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欢呼中渐渐响起疑惑的声音。
祁砚旌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捧花奖牌,才拿起话筒淡淡道:“非常遗憾,许珝本人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提前离场,奖牌会由我私下代为转交。”
“感谢各位观众考核官的支持,也感谢今天到场的全部前辈老师,演研所会秉承初心,永远以为国家臻选最优秀的演员为己任,谢谢大家。”
祁砚旌只负责宣布前三名,说完这些便直接下台,后面的淘汰与晋级,全都由总导演接手。
从宣布许珝身体不适无法到场起,台下就一片哗然,到祁砚旌下台更是议论纷纷愈演愈烈,已经完全没人关心后面的流程了。
【什么情况??这么扬眉吐气的大好时候,竟然都不亲自来领奖的吗?】
【1评这个奖牌几乎就是后面各大电影界的影帝保送券了呀,是我从坟里爬起来都要自己来拿……】
【是的,对我来说只要没晕我都上,就算晕也要晕在台上,手里攥着影帝保送券,晕死都值了!】
【所以许珝身体到底什么情况?】
【谁知道呢,但他好像一直都不太好吧,前面一年没怎么出现,听说也是在养病来着】
【什么病啊??都没人说过啊,楼上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什么病,反正就是小道消息,他官方是没出过任何消息的】
【不管是不是生病,反正他气色看起来就很不健康,而且瘦啊,多瘦啊,之前网传说他不吃饭,我总觉得不是在夸张……】
【新消息!!好像是真晕了,晕得人事不省的那种,还是祁老师抱住的!!我朋友的姐姐的表姑的侄女的前男友的女朋友说的,她好像是内部工作人员!!】
【……楼上这消息也倒太多次手了,保真吗?】
【不保真啊,不就听个新鲜吗,反正来源是没问题的……】
【哦豁,论许珝突然变成美强惨了?】
【别瞎猜了,等官方消息呗,反正这种情况肯定是会给说法的。】
【只有我关心,是晕在祁老师怀里的么……】
·
祁砚旌匆匆下台,摘了麦转身却看到等在楼道的高平。
他拧眉上前语气不好:“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跟着许珝吗?”
高平还没来得及说话,祁砚旌又摆摆手:“算了,先不说这个。”
他径直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走,“许珝在哪家医院,现在带我过去。”
“哥,哥……”高平跟在祁砚旌身后一个劲地撵。
祁砚旌走路本来就快,此刻更像脚底生风,高平一米八的个子标准大长腿,都有点追不上。
“哥!”他不得已用力喊了声:“许珝没在医院!”
前方身影猛地一顿,高平差点直接撞上去。
祁砚旌回头,满目诧异:“你说什么?!”
高平咽了咽唾沫,平复呼吸:“他在咱医务室呢,你走反了,算起来你离他又至少远了五百米的直线距离。”
祁砚旌脸色瞬间黑沉无比。
“都晕倒了为什么不送去医院?”
祁砚旌觉得荒唐,虽然他们这里的医疗条件不比医院差,但设施终归不是那么齐全,而许珝身体看上去很不好。
“这……”高平欲言又止,“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放心,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
祁砚旌看了他两眼,最终一言不发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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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医务室里。
祁砚旌双腿交叠坐在许珝病床前,跟演研所合作了十几年的老医生在旁边絮絮叨叨。
“饿晕的……你敢相信这年头还能有人活生生把自己给饿晕吗?”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年轻人,从来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止痛药当饭吃,还是这么强效的药,硬是吃出厌食症……”
医生小心翼翼给许珝加了瓶营养液,又在祁砚旌面前比划:“他那个小助理都不知道,还拍胸脯给我保证说都戒了,这几天也能吃下东西。”
“我寻思着,吃是一回事,吃了吐那是另外一回事啊!”
“反正他是你的人,”医生指着床上的许珝道:“一刻不踏出这扇门,你就得给我管好咯,我在你们这儿上这么多年班,不想临了了还弄出人命,你们爱怎么作我不管,但得等我先退休!”
这小老头医生也是老前辈了,没事就爱吹胡子瞪眼,天天骂当代年轻人不爱惜身体。
祁砚旌跟着点头说是,被悬得高高的心却一时不知道往哪儿搁。
他设想过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因为药物性厌食症吃不下东西,导致的急性低血糖。
他都不知道许珝已经到了吃什么吐什么基本无法进食的情况,明明昨晚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许珝看起来都还好好的,原来回去就全吐了吗?
