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可真是吓坏了楚家人,吴氏在家没少掉眼泪,太后也常常招吴氏进宫坐坐,二人都怕楚静安在外有什么不测。
楚静安眼睛还没从宴云河身上移开,只下意识应了一声。楚海德的一腔父爱没了着落,又端起严父的模样训道:“还盯着人家看呢,你看人家看你一眼了吗?没出息。”
楚静安终于给了父亲一个眼神,认真辩解道:“看了的,他让我等着他。”
“什么时候说的?”楚海德满脸疑惑,二人之间可隔着这么多人呢,哪来的机会交流?
楚静安一本正经,“就刚才,他看了我一眼,用眼神告诉我的。”
楚海德一时无言,这个儿子总是能带给他「惊喜」,让他无言以对。
“您的白发又多了。”楚静安突然说道。
楚海德忍不住摸了摸鬓角,儿女都是债,他唉声叹气道:“你少让我操点心,我还能多活两年。”
“对不起,我以后尽量少让您和娘操心。”楚静安低下头道,这个模样倒是乖巧懂事了许多,有个做儿子的样子。
楚海德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你也不能光说不做,这次回来多陪陪你娘,她天天盼着你回来,没少为你担忧。”
心里则在嘀咕:“难道真让他娘说中了,喜欢宴云河时间这么久,人真的渐渐好起来了?现在都能注意到老父亲的白发多了几根,说不定以后能和正常人一样呢。”
楚静安不知道自己父亲想到了哪里,他确实是在变好,不然也不会离开宴云河这么久都没发疯。
但他不会告诉宴云河,自己已经好了许多,他只会每次表现出那么一点点好转的迹象,这样就能长久地呆在宴云河身边了。
他确实是一个非常善于伪装的人,很久以前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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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
互许
这是自大郑建朝以来最热闹的一天,全城百姓几乎都汇聚于此处,他们对着凯旋的将士夹道欢呼,绢花如不要钱一般抛洒在将士们的身周。
宴云河也跟着沾了光,一朵不知被谁抛出的绢花落到了他的袖摆之中,即便道路两旁都有士兵把守,也挡不住人们的热情。
一路被簇拥着行到皇宫,宴君熠早已在大殿之内等着,慕擎之与李漳作为正副统帅面向皇帝三呼万岁,等着接受来自皇帝的嘉奖。
宴君熠也难掩激动的心情,看着慕擎之与李漳的眼神满是欣赏。之前听闻靖北军被困雪中的时候,他也焦急忧虑过。当他明白自己无能为力时,终于体会到皇叔曾教给他的道理,即便他贵为皇帝,也有办不到的事情,没什么好骄傲自大的。
例行封赏之后,接风洗尘的宴会在宫中摆开。慕擎之被封为镇北侯,李漳也得了个爵位,这次过后,李漳将会再度前往北方镇守。
慕擎之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提出想要留在洛城。不少大臣都觉得这是慕擎之识时务的地方。此时主动交出兵权,总比之后被猜忌好,起码能得个善终。
等到宴云河能够与楚静安单独说话时,已经很晚很晚了,初春的夜凉如水,宴云河与楚静安并肩走在出宫的路上。
身旁跟着提灯照明的内侍,楚静安抬手拿过了内侍手中的宫灯,“我来就好,你们先退下吧。”
内侍忙行礼退下,只余二人打着灯走在前面,他们隔着段距离跟在后面。
楚静安控制不住想要亲近宴云河的心,紧紧挨着宴云河,手臂碰着手臂,衣摆贴着衣摆。
宴云河无奈道:“太近了,小心脚下绊着。”
楚静安就听话地隔开一掌的距离,但没走几步,就又贴了上来,虽不发一言,但身体语言却在明确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想法。
近一些,再近一些,怎么都不够。
宴云河突然停下脚步,楚静安始料不及,脚下往前走了一步,之后就像做错事一般,低下头闷闷道:“对不起,我只是太想你了。”
他今日喝了些酒,虽没醉,却也是微醺的状态,宴云河今日同样喝了不少酒,脑子虽然清醒,但身体上的行动却大胆不少。
宴云河直接抓住了楚静安的手,拉着他往前走去,“外面有点冷,咱们走快点,以你之前的速度,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家?”
