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池深吸一口气,甩甩头告诫自己还是上药要紧,却盯着那惊心的伤口许久也没下的去手,只好不断做心里建设。
“没事,不太疼。”黎乘渊道。
他方才就不太想让夏星池来替他换药,毕竟了解这只小刺猬的心性,估计看到了这伤口就必然会心疼,说不准还容易掉眼泪。
夏星池咬咬牙,手还是忍不住有点发抖,只能尽量用最轻最缓的力度小心给黎乘渊上药。
虽然他家大猫嘴上说着不疼,但显然只是安慰罢了。
在清创药物撒上的一瞬间,夏星池眼看着黎乘渊后背下意识紧绷了起来,显然是疼极了却不吭声忍着。
夏星池当即心疼的手足无措,只好轻轻摸了摸黎乘渊的后腰以示安抚,希望药劲能早点过去。
孰料因为黎乘渊浑身紧绷,原本就流畅漂亮的腰部肌肉线条更加明晰分明,不仅好看,而且手感也格外好。
夏星池下意识心头一动,忍不住想再摸一下,于是没过脑子就伸手又去从上到下抚摸过去。
摸完才发觉不妥,而浓烈的心疼感之中混杂着悸动与暧昧,简直让他一时间都不知道手往哪放眼往哪看了。
黎乘渊抿唇,显然也很别扭,一面感受着钻心的疼,一面却又被这只不安分的手摸得一阵阵酥痒热意。
但他却并没有制止夏星池的行为,反而假装不知道的任由他胡来。
夏星池还自以为自己的小动作瞒天过海没被人发现,又庆幸于黎乘渊是背对着他,看不到他已经红透了的脸。
好不容易才在擂鼓般的心跳声中努力换完了药,正巧门口的保镖敲门进来送饭。
他连忙跳起来,总算找理由结束这奇怪气氛,不必再被大反派的美色吸引得总想做小动作了:
“好了!你自己穿衣服啊,我好饿,先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李姨做的饭足足几大饭盒才够盛下,她大致听说两人昨天的遭遇之后心惊胆战,想到自己做不了别的事情帮忙,只好努力多做些好吃的。
开饭盒的过程宛如开惊喜礼物,夏星池第一盒就开出了他最爱的排骨面和西红柿牛腩汤。
还有各种清炒小菜以及补身体的乌鸡汤,一时间整个病房里都是香味。
黎乘渊坐起身,一面系扣子一面发现某只小刺猬正悄悄伸手薅下烤鸡的鸡腿塞进嘴里,吃的眉眼弯弯幸福极了。
正想让他慢点吃别噎着,就忽然发现夏星池用的是左手。
而他的右手一直垂在身侧没动——似乎刚刚打开饭盒时用的也是左手。
“夏星池,你的手怎么了?”黎乘渊当即皱起眉,“过来给我看看。”
夏星池叼着鸡腿,闻言露出懵逼的表情,片刻后才想起自己手上的伤,甩甩脑袋道:
“没事,就是割破了个小口子。”
黎乘渊命令道:“过来。”
夏星池只好抽纸擦了擦油腻腻的左手,走上前去摊开右手手掌,不在乎道:
“你看,过两天就长好了。”
手心显出一道分明的伤口,虽然不算长但却很深,被白皙的皮肤一衬显得十分惨烈。
好在夏星池一向长得快,昨晚医生给他喷涂过生长因子之后就恢复的更快了。
虽然皮肉依旧有些外翻狰狞,但他自己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
黎乘渊见状脸色一沉,神色中骤然满是浓郁怒意,但他捧住夏星池手的动作却非常轻。
“这叫小口子么?”黎乘渊沉声问,“昨天怎么受的伤?”
本以为自己已经把人保护的很好了,没想到还是没能让夏星池毫发未损,这笔账必然要黎盛瑞付出更多代价。
“真没事,你别这样,我哪有那么娇气。”
夏星池被他这严肃态度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巨大的伤口。
小打工人这些年没少吃苦,这种磕磕碰碰太多,早就无所谓了,何况相比之下黎乘渊后背的伤才真的需要好好担心一下。
黎乘渊见他这幅不在乎的态度,以及这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登时觉得心尖疼的发颤——
不用问也知道,这个小骗子这些年在外面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他深吸一口气:“先去缠好绷带。”
“不行,我特意不让他们缠呢。右手缠的和熊掌似的可就连饭都没法吃了,不方便。”
黎乘渊不听他的,直接按铃叫来护士,三下五除二就再涂了一次药,然后裹得严严实实。
夏星池:“......”