小老头看祁砚旌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还是大发慈悲缓和了些:“唉,你也不用太紧张,送过来的时候问了,是昨天开始没法吃东西的,说明还不是太严重,后面好好调理就行。”
“我现在给他用的成分很温和的止痛药,他也不过敏,就是只能静脉滴注。你等他醒了跟他说,以后实在疼得狠了,就来我这里挂一晚上的水,都是睡觉在哪里不是睡?反正他之前那个药是绝对不能再碰了”
“他不怕吃不死我是怕得很,你也好好看着他,反正这几个月你们都天天在一起。”
“明白了,我会监督他。”祁砚旌应道,目光落在许珝的脸上。
许珝已经被扒掉了演出的戏服和头套,看起来还稍微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汗,穿着件纯棉短袖蔫巴巴躺在病床上,脸颊消瘦得可怜。
祁砚旌没忍住,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小没良心的,吃不了东西也不说,我平时饿着你了?”
许珝人没醒,迷迷糊糊觉得额头痛,蹙眉轻哼了一声。
祁砚旌手指一下僵住了,小心移开,明明觉得自己没用什么力,许珝眉心却红了一小块。
他皮肤太白了又很薄,看上去就像文艺汇演时,被老师用口红在眉心点了朱砂痣的小朋友,还皱着眉,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祁砚旌忽然想起拍戏的时候,听张畅说过许珝是豌豆公主,现在看起来,豌豆公主都没他一半娇气。
他难得有些无措,停顿片刻,还是将指腹落在许珝眉心的红痕上,很轻地揉了揉,直到许珝眉目舒展开来。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许珝才悠悠转醒,只是人看上去还懵着。
祁砚旌单手托住他的下颌,手指细微地动了动,像在很轻柔地安抚:“醒了?还难不难受?”
许珝眼皮只掀开一条小小的缝,很缓慢地边眨眼边睁大,似乎在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
祁砚旌耐心地等着。
好一会儿,许珝才缓缓开口,声音有点哑:“晕……”
祁砚旌脸色沉了些:“嗯,想吃东西吗?”
许珝心里本来就有些翻腾,一听到吃的,眼皮一翻,眉头又皱了起来:“……想吐。”
祁砚旌手指紧了紧,神情更加凝重。
还没想出要怎么做,许珝就彻底闭上眼睛,低低道:“你能不能别晃了……”
祁砚旌一愣,彻底坐不住了,扭头问小老头:“晕成这样?!”
小老头波澜不惊,冷哼一声:“那不然呢,这样都算好的了,我是人开的药不是神仙,你当什么灵丹妙药一瓶下去就活蹦乱跳了?早着呢。”
“可老这么晕着不行啊。”
“你急什么呢,过会儿就好了。”
祁砚旌还是急,但不说话了,就在许珝面前坐着,隔一会儿看一次时间。
等到第一瓶营养液快输完的时候,许珝总算能坐起来,不再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转悠。
他人稍微有些精神了,就开始作,祁砚旌问一句哪里难受,他很不得从头到脚都说一边,连头发丝都能透出委屈。
张畅带着衣服和饭菜过来,推门看到的,就是祁砚旌给许珝揉额角的画面,手里大包小包差点全掉地上。
“你、你你你们干啥呢?!”
许珝从祁砚旌肩头露出小半张脸,看上去像整个人都被抱在怀里。
声音听着也懒洋洋的:“没看出来么?我撒娇呢。”
祁砚旌在他后腰拍了拍,“别瞎说。”
他扶许珝靠着床头坐好,自己则坐回一旁的椅子上,冲张畅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张畅愣愣地走进来,把衣服放在床头,饭菜放在小桌上,人都还是震惊得有点懵。
许珝被祁砚旌抱住的画面,越想越暧昧。
他打开饭盒,就是一小碗蔬菜粥,问许珝:“现在能吃吗?”
