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带抽的伤口,什么人可以抽戴亦莘?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
戴父。
他从戴沅留下的相机窥见过戴家的奇怪之处,后来戴亦莘疯了一段时间,戴父逼他去照顾,他更是觉得戴家不像个寻常家庭,没有父亲对儿子的态度是这样的,但他想也许戴父只是一位特别严厉的父亲,可事实仅仅如此吗?
有什么样的父亲会用暴力请儿子回家?
有什么的父亲会把儿子逼疯后,再让人来试探?
霍佑青突然觉得自己忽视了很多东西,也许戴亦莘遭遇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他的拒绝只是催化,而不是真正导致戴亦莘变疯的根本原因。
如果他能清楚戴亦莘经历的一切,是不是有可能改变未来?就像勇士想斗败大魔王,总要找到大魔王的弱点。
想到这一层,霍佑青改变回学校上课的主意,他打了个电话给室友,让对方帮忙请假,就留在医院守着戴亦莘。
他准备等人醒了,问戴亦莘一些事情。
只是他还没等到戴亦莘醒,先等来了龚琅。龚琅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在医院的消息,慌手忙脚赶过来,“佑佑你怎么在医院?你受伤了吗?”
他发现霍佑青好好坐着,话语一顿,目光转到旁边的床上。这是十八岁时空龚琅和戴亦莘第一次见面。霍佑青目睹这一幕没说话,龚琅看了床上的戴亦莘几眼,越看脸色越难看。
“他是谁?”他用质问的语气问霍佑青。
霍佑青视龚琅为空气。
龚琅脸色愈发不好看,像是想发火,又生生忍下来,他走近霍佑青,“我今天早上听说你在医院,早餐都没吃,就跑了过来。你吃早餐没?没吃的话,我们一起去吃。这个人——”
眼神嫌恶地看了看戴亦莘,“反正这里是医院,有人照顾他,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请个护工来看着他。”
他说出的这些话像是沉入大海的小石子,不,比小石子还不如,小石子还能溅起海面的点点波澜,他的话半分没引起霍佑青的注意。对方甚至懒得分出心神看他一眼。
龚琅家境优越,也算的上天之骄子,从小到大能让他忍气吞声的人只有霍佑青,他虽然怕他哥,但也从没有这般伏小做低。
数不清是第几次哄霍佑青了,不过是亲了亲,怎么就生这么久的气?
况且当初如果不是霍佑青先惹怒他,他怎么会做过那样的事?
龚琅深呼吸一口气,语气不由变差,“跟我去吃早餐,你守在这里他也不会提前醒。”
见人还是没反应,他直接去抓霍佑青的手腕,想将人从沙发上拉起来。
这下对方终于有了反应。
“松手!”霍佑青想将手收回来,可龚琅抓得太用力,手腕那块的皮肤变红了,都没能将手扯回来,他不得不加重语气,“龚琅你松手!我没说我要跟你去吃早餐!”
龚琅发现霍佑青跟他说话了,心情竟古怪好起来,他换上以往死皮赖脸讨好人的模样,“我请你吃,你不是最喜欢吃杏酒楼的早餐吗?我的车就停在医院车库,现在开车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说着,还想半搂半抱把人带出去病房。霍佑青拧紧眉,语气难掩厌恶,“我以为我话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没想到你脸皮厚得这么出人意料。”
因为从小的教养,他骂人也骂不出特别难听的话,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一向性格好,说起重话来,旁人也更难忍受。
龚琅表情僵了僵,但还是笑着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好了,别生我气了,你要还是生我气,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就行。好佑佑,跟我去吃早……”
“餐”字还没说出口,遽然伸过来的手用力扣住他的肩膀。龚琅虽然练过几年的跆拳道,但都是小打小闹,他从没想到自己能在一个人一招下,就疼得站不直身体,脸色也变得惨白。
戴亦莘不知何时醒了,他扣住龚琅的手是他刚刚还在输液的手,输液针被他粗鲁拔掉,鲜红的血珠络绎不绝地从针口渗出,沿着指缝往下流。
他像是不觉疼痛,舔了下因高烧而发白起皮的唇,琥珀眼里尽是浓厚杀意。连霍佑青都看出龚琅此时状态不对,愣神一下后叫戴亦莘的名字,“戴亦莘你住手。”
戴亦莘被叫了名字,似乎还有些不情不愿,但他对上霍佑青的眼神时,过长的眼睫就垂了下去,老实松开手。龚琅已经疼得满头冷汗,一被松开,竟站不稳地单腿跪在地上。
霍佑青看着这一幕,想说什么,他的手腕却先一步被捧起。捧的人是戴亦莘,他用那只没打针的手捧的,力度很轻,捧到唇跟前吹了吹。
这是个很幼稚的动作,只有小孩受了伤才会这样吹一吹。霍佑青抿唇将手抽回,“我手没事,倒是他……”
他看龚琅现在还似乎疼得回不过神。
“没骨裂。”戴亦莘吐出三字,说完发现霍佑青还盯着龚琅看,那张还烧得脸颊绯红的脸沉了沉,又补充三个字,“不会死。”
像是印证他的话,龚琅总算勉强能站起来了。龚琅自觉丢脸,看戴亦莘的眼神如同看仇人一般,他一边揉自己还在疼的肩膀,冷笑道:“你叫什么?”
