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烟味,只是抽烟能让他在短时间内心情平复下来,他将烟蒂弹进垃圾箱内,转身进了公寓楼。
电梯停在了11层,沈珩放轻动作打开了房门。
屋内一片昏暗,只有柜子上的台灯散发着温暖的黄光,沈珩以为顾正卿已经睡了,便径直往侧卧走。
路过客厅时,他余光瞥见沙发上的角落有一抹白。
沈珩脚步一顿,转头看去。
顾正卿穿着柔软的黑色睡衣,侧身蜷缩在沙发上,双眸阖着,睡得脸颊都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他身上并没有盖任何东西,领口半松着,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那抹白,修长的双腿委屈的蜷缩着,露出了骨节分明的脚踝。
顾正卿睡姿很不安稳,他突然皱了皱鼻子,蹙眉翻了个身。
沈珩怕他冻到,来不及多想就大步走过去,轻轻摇了摇顾正卿的肩膀。
“顾先生,醒一醒,不要在这睡。”直到沈珩说到第四声,顾正卿才睡眼朦胧地睁开了眼睛。
刚醒大脑还不清醒,顾正卿眯着眼睛盯了三四秒,才认出眼前的人。
“阿珩,你回来了。”跟清醒时不同,嗓音软软糯糯,像是在撒娇一般。
沈珩眸色一暗,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顾先生怎么在这睡着了,小心着凉。”
顾正卿揉了揉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我本想坐在沙发等你回来的,可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沈珩愣住:“你,你在等我?”
顾正卿打了个哈欠,十分自然地说道:“嗯,你这么晚还不回来,我有点不放心,索性等等你。”
沈珩见状,压下心里那些旖旎的心思,说道:“我以后不会这么晚回来了。”
顾正卿点点头,他困得睁不开眼,此时见沈珩已经安全回来了,便放下心来,起身回卧室继续睡。
他刚动了下,鼻尖突然嗅到了一丝烟味,淡得像是错觉一般,他下意识地追着烟味闻了闻。
沈珩见顾正卿想起来,便伸手去扶他。
可手刚触碰到柔软滑腻的布料时,顾正卿突然倾身靠近他,像只小猫一般在他怀里嗅来嗅去,温热的呼吸撩拨过他的锁骨。
沈珩微微垂眸,看到毛绒绒的发丝随着顾正卿的动作晃来晃去。
呼吸控制不住地紊乱了,全身的血液涌向头部,耳边轰鸣作响,沈珩下意识想要直起身来。
他还没直起腰来,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拉了下去。
两人的距离再次缩小,只容得下一个拳头。
沈珩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拽着他衣领的那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心里的弦彻底断了。
顾正卿还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撩人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和锁骨,像是邀约一般。
喉结控制不住地滑动了一下,沈珩的眸色逐渐变暗,眼底的欲望翻滚,几乎要吞噬掉他仅存的理智。
顾正卿被他放在心尖上多年,只是这简单的撩拨就要了他的命,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
心中的那头猛兽终于逃脱牢笼,沈珩眸色晦暗不清,手抚上那深凹的弧度。
就在碰触到的前一秒,顾正卿突然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蹙眉说道:“阿珩,你是不是抽烟了?”
这句话唤回了沈珩的理智,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来,嗓音因为压抑着欲望,变得低沉充满磁性:“没有。”
顾正卿依旧蹙着眉:“没有吗?那我怎么闻到了烟味,难道是我的错觉?”
沈珩看着在认真纠结的顾正卿,声音喑哑:“你刚才……只是在闻烟味吗?”
顾正卿点点头,还在纠结:“我是不是闻错了?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沈珩无奈地笑了一声:“别纠结了,回去睡吧。”
顾正卿看了沈珩几秒。
抽烟倒也不是什么很不好的习惯,沈珩已经19岁了,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若是真抽了,他不应该指责。
这样一想,顾正卿索性就不纠结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那我回去睡了。”顾正卿说道,“阿珩,晚安。”
沈珩笑着点点头:“顾先生晚安。”
顾正卿往卧室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不解地说道:“你还不睡吗?”