楚静安任他牵着自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就这样跟着他上了王府的车架,完全忘记了自己姓楚,楚家的马车在等着自己,只想着多和宴云河呆上一刻也是好的。
好在宫里内侍懂事,去通知了楚家的人,本来等着儿子一起回家的左相又被气到了,真是儿大不中留,怎能众目睽睽之下跟着摄政王的车架回王府?
等内侍走了,楚海德才气恼地对车夫说:“赶紧去找王府的马车,将这不孝子给我叫下来。”
王府的车架两匹高头大马拉着,马蹄踏踏跑起来,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宫门处,哪里还找得到一点影子?
有些醉的宴云河完全忘了这回事,他牵着楚静安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将他带到了自家马车上,又从车厢中翻出一条长毯,裹了自己还不算,将楚静安也饶了一圈。
楚静安看着裹在白色长毯中的宴云河,心里被柔软的东西填满,连眼神都温软的不可思议,抓着宴云河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握紧。
宴云河到了温暖的环境,酒意渐渐上来,有些昏昏欲睡,不自觉就靠在了楚静安的肩上。
楚静安微微调整身体,让宴云河靠的舒服些,这是他这段时间一直梦寐以求的事,他垂下眼看着宴云河,看他白皙的额与乌黑的眉,看他轻轻颤动的纤长眼睫。
表白的话情不自禁脱口而出,“见之不忘,思之如狂,什么时候你也能看看我呢?”
他本以为宴云河已经睡着,不想宴云河却突然坐起身来,眼睛直勾勾看向他,被酒意染红的双颊似是更红了些,“在一起吧,我们。”
一时之间,楚静安心跳如擂鼓,他握着宴云河的手收紧了,那句话不停在他耳边回放,炙热的血从心房鼓动着涌出,侵染到骨子里,让他从内而外的热了起来。
“好。”他轻轻应下,似是怕惊醒了宴云河一般,即便宴云河此时说的是醉话,他也将这醉话当了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算你酒醒了,也不能不认账。”
宴云河此时是清醒的,只不过酒壮人胆也是真的。在楚静安出征的日子里,他想了很多,想他对楚静安的思念,想楚静安的陪伴与爱恋,也想过自己心动的瞬间。
他曾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一个让他心动的人很难,但如今这个人出现了,他要因种种顾虑而压抑自己,将这个人拒绝到底吗?
错过就是一辈子,不是他的一辈子,是楚静安的一生,这个人明显打定主意要耗在他身边一辈子了,他怎能因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而消耗掉别人的一生?
楚静安不在的这段时间,给了宴云河审视自己的空间。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即便他的初衷是想要楚静安恢复正常,也不是自己不回应的理由。
他也决定顺从内心的想法,喜欢就是喜欢了,在这个孤独的时代,唯有细水长流的深情才能打动他的心,而楚静安恰好做到了这一点。
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跟楚静安谈此事的,但喝了酒的宴云河头脑发热,听到楚静安的表白之后,立马就跟着回应了。
甚至在楚静安质疑他是酒醉胡话时,还反驳道:“我没醉,现在清醒得很,说的话也都是真的,所以,楚静安,你从现在起就是我对象了。”
“对象?”虽然不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是问题,楚静安眼眸转深,看着宴云河,“我能抱你一下吗?”
宴云河大方地摊开双手,身上围着的长毯滑落脚边,“当然可以,你不知道,你走的这些天我可想你了,快让我抱抱。”
楚静安小心翼翼地环住宴云河双肩,头靠在他的肩上,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幽兰香,感觉到宴云河的手在自己后背胡乱滑动,像是在给猫猫狗狗的小动物顺毛。
从未有过的宁静包裹着他,怀里的人像是把他的空缺填满了,残缺的自己终于找到另一半。他想抱着他,就这样天长地久永不分开。
楚静安在宴云河耳边发出满足地喟叹:“好喜欢你。”
红霞漫上宴云河的耳朵,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回应他:“我也喜欢你。”
素来矜持的人在喝了酒之后,展现出大胆坦率的一面,他毫不吝啬地对恋人表达自己的感情,“你不知道,得知你被困在王庭出不来的时候,我都要担心死了,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求老天爷保佑你,还好你回来了。”
楚静安扶着他的双肩,突然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看到他一脸庆幸的模样,眼中全是对自己的担忧。渴望在心底滋生,他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宴云河,想要含住那吐露情意的双唇。
宴云河看着越靠越近的楚静安,心脏也怦怦乱跳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忘记了,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就是这个进展是不是有点快?