许珝点头,他其实有点饿了,就是不知道这回吃了还会不会吐。
张畅见他愿意吃东西,长长抒了口气,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许珝也很乖的慢慢吃。
只是越喂张畅心里就越不舒服,总感觉毛骨悚然的,一偏头,果然和祁砚旌的视线对了个满当,吓得手一抖,粥糊了许珝一嘴。
“你干嘛呢?!”许珝满嘴黏黏糊糊,懵得睁圆眼睛。
寻思着,自己嘴虽然不大,但还不至于找不到口吧。
张畅回神,赶紧忙着找纸,却被祁砚旌抢先。
祁砚旌动作迅速,却相当优雅地从床头扯了张餐巾纸,捏着许珝的下巴把糊在嘴上的粥擦干净,然后扔进垃圾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滑无比。
他坐回椅子上,长腿交叠抱着胳膊,看向张畅,非常无所谓地说:“继续喂啊。”
张畅哪还敢喂。
张畅只想直接消失。
许珝懵了一会儿,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转,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抿嘴笑了笑,对张畅说:“你先出去吧。”
张畅如蒙大赦,一溜烟立刻没了影。
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祁砚旌心里总算舒坦些。
许珝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吃点东西老爱舔嘴唇,吃一口舔一口,多容易起皮呐。
看上去也……不太好说。
许珝看着祁砚旌,眨了眨眼。
“?”
许珝笑了:“你喂我呀。”
“?!”
许珝撇撇嘴:“你把我助理吓跑了,我手上又没力气,你不喂我怎么吃呢?”
祁砚旌:“……”
祁砚旌没话说了,在心里暗暗衡量了下是愿意继续看张畅喂他,还是自己亲自上手,答案显而易见是后者。
他起身坐到许珝床边,舀了勺粥送到他嘴边。
许珝却往后缩了缩,一脸纯真:“烫。”
祁砚旌抿了抿唇,缓缓收回手,吹了两下再送过去,小祖宗才愿意张嘴。
没喂两口,许珝又摸摸肚子,说不想吃了。
祁砚旌搅拌着还剩了大半的粥,皱起眉:“才吃多少?张嘴,再来一口。”
许珝却靠回床头,拿大眼睛看他,渐渐绪起委屈:“你说话怎么这么凶呢……”
祁砚旌:“……”
这下是真没脾气了。
他把勺子放回碗里,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投降,舀起一勺吹了吹,放柔声音:
“再吃一口好不好?乖一点。”
趴门口听墙角的张畅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许珝嘴角扬起笑,张嘴含住勺子,还又舔了舔嘴唇。
这副样子落在祁砚旌眼里,很像古装剧里因为有了身孕所以恃宠而骄的贵妃娘娘。
于是祁砚旌人生第一次当老妈子,千哄万哄才伺候贵妃娘娘吃完了半碗粥。
这种滋味,很难言说。
吃完饭,祁砚旌把东西大概收了收,又去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拿了两样东西——捧花和奖牌。
祁砚旌揉了揉许珝的头发,神色在这一刻很认真:“恭喜啊,第一名。”
许珝眼睛都亮了亮,漂亮的眼瞳里闪烁着灼热的光。
他小心翼翼接过来,抱在怀里,很仔细地瞅了瞅那块雕着飞鸟和太阳的玉质奖牌,又低头闻了闻那捧花,而后惊喜抬头看向祁砚旌:“花竟然是真的诶!”
祁砚旌忍俊不禁,在他床边坐下:“不然呢?我们还不至于拿捧塑料花滥竽充数。”
许珝整张脸都笑开了,轻轻摸着花瓣:“那我回去找个花瓶插起来,应该能开好几天吧?”
他开心的点有时候总令祁砚旌觉得费解,甚至思考过是不是两人年龄差太大,所以有代沟。
但无论如何,有个事实是毫无争议的——许珝开心起来笑一笑的时候,是真的很漂亮。
祁砚旌半点眼神都没分给拿捧花,目光一直落在许珝弯弯的眉眼上。
“嗯,能开好多天。”他说,“以后再多买些给你。”
许珝不说话了,抱着花冲他笑,忽然他脸色变了变。
祁砚旌心里一紧,弯腰扶住许珝的肩:“怎么了?”
许珝摇摇头,低声道:“帮我……叫下张畅……”
张畅一直在门口听墙角,几乎下一秒就冲了进来。
然后祁砚旌才知道许珝为什么忽然要叫别人。
他又吐了。
刚刚被祁砚旌哄着骗着吃下去的一点粥,不一会儿就吐得精光。
祁砚旌视线被张畅挡住大半,只能看到许珝抓住床沿的指尖都变得青白。
小老头寻着响动赶过来,检查后对着一脸焦急的张畅,只说:
“没关系,吐了就再吃,暂时只弄温和好消化的。他肠胃被刺激得有点厉害,但还可以调养,一点一点的加,少食多餐,别碰那款止痛药,要不了多久就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