沈珩正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手还搭在了腿上。
听见顾正卿的声音,沈珩笑意不减,“顾先生先去休息吧,我待会就去睡。”
顾正卿也没多想,转身往卧室走,在关门之前,他看着还端坐在沙发上的沈珩,笑着摆了摆手。
等房门彻底关上了,沈珩这才站起身来,眼神晦暗地盯了一会房门,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周一,顾正卿又昏天暗地地忙了一上午。
等到午饭时间,他终于得出空来休息。
他站在落地窗前,大脑放空地看着楼下如蚂蚁搬的车水马龙,疲惫的脑细胞终于得到了缓解。
过了几分钟,顾正卿突然想起之前和沈珩约好的周末聚餐,便给程子墨和叶文哲都打了个电话。
两人都同意了,顾正卿又给沈珩发消息。
【顾正卿:周末去叶哥家烧烤,你看看需要什么,我让人去买。】
过了一分钟,沈珩回消息了。
【沈珩:好的,顾先生别忘了按时吃午饭。】
顾正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回复:放心,一定不会忘的。
宋秘书进来送午餐时,刚好看到了顾正卿脸上的笑容,她恍惚了一下,下意识顿住了脚。
在她面前,顾正卿一直是沉稳冷静的,就算是放松时,也不曾见他笑得如此开心。
难道是……
私自猜测老板的私生活是极其不专业的行为,宋秘书连忙打住思绪,露出八颗牙齿,走上前说道:“顾总,我把餐盒送来了。”
顾正卿还在和沈珩聊天,头也不抬地说道:“好的,放在桌子上吧。”
宋秘书点点头,放下餐盒后,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今天您父亲又来了公司。”
顾正卿打字的手顿了一下,这才抬起头,他表情淡淡地说道:“这是他第几次来公司了?”
“第五次。”宋秘书想了想说道。
自从和顾家脱离关系后,顾正卿对这个父亲连最后的一丝感情都没有了,此时听到他来了公司五次,心中没有半点起伏:“让保安盯紧了,一定不要让他在大厅闹。”
宋秘书点点头。
顾正卿又问道:“最近公司股价和媒体舆论如何?”
宋秘书说道:“多亏了顾总您提早做出防范,公关得当,舆论几乎已经控制住了,并没有发酵开来,只是……公司股价稍有变动,不过前天起逐渐恢复平稳了。”
顾正卿点点头,表情淡然。
这一切他早就猜到了,顾志雄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公司必定会受到影响,虽然股价波动了几天,但这已经把损失控制到最小了,之后只要再采取恰当的措施,这一关就平稳度过了。
“虽然有好转,但千万不要放松警惕,让公关部给我紧紧盯着,再给我出一份报告。”顾正卿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有,绝对不能让新项目受影响,公司投入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一旦失败,公司元气就会大伤。”
宋秘书知道新项目的重要性,表情严肃地点点头:“顾总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认真对待的。”
顾正卿点点头,语气放缓了一些,“行,辛苦你们了。”
以往这个时候,宋秘书便会退出去,但顾正卿拿起筷子,还发现宋秘书站在原地,表情纠结。
他顿了一下,问道:“还有什么事?”
