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叶赶紧直起身子,接过来了江叔的咖啡。
“你这习惯不好,别在床上喝咖啡。”霍一行瞥了眼从杯子里溢出来,洒到了托盘上的几滴咖啡,声音有些冷。
“小叶,你今天不用下床,好好休息。”江叔仿佛跟霍少对着干,跟白小叶简直慈眉善目温柔的不能再温柔,一转身,冲着霍少就是夹枪夹棒,“少爷,洒了我自然会找人收拾。不劳少爷费心。”
“江叔,你可能想多了。你不能这样惯着小叶,一旦洒了,会烫的。”江叔态度不对,霍一行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惯着?”江叔只挑起尾音重复着这两个字。
因为江叔生气的时候,根本都不去看他,两个人的关系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主仆。此时的霍一行讪讪地不说话了。
江叔把餐桌还拉了过来,正把早餐也开始往床边摆开了。简直针尖对麦芒。
白小叶昨晚的事儿依稀记得,多少猜得到江叔的误会。不过,江叔跟霍少的关系可不是表面上这么幼稚简单,他才懒得插嘴。
看着一脸灰线的霍少,他美颠颠的往咖啡里加了两块糖,小口抿着,好不惬意。
霍一行看着这个小得意,尾巴翘的没边了。暗自感慨:真是好样的,来霍家几天,就能把他的江叔都给拉过去了。
霍一行冲着开始喝牛奶的白小叶说:“那我走了。这几天,除了去爷爷那儿。有事儿都找江叔。”
“少爷这又不怕我惯着小叶了?”江叔刚怂一句,转眼还是自己叹了口气,摇摇头,“少爷这次跟梁少出门也小心些。小叶我会照看好的。”
霍一行又看了眼床边的白小叶,还没开口。
白小叶就放下牛奶杯子,挥了挥手,“上班嘛。快走吧走吧。”
霍一行没再说话,只是掏出手帕轻轻擦了下白小叶满嘴猫崽儿一样的牛奶渍。
前脚霍少一出门,江叔就把霍少的行程说了个清楚。
原来新酒增产,对葡萄园基地的讲究也很多,霍一行需要亲自去三个候选基地考察。
江叔告诉他,再顺利这次恐怕也得一个礼拜。
正好周五备考没人打扰了。白小叶已经在心里乐哈哈的拍上了手。
白小叶虽然对医考并不陌生,但毕竟原世界里十年主心外临床,有些小科目还是不敢大意。
他决不允许自己在考试上出现意外,白天会跟唐医生交流临床,早晚都是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面,根本不曾挪动地方。
的确,他还年轻,今年考不过还有明年,留给他的时间很多。
然而,白小叶很清楚,留给霍爷爷的时间不多了,他等不到明年。
霍爷爷的手术,风险太大,连主治医师唐医生都态度消极,他是唯一的希望,他必须一次通过。
这几天,霍少不在家,只要从爷爷那里一回屋,江叔就会主动给白小叶找上一套柔软舒适的家居服,比照顾考试生的生身父母还上心。
果然,江叔真是说到做到,铁了心“惯着”他,衣食住行无一不由着他性子来。一日三餐都端在了床前桌前。
白小叶都被江叔照顾的难为情了。到了临考前一天晚上,江叔还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埋怨霍少,“小叶,少爷从小就是霸道惯了。明天就要大考了,小叶自己能走吗?”
