉得奇怪,问金兰叶和姜北海,二人也道不清缘由。
“去皇宫。”
金兰叶直觉王室可能出了事,于是三人顾不得多想就往苗疆最大的苗寨建筑跑去。
临近皇宫,贺砚枝忽而问了城门所在。
“我去拦将月人,届时同二位会合。”
贺砚枝脚步一转往城门赶去。
一路上他撞见不少苗人,但他这幅打扮并未多引起他们的注意。
贺砚枝注意到这些苗人各自手里拿着棍棒,不约而同往皇宫的方向涌去,贺砚枝不觉担心起金兰叶和姜北海的处境,便加快了步子找寻将月人的身影。
来到城门,贺砚枝在一排苗人里很快便看到了前来报信的将月人,他的身后正躺着一匹口吐白沫的马,看来也是不久前才赶到。
“快,快通知大巫!圣子跑了!”
报信人把消息告诉苗人守卫,奈何对方听不懂他飞快的将月腔调,愣愣地冲他比划,报信人见他们不理解自己的意思,急得双手乱舞。
正在这时,贺砚枝躲在一旁树后,掌心的暗镖眨眼间便飞了出去,下一秒,不远处那个将月人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
苗人守卫愣愣地看他不甘心地张大着嘴,然而很快他们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贺砚枝处理完他们转身往皇宫而去,大约过了有一炷香的工夫,他匆忙赶到皇宫外,见无数苗人将这座最高的寨楼围得水泄不通。
古朴的高楼,拥挤的异族部落,远远看来,倒像是在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
贺砚枝在外围观察了一圈苗人的反应,无外乎愤怒、悲痛以及义愤填膺,他不禁感叹了一句:“这滔天的民愤,看来倒省了我亲自动手。”
他见高楼周围正巧有几棵参天的古树,随即足尖一点跃了上去,找准落脚点后飞身掠进高楼。
才一落地,贺砚枝抬眼见金兰叶和姜北海都在,不仅如此,还站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贺砚枝扫了眼三人的姿势:
金兰叶嘴角有血,正拿着匕首同陌生男子背上的蛇缠斗在一起;陌生男子挡下姜北海的攻击,却被姜北海牵制住双手;而姜北海面露菜色,看样子是被人下了毒,眼下很难凭一己之力既牵制陌生男子又去救金兰叶。
三人保持着姿势,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贺砚枝看清了情况后,对金兰叶他们莞尔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
Ps:苗疆是大历的附属地,除了每年上交供物,一般和大历人无往来。而将月人一来就压迫苗人,所以就引起了苗人的不满反抗。
第六十五章
说着, 贺砚枝随手甩出一记暗镖,钉死了金兰叶脚边张着血盆大口的毒蛇。
金兰叶惊喜地看向贺砚枝,而姜北海仿佛看到了救星, 吃力地喊道:“贺大人!贺大人快来搭把手, 这小子阴得很, 老子快撑不住了……”
陌生男子见自己的心思被人识破, 本就黑的脸愈发阴沉, 他用狭长的眼睛瞪向贺砚枝。
“你是何人?如何进的我寨?!”
贺砚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此人身着墨绿金纹长袍, 手持藤木权杖, 一副神叨叨的模样,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久闻揭利大巫名号,不成想竟是个聋子。”
贺砚枝惋惜地摇摇头, 随口胡诌道:“在下为朝廷所任中郎将, 特意前来捉拿叛国者归案, 那么大巫是想自己同本官走,还是同本官走?”
揭利听完他的话, 不屑一笑:“贺大人这话未免说早了,你可别忘了, 这是在我苗疆,不是你们的什么大历!想抓本座, 有本事让狗皇帝亲自来抓!”
说着他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姜北海被体内的毒伤得直吐血,几乎全身的力气都要被耗尽了, 他咬牙对贺砚枝道:“你快别同他废话了,先救人……”
贺砚枝自然想出手,但三人靠得实在太近, 他暂时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听起来,大巫是对我皇有所不满。”
“呵。”
提起贺尧那个昏君,揭利露出满脸不屑:“狗皇帝连自己的国都顾不好,比起抓本座,还是先想想如何逃吧。”
他话音未落,贺砚枝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揭利不满道:“你笑什么?”
贺砚枝回道:“笑你蠢。”
“你!”
“我大历早已换了主,大巫口中的昏君,眼下或许正不知在何处看着你。”
贺砚枝说得一脸坦然,揭利怀疑他话的真假:“你有何证据?”
“没有证据,这与本官抓你无关。”贺砚枝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说着便从腰间慢慢抽出软剑。
剑刃同剑鞘摩擦发出清洌的剑鸣,在皇宫外民众的嘈杂声中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