宋秘书犹豫了几秒,没有开口。
顾正卿见宋秘书如此为难,继续说道:“没关系,说吧。”
宋秘书这才说道:“您父亲……这次来的时候说,顾老夫人生病住院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音继续听不到了。
宋秘书说完后,见迟迟得不到顾正卿的回应,便壮着胆子看了过去——顾正卿神情平淡,似乎毫不在意,可涣散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过了足足一分钟,顾正卿才开口说道:“好,我知道了。”
宋秘书从轻得像一阵风的声音里,猜出顾正卿此时的心情一定不太好,便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静得几乎没有一丝人气。
顾正卿像尊雕像一般在办公椅上坐了许久,这才叹了口气。
既然已经断了,那便断得干干净净吧。
现在回头看才发现,幼时那点温暖的情谊,早就消磨光了,只是他不肯承认罢了。
*****
顾正卿将车停在楼底下后,微信叮咚响了一声。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孙煜宁的消息。
顾正卿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和孙煜宁加上好友后,除了过节发祝福消息,几乎没有联系过。
毕竟他比孙煜宁大了八岁,算是半个长辈,而且他已经掌管公司四年了,孙煜宁才刚高中毕业,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聊天也不知道该聊什么。
顾正卿点开消息,发现孙煜宁一连给他发了四条。
火日立:顾哥好(*?▽?*)
火日立:我看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应该没有打扰到顾哥吧。
火日立:昨天撞到顾哥,我急着送东西,忘了好好道歉,顾哥今天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火日立:乖巧jpg
顾正卿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孙煜宁乖巧地捧着手机,小心翼翼打字的样子。
他轻笑一声,回复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对话框上方显示“正在输入”,可足足过了一分钟都没有新消息发过来,等顾正卿站在家门口,微信消息提示才再次响起。
顾正卿一边开门,一边低头看消息。
火日立:好的,顾哥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还有我想跟你朋友再道声谢,顾哥你能不能把他微信给我啊。
顾正卿也没多想,直接把沈珩的名片推给了孙煜宁。
进门后,他闻到了令人食指大动的饭香。
走到客厅,果不其然地看到沈珩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顾正卿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靠在门框上说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沈珩笑着说道:“顾先生先去换衣服,还有十分钟才能开饭,餐桌上有切好的水果,顾先生可以先吃着。”
顾正卿闻言点点头,去里屋换上了休闲的衣服。
从卧室出来后,他看到餐桌上摆着洗好的草莓和提前切好的芒果,他扔了一颗草莓到嘴里,甜中带着一点酸的果汁在嘴里迸发开,冰冰凉凉的,让人忍不住想吃第二口。
顾正卿一口草莓一口芒果,抬头看到沈珩的身影,忍不住在心理感慨了一句:能被沈珩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
他正这么想着,沈珩端着菜出来了,顾正卿赶紧走上去帮忙。
晚饭照例是三菜一汤,顾正卿舀了一碗冬瓜虾仁汤。
汤偏乳白色,表面零星飘在红色的虾油,喝进嘴里鲜味浓郁,但又不过分厚重,从舌尖滑向喉咙,喝完后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忙碌一天的疲惫就这样消失了,顾正卿夹了一块菠萝咕咾肉放进嘴里,突然想起孙煜宁要加沈珩微信的事,便开口说道:“对了,我有件事跟你说……”
沈珩看着两腮鼓鼓,说话含糊不清,像只仓鼠的顾正卿,笑了笑说道:“不着急,慢慢说。”
顾正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食物咽下去才继续说道:“今天孙煜宁向我发消息,想要你的微信,跟你道谢。”
沈珩筷子一顿,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说……孙煜宁?”
顾正卿没有察觉到沈珩声音的轻微变化,一边吃东西一边说道:“对,就是昨天差点撞到我的人。”
说完过了三秒,他都没有等到沈珩的回应,不解地抬头看去。
沈珩正直直地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珠看不出一丝情绪。
顾正卿愣了一下,“你不会忘了吧,就是昨天在饭店的那个啊,孙铎的表弟。”
沈珩这才缓缓地点点头,不着痕迹地问道:“他今天都跟你说什么了?”
顾正卿不疑有他,继续说道:“他再次跟我道了歉,问我身体如何,客客气气的,最后跟我要了你的微信。”
沈珩顿了一下说道:“你给他了?”
“给了。”顾正卿表情自然,语气大方地说道:“你记得待会看下好友申请啊。”
沈珩没有在顾正卿脸上看到他想要的情绪,眼神更加晦暗,心情降到了谷底。
顾正卿这才察觉到沈珩情绪上的变化,咬着筷子小心翼翼道:“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沈珩调整好情绪,笑着说道:“没有。”
顾正卿觉得沈珩像戴着微笑面具一样,他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米饭,心思全放在了沈珩身上。
沈珩刚才还好好的,是在他提起孙煜宁之后才变了的。
难道是……
顾正卿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连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
“误会?”沈珩的心提起,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都变得有些干涩:“误会什么?”
“就是,就是孙煜宁虽然是孙铎的表弟,但他跟孙铎是完全不一样的,是个很听话,很乖巧的孩子,我小时候还抱过他呢,他不会像孙铎一样找麻烦的。”顾正卿说道。
沈珩眼里的光消失了,他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