呃?!为什么这么问?白小叶视线离开桌子上厚厚的书籍,抬起眼睛看了看江叔。
“小叶心太软太善良了。是个实心的好孩子。江叔本来不想多嘴的。可是,看见小叶天天一直坐着不能动,都四五天了……”
白小叶赶紧打断了江叔,“江叔,那个,我坐着不动,是为了备考。好多要记住的。就是那个,哦,临阵磨枪而已。”
白小叶记得霍少出门那天早上简单地跟江叔提过一句,“江叔你想歪了。”明显是没解释到位。
江叔还要再说话,白小叶赶紧站起身来,绕着椅子转个圈想实际行动展示给江叔看他没事儿。
结果,久坐必生疾,好几天没动弹了,咯吱咯吱胳膊腿儿跟生了锈的机器一样响,动作一急还一下子差点儿把腰扭了。他赶紧悄悄又坐回去了。
白小叶怕越解释越麻烦,吐了吐舌头,说:“明天就要考试了。我还没学完。江叔先睡吧。”干脆直接逐客。
“小叶,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雷雨台风,南港出海的渔船都封了,老爷子也嘱咐过让我明天亲自送小叶过去。”江叔满脸都是关切,关上门之前,还是递过来了一条薄毯子。
台风?白小叶记得手机里的确来了几个提示,他看了看医考的主页,还好,没有考试延期的提示。
第二天,考场一出来,白小叶就觉得胜券在握了,唯独天公不作美,考场大门外的枫树竟然被连根拔了起来。
台风真的如期而至。
他根本撑不住伞,上了车已经浑身湿透了。
为了不让江叔担心,白小叶聊完了考试,随便聊着外面的天气,“按理说,台风之后,天就放晴了。今天的天气有些怪呢。”
“可不是么,才下午两点多,这天就跟傍晚似的。台风之后,好像还有场暴雨。天气预报也说这种天气这五十年都没有过。”江叔说着话,已经取过来第二条大毛巾帮着白小叶擦头发了。
外面狂风咆哮,暴雨把车身砸的哐哐响。
到了晚上八点钟,风停了,雨却更大了。
全国各地的电视,手机上都在报道江城的雷雨天气。
“不是,霍哥,韦尔斯先生交上来的管理方案你有没有听啊?我都跟你说两边了。”梁少往霍一行的空杯子里倒上了白葡萄酒。
“你别总盯着手机了。韦尔斯先生空运过来的白凌,要不,你先尝尝。”梁少又往霍一行眼前推了推酒杯。
“梁启冉,我没工夫跟你喝酒。江城好像变天了。我接个电话。”霍一行直接接起来了刚响了一声的手机。
“什么?断电了?江叔,你确定吗?”霍一行拿着手机皱起了眉。
“霍哥,没事儿的,停电了也不要紧。咱们这边才是紧要关头。明天一早必须要出方案的。霍爷爷屋里,不是有台备用发电机嘛。你就放心吧……”梁少还没拉上霍一行的袖子,霍一行已经重新拨上了另一个电话。
梁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他听见霍一行对着手机说:“对,现在,让直升机过来,送我回江城。”
“霍哥,喂,这个鬼天气,做什么直升机,你不要命了吗?”梁少问得再大声,也没用了。霍一行已经迈步离开,把门都带上了。
霍一行只恨自己不能跑得更快些:小叶,他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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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医考制度请不要联系实际,感情流小甜文一切为剧情服务。
第36章 黑夜
跟白小叶回家的路上,江叔的两个手机已经接连着同时接响了。
筛豆子一样砸在车窗上的雨点儿,实在太吵杂了,让平日里雅致的江叔在电话里几乎吼了起来。
“怎么可能停电?!”江叔呵斥之后,单手按着太阳穴,又马上从暴怒恢复到了理智。
“听着,断电的原因估计你们查不出来,赶紧找人修复。”伴着闪电雷声太大,江叔只好提高嗓门喊了起来。
白小叶听见断电,一个激灵也跟着着急了起来,“江叔,爷爷屋子里的医疗仪器。”
根本无法正常交流,坐在旁边的江叔动着夸张的口型,问:“什——么——?”
“爷爷屋里不能断电!没有发电机吗?”白小叶几乎冲着江叔的耳朵喊了起来。
“坏了。”江叔一拍大腿,又冲着另一个手机指示说:“先去地下室,确保把发电机动起来,保证老爷子屋子里供电。等等!修复换别人,让小赵去地下室。”
江叔一路电话不断,指示也不断。
白小叶很安静地坐在旁边,江叔脸上浮云重重的表情他看得明白。
雷雨的确渗人,但也很难让整幢别墅停电。
借着雷雨,背后断电的操作才更可怖。
晚上八点多了,爷爷屋子里的供电才勉强开通。
但是包括霍家别墅所在的小区,临时的所谓地域性停电却还有解决。
等唐医生赶过来了,江叔低声劝道,“小叶,这里人多手杂,江叔今晚得守着老爷子,恐怕顾全不了其他。小叶回屋吧。关好门。”
白小叶明白江叔的意思,看看爷爷也睡着了。屋子里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他待在这里,恐怕只会让江叔分心。
白小叶点点头,离开爷爷的卧室,直接打开了手机里的照明。
平时灯壁辉煌的走廊里,没了照明,老款欧式地板装潢,只会让回廊里回声回荡更添了几分诡异。
白小叶的确怕黑,但他只是怕黑。
原世界里作为一名出色的医生,看过太多的尸身,他并不迷信也不相信幻觉更不会轻易陷入惊慌。
他快步穿过走廊,卧室就在前面了,手机的照明映在墙上,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眼前晃过。
白小叶身后依着门,敏锐地抬着手机追着影子沉声问,“什么人?”