夏星池举着自己裹紧的爪子,哀怨的坐在饭桌前和丰盛饭菜大眼瞪小眼,尤其是必须用筷子吃的排骨面。
正想悲伤地继续啃鸡腿充饥,就听某个始作俑者又道:
“端过来,我喂你吃。”
话音落下,夏星池立即露出一个怀疑的表情——先生,我怎么突然觉得你是故意的呢?
因为vip房间的病床格外宽,以至于连伸缩桌板都格外大了许多。
因此他干脆把所有饭菜全摆在了桌板上,又瞪大眼睛盯着黎乘渊,显然是不相信这人真喂。
没想到黎乘渊说话算话,先是夹起一口腾腾冒着热气的炒鸡蛋,细心吹凉后温和道:“来,张嘴。”
“啊——?”
夏星池的语调上扬,本来只是想表达一下疑惑,结果却直接被投喂进嘴里。
这本就是个相当暧昧的行为,何况两人竟是共用一双筷子,方才给黎乘渊上药时的奇怪气氛刚刚平息就骤然卷土重来。
“哎,那个,”夏星池只好尴尬道,“你用错筷子了吧......”
黎乘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道:“亲都亲了不止一次。”
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出口气氛就更奇怪了,夏星池窘迫低头,深情凝视着一块排骨而不敢再看黎乘渊。
吃到一半,又遇上护士小姐因为不放心夏星池学没学会换药而来查房。
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两人满是彩虹泡泡的喂饭画面,仿佛被狗粮拍了一脸,拍得她露出磕糖的笑意,飞快说了句“打扰了”就大步离开。
——又有能和好姐妹们一起磕糖的素材了。
留下更加窘迫的夏星池,只好狠狠去瞪黎乘渊。
好在即便如此也不影响小干饭人的食欲,甚至比平时多吃了一大碗,全是他家大猫投喂的。
。
夏家此刻正是冰火两重天。
夏平建正口水横飞的坐在客厅里打电话,显得兴高采烈:
“生日蛋糕一定要够大!对,嗯那就买最贵的,买那个十二层的,记得写上星池的名字!”
“不行,这酒店档次不够。黎先生要是也来参加的话可太怠慢他了。”
他向来大嗓门,声音几乎震天响,要穿云裂石似的传入夏喻的房间内。
夏喻咬牙捂住耳朵,不去想历年来明明都是应该给自己过生日,而哪里有夏星池这个野种的份。
短短时间内,夏喻已经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恐怕就连他那些疯狂的粉丝们再看到的话都未必能认得出他了。
因为长期睡眠不足而深重的黑眼圈,双眼布满血丝红的可怕,目光中满是怨毒和惊恐疯狂,整个人如吸了毒似的枯瘦憔悴。
经过这些天悬而未落的恐惧折磨,夏喻早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衰弱纤细的神经轻易就会被触动。
夏平建打电话的声音对他来说,宛如是钝刀子磋磨精神的酷刑,又如同指甲一下下刷着黑板让他头皮发麻。
夏喻忍无可忍,终于大步冲出房间,歇斯底里怒吼道:
“爸,难道你忘了我也过生日吗?向来不都是给我过生日吗?!”
“夏星池他就是个山沟里出来的野种!你怎么能——”
“啪!”话没说完,夏平建已经恶狠狠一巴掌抽在夏喻脸上!
夏喻顿时被打的耳边嗡嗡作响,脸上满是错愕又怨恨的表情。
夏平建以前从来都没有这么打过他,反倒是夏星池经常被这样打骂......现在一切怎么能反过来呢?!
夏平建已经挂了电话,震声道:“你最好摆清楚自己的身份,星池才是我亲儿子,你算什么东西!”
“凭什么!”
夏喻顾不上脸颊火辣辣的疼,大吼起来:“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就是因为他现在红火了、比我有价值了?”