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指定也会认为他们的进度太快了,幸好,这事没人……
电光火石之间,宴云河终于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他把更文系统给忘了,那岂不是在向观众直播二人定情的画面?而且现在……
“不行!”宴云河猛地向后避开楚静安的接近,他扶着车厢的手不自觉用力拍下,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厚实的车壁上出现了一个窟窿。
整个车架都晃了两晃,夜晚的凉风从破损的车壁灌入,冻住了石化的宴云河。
车夫焦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们纷纷围了上来,赵青唤了声:“王爷”,正欲打开车门,就听宴云河道:“无事,是车子出了些问题,继续上路,先回了府再说。”
赵青在车子另一侧,没有看到那边破了一个洞的车壁,自然也没看到那边神色怪异的侍卫。他让车夫继续驾车,想到刚才车身的震动,到底是不放心,于是骑马从车后绕到另一边,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赵青就看到了那一个大洞,碎木茬还在洞口晃着,显然是刚才巨响的来源。他想着这应是撞到哪里了,待要仔细去看,就和车里也在观察洞口的宴云河对视了。
宴云河不失尴尬地对赵青一笑,实在是坚持不住,揪起长毯一角团了团,塞住了这个大洞。
楚静安捧着他那只手细看,他的手修长柔软,在经过那么一下之后没有受丝毫伤,连一个白印子都没有。
“你的力气又大了。”楚静安说着事实,但这件事的发现却让他皱紧了眉头,他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力气大增,尤其此事还出在宴云河身上,就只会让他不安了。
宴云河道:“平常注意点还好,刚才是我不小心,没控制住力道。不用担心啦,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
想着宴云河有些地方确实神异,楚静安只得暂且将此事放下,这样没人能伤得了宴云河,姑且算是一件好事吧。但想到宴云河那些神异的事,楚静安又觉得不安,总觉得宴云河终有一天会离开他。
他抬起宴云河的一只手,凑在唇边印下轻轻一吻,将那只手的掌心贴上自己的脸庞,“不管是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你永远不抛弃我。”
宴云河觉得自己掌心发痒,那痒意顺着手臂漫上后脊。面前的楚静安眼睛湿漉漉的,是一副温顺又听话的样子,让宴云河的心也跟着软化成了水。
“怎么会?除非我死了,离开这个世界了,不然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宴云河许下承诺,他并没有对楚静安细说这个「永远」的先提条件,他们就这样平顺地过完一生也很好。
“除非我死了。”楚静安只回了这一句,既然宴云河答应了和他在一起,那么除非他死,宴云河都别想离开他。
他就是这么一个疯狂又偏执的人,只不过在宴云河面前,他将自己伪装了起来,因为良善的宴云河不会爱上一个偏执的他。
在看清宴云河善良的品性之后,楚静安就知道,真实的自己是无法得到这个人的喜爱的,他实在太渴望得到这份爱了,所以,他选择了伪装。
伪装出会得到心上人喜欢的模样,日日陪在他身边,肆意诉说自己的爱意。
即便心上人不会被这个样子的自己打动,也不会驱赶自己离开。楚静安一度满足于现状。
但在宴云河回应了他的爱意之后,他可耻地想要得寸进尺,不过被拒绝也无所谓,反正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而他会一直这样伪装下去,收起自己的爪牙,只向爱人展示自己柔软的皮毛,他们会一直相爱,永永远远。
翌日,酒醒的宴云河抱住了自己隐隐作痛的头,楚静安已经在他强烈地要求下回家了,出征多日,哪有不回家见家人的道理?
但是,即便楚静安不在他眼前,昨晚的一幕幕却仍在他脑中回放,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很清醒的,所作所为怎么这么像被酒泡了脑子!
昨晚他都做了什么?
将还未归家的楚静安拉上了自己的车,突然毫无准备地告了白,在刚刚确立关系的对象面前一掌碎了车壁,众目睽睽之下将楚静安拉进了卧房,抱着呼呼大睡一觉之后赶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