戴亦莘还没开口,霍佑青先一步挡在人的面前,他用自己把戴亦莘和龚琅隔开,“你不需要知道这个。”
龚琅从没见过霍佑青在他面前维护别人,先是一愣,随后眼里尽是不敢置信,他瞳孔晃动,眉心变成川字纹,“你要维护他?你看到他刚刚是怎么对我动手了吧?我疼得都站不住了。”
“今天的事是你先开始,他是为了保护我。”
言下之意是你咎由自取。
龚琅的唇张开,呼出几口粗气,“我只是想请你吃早餐,我有什么错?我还能伤害你吗?”他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暴戾,“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个人的?是不是他?”
他的话奇奇怪怪,戴亦莘察觉到什么,他轻轻拉住霍佑青,把两个人的位置调换了下。目睹这一切的龚琅越发赫然而怒,不顾这里是医院,握拳就向戴亦莘的脸挥过去。
可是他完全不是戴亦莘的对手,打出去的拳被抓住不说,对方一脚踢中他的腹部,直接把他踢出去好几米。腹部疼得像是要是裂开,其中五脏六腑都快烧起来。
龚琅从没这么丢脸过,眼角变得赤红,他愤怒过头,往四处一看,发现旁边有椅子,就抓住椅子砸向戴亦莘。他一时忘了霍佑青也在那边,只想把这个恶心的家伙弄死弄残,把他丢掉的面子捡回来。
等椅子差点砸到霍佑青,他才突然清醒。
霍佑青听到抱住他的青年发出的闷哼声,他抬起眸,发现戴亦莘的脸色比先前更差。他听到椅子哐当落地的声音,意识到什么,手指往对方背上一摸,指尖果然摸到湿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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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逢好的伤口又要再次缝合,龚琅在医院这一闹事,把医院的保安招了过来。龚琅没看那些保安,只唇色发白望着霍佑青,无力地解释道:“佑佑,我不是故意的,我先前只是太生气了,你没受伤吧?”
他想检查霍佑青的情况,可对方根本不让他靠近。霍佑青从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他好像成了不可救药的渣滓。
那瞬间,身体的疼痛似乎都没这一眼的疼痛来得汹涌,龚琅不敢再看霍佑青的表情,他垂下头跟保安走了。
也因为闹过这一场,霍佑青暂时也不想在医院待下去,他给戴亦莘请了一位护工,就去了学校。
今天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他刚到学校,就收到辅导员的短信,他调换宿舍的申请批下来了,今天就可以换。
搬东西的时候,室友们都表示了对霍佑青的不舍,霍佑青见状答应请室友们一起吃饭,他说这话的时候,仇问斐一直坐在椅子上。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帮霍佑青搬东西的人。
等到霍佑青要出发去新宿舍,他才急忙冲出来,一把提过霍佑青手里的重物,“我帮你提。”
霍佑青看看他,刚想拒绝,旁边的寝室长开口道:“你小子终于知道来帮忙了啊。”
室友们都不知道他和仇问斐的矛盾,算了,反正这多半是最后一次碰面,霍佑青收回眼神,没有强行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他新换的宿舍不在这栋楼,而是离这里几百米的一栋老宿舍楼。那栋楼的条件要差上许多,室友们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搬走,他只能说那边宿舍是同专业的,上课的课表一致,会比较方便。
那边的宿舍虽然条件差,但也有好处,那边是四人寝。
整理东西花了霍佑青大半天的时间,等终于搞定已经是晚上,他洗了个澡,便拿了餐卡准备去食堂。没想到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到仇问斐。
仇问斐不知道在楼下站了多久,一看到他就站直身体,继而走过来。霍佑青想当没看到,可他转了个方向,仇问斐却是飞速挡住那个方向。
“你有什么事?”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仇问斐目光闪烁,“你昨晚没回来睡,你跟谁在一起?”