说罢,不等夏平建回答,夏喻已兀自发疯似的笑起来——
从一开始就不该指望夏平建,这个人能因为养子优秀而偏心的苛待毒打亲生儿子,现在自然就能因为自己一无所有而变脸。
夏喻咬牙,又疯了似的大步冲回房间。
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的一切都被那个不该出现的野种给夺走了。
他打开微博,见网上依旧是对他的一片骂声,而为他说话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他打给经纪公司的电话始终没人接听,显然时那群混蛋不敢招惹黎乘渊,因而彻底把他看做了弃子。
夏喻咬紧牙,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手指疯狂而飞快的敲击着手机屏幕,编辑出一大片包含怨恨和不公的长文。
或许是因为坚定自己是正确的,他在写的过程中竟然莫名有了一种自己会被所有人同情和支持的诡异自信。
其中最让夏喻憎恨和不甘心的内容被他不知不觉中重复多次:
“明明我从生下来就是夏家少爷,这明明是我的人生!”
“从一开始夏星池就不该存在。凭什么骂我,明明他才是小偷,是他的出现偷走了我的人生!”
“如果没有他,黎乘渊一定会和我结婚,这是属于我的联姻啊!”
......
夏喻已经疯狂了,这条长图微博发出的瞬间果然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其中虽然还有各种语无伦次的病句和错别字没有检查,但却足以令众人看懂他的意思,并更加震碎三观。
【我不懂,夏喻这是被盗号了吗?你他妈自己看看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震惊,他今天怎么不继续装楚楚可怜的白莲花了?当代《图穷匕见》还是《狗急跳墙》?】
【他白占了星池的人生二十几年,让星池沦落在外吃糠咽菜过得那么苦,他怎么敢说自己才是被抢了人生的?这叫物归原主】
【卧槽真的看吐了,这是疯了吧?当小偷当上瘾了,就真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的了?】
【@夏喻,您要点脸谢谢。我们骂你是因为你的原罪身份?明明是因为你不干人事,OK?】
【多行不义必自毙,现在怪命运和身份了,你怎么不看看你到底干了多少缺德事?这是咎由自取!】
【最哄堂大笑的难道不是要和黎乘渊结婚这句吗?咱就是说,如果真的是夏喻这个恶心东西的话,黎总可能就退婚了呢?】
【典型的一手好牌打的稀烂,@京城公安,所以投毒是谁干的?我实名怀疑这个人丑心也丑的绿茶,在线蹲一个通报】
......
夏喻这些年向来如有神助似的,人人都无条件的信任他喜欢他,即便他恶毒又卑鄙,也总能还来有情可原的宽容。
或许是这种日子过久了,他万万想不到此刻竟会是这样一个骂声如潮的状况,人人都视他为垃圾、过街老鼠。
本以为能博取同情和争取“正义”的长微博一出,竟连他为数不多的几个后援团都集体换上全黑头像,宣布脱粉。
【本来以为你会知错能改,没想到你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错了,粉过你是我最恶心的事,呕】
【小喻,我本来以为不管别人如何评价,我都会永远支持你......妈的不肉麻了,我现在就去删掉所有粉过这瘪犊子的痕迹】
【这才是你原形毕露的样子吗?那之前天真可爱的小少爷模样都只是人设吗?】
【靠我真的要吐了,你们不觉得他之前的人设像是模仿夏星池吗?太恶心了吧,你抢了人家的人生,连人设都要模仿?】
夏喻眼看着无数嘲讽和谩骂,骤然疯狂尖叫起来:
“不可能!这都是假的!假的!”
“这一定是夏星池买的水军!我明明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没人支持我?!”
“我要杀了他们......为什么黎乘渊没死?!这一切差一点就属于我了啊!”
他一面尖叫狂喊一面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哪里还有一点“当红偶像”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夏喻才终于又哭又笑的平静下来。
他喃喃自语道:“你们以为夏星池就是什么好东西么?我要让所有人看看他的裸|照......”
这是他先前早就准备好的把柄。
当时的“夏星池”刚从穷山沟里出来,举手投足之间本就与豪门格格不入,而夏平建的苛待之下更是不给他一分钱。
在这样一个纸醉金迷的圈子里,身边人的衣着昂贵、而他畏畏缩缩、一条地摊牛仔裤甚至都洗的发白缩水,这种自卑感瞬间被强烈拉满。
夏喻见状,故意从各种角度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不断指指点点,加重他的自卑。
然后再故意“不小心”的留下了高利贷的联系方式,告诉他这是很正常的事,又教会他如何赌博。
对于一个自卑敏感、急于求成想有钱想和大家一样的人来说,这个陷阱就是这么轻而易举。
“夏星池”借高利贷来买各种名牌去掩饰自卑、满足逐渐畸形的虚荣心,又在赌博的陷阱之中越陷越深。
走投无路而还想要更多钱,就只能用拍不雅照的方式来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