霍佑青语气冷淡,“跟你有什么关系?”
仇问斐声音先是小声,后面渐渐变大,“当然有,你是不是跟那个……那个人,就是跟我发消息的人待在一起?你别想撒谎,我看到了!”他的眼神逐渐奇怪,暗藏疯狂,“你跟他待了一晚上,你们做了什么?”
第四十七章
这种越过界限的话在让霍佑青愠怒的同时, 他也嗅到不对劲的气息。今早他在医院见到龚琅,也不知道龚琅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他在医院, 现在仇问斐又言之凿凿说他看到了他和戴亦莘在一起。
哪有那么巧呢,况且以戴亦莘的本事,不应该被龚琅知道行踪,还被仇问斐看到。
霍佑青思索事情的时候,仇问斐再度开口了:“你不要去做那种事情,酒店很脏,而且你跟他……你们没有体检过,就贸贸然那样的话, 很容易得病, 你不懂那些病有多可怕, 光是一个尖锐湿疣……”
他虽然个别名词听不懂, 但也能知道仇问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表情不由变差。仇问斐却像看不懂人脸色一般, 或者说他不管不顾起来, “同性之间发生关系本就是高危行为, 你昨晚有没有……”
“够了。”霍佑青冷着脸将人的话打断,这里是校园,还是宿舍楼下, 随时都有人从旁边经过,“我真的奇怪,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跟听不懂人话一样?我们之前的关系仅仅是室友,现在连室友都不是了, 你有什么权利跑到我面前说这些话?”
仇问斐是典型的学霸长相,面容清秀, 戴着一幅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此时他伸手推了下眼镜,透明眼镜后的眼睛里像是闪过悲痛,“我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跟我去医院做检查,那个变态说不定有什么传染病,像艾滋还有窗口期,今天查了之后,过三个月还要再去复查。”
霍佑青忽地笑了一声,仇问斐随之停下,他表情变得谨慎许多,像是被这一笑弄清醒了不少。
“怎么不继续说了?”霍佑青轻轻催促道,“复查后还要做什么?”
仇问斐眼神微闪,“查之前吃阻断药。”
“知道了,还有吗?”
仇问斐沉默一会,“上药,如果你真的跟他做了,后面的伤口需要上药,我可以帮你。”
“真恶心。”三个字从霍佑青口里吐出。
仇问斐身体一僵,他不再开口。
霍佑青继续道:“别再意淫我了,真的很恶心。”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绕过仇问斐走了,没走出多远,他的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人是戴亦莘。
戴亦莘在医院清醒了,他用的医院的电话,问能不能来找他。
“你来找我做什么?”霍佑青正在生气,语气难免很差,但他想到什么,又改口道,“你在医院等我,我待会过去找你。”
一个多小时后,霍佑青抵达医院。戴亦莘住的是单人病房,他到时,对方正站在窗户前,视线是朝下的,像是在寻找什么。等他一进病房,戴亦莘就转过头,旋即那张苍白的脸浮出笑容。
霍佑青有些惊愕戴亦莘的恢复能力,明明重新缝了两次针,居然当天晚上就能下地了。他等人快走近自己跟前时,出声叫停,“站住。”
戴亦莘听话停住了,但眼睛是直勾勾地往霍佑青身上转。
霍佑青没理会这目光,他将病房门关上,问出他关心的事,“龚琅和仇问斐今天的行为跟你有关吧?你故意让他们知道我们在一起?”
本以为会得到肯定的回答,哪知道戴亦莘居然摇头了。霍佑青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戴亦莘,猜测对方骗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大。
片刻,霍佑青换了话题,“你吃晚餐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带了点粥。”
他过来时,不仅带了粥,还顺带帮戴亦莘放在酒店的行李箱和手机也拿了过来。戴亦莘没喝几口粥,晚班护士就来了,要给他吊上晚上的药水。
在护士扎针的时候,戴亦莘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静音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戴沅”。
霍佑青看着那个名字,又瞥了眼坐在床上的戴亦莘,对方的视线此时正好被护士挡住。他想了想,默不作声地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起,往病房外走。
走出病房两三步,他就接起了电话。
“哥,你在国内玩得开心吗?”那头果然是戴沅的声音,“父亲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