“我么?”影子躲开了,但竟然陌生的有声音回答了他。
白小叶寻着声音的方向把手机照了过去,一身黑衣,只是个背影,看不清脸。
“我叫一恒。”声音回颤在走廊里。
白小叶追着记忆,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看样子,一行没跟你提过。我是一行的大哥。”声音忽远忽近,说着名字,不知道为什么还夹杂着几声森然的冷笑。
这次白小叶想起来了,霍一行梦魇的时候,的确有几次都喊过,“大哥”。
不对,霍一行的大哥应该不在了。白小叶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等他再要抬起手机看清对面说话的人,猛然间什么东西扔了过来。
砰、刚好砸在了白小叶的手机上。
啪一声。一个冷不防手机被砸落在了地上。
眼前完全黑了!
白小叶靠着关键时候的理智转手打开了身后的门,快速回到了屋子里面。
等他锁上门,再次倚在门上,走廊里的回声依旧回荡着,却好像渐渐远去了。
白小叶完全闭上了眼睛,他清楚,现在的屋子里是完完全全的黑暗。就算睁开眼睛也不可能看见更多。
怕黑,已经开始有反应了,白小叶抬起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他没有办法控制怕黑。
怕黑,这绝不是仅仅小孩子单纯害怕的表现。
好像晕车晕船的人,与生俱来,跟职业没关系,就算是最严谨的教授,最凶猛的战士也会晕车。
怕黑虽然是后天精神创伤所致,但也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反应。
即便他本身就是医生,做过了很多尝试,一直都没办法改变。
白小叶凭着直觉,慢慢地摸着墙壁,朝着床的位置踱着步子。
不过才走了两三步,腿上已经开始发抖了。
继续摸着墙走过去,还要再多走些距离,恐怕要走不回去了。
白小叶一咬牙,干脆推开了墙壁,他必须最短路径直线走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再也迈不动了。
白小叶想起来了手机录像里霍一行梦游时的路子,他睁开眼睛干脆朝着床的位置猛一扑。
噗。刚好抓到了铺盖,膝盖跪在了地上,好在水床周围垫着绒毯,虽然生疼,却勉强还能动。
白小叶咬着牙爬到了床上,眼前的黑暗让他头脑发晕,已经开始浑身盗汗了。
记得离开霍爷爷的屋子才八点多,如果不来电,等到天亮恐怕要八,九个小时。
白小叶自从知道了自己是个怕黑的重症之后,完全没有尝试过这么长在时间在黑暗挣扎。他不敢想象后面等着他的是怎样一种折磨。
拖着身子终于在水床上躺平了,可此时又是口渴难耐,呼吸逐渐加快,连手心里的汗滴都拧成了水。
白小叶在细纱百褶裙子上蹭了蹭手心里的汗水。
蹭着蹭着,隔着裙子他把手伸到了两腿之间。
这会儿,没有比能感受到还活着更重要的事儿了。
他咬紧牙床闭上了眼睛,把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右手上。
喘息的频率更快了,白小叶大口吐息着。
他另一只手抓着枕头,可却是抓不住了,此时连脚趾都在拼命地伸张。
终于,忍不住,连声音都溢了出来。
就在睁开眼睛的瞬间,他好像看见了幻觉,幻觉里有一束光,光明里有一个他熟悉的身影……这是做梦了么。好像,又听见了有人在叫他,白小叶挑着唇角,缓缓松开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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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一行刚推开了门,就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石楠花香。
一时间,搞不清屋子里会是什么人,他有些慌乱了,直到借着手电的光看见了床上只身一人的白小叶。
担心吓到黑暗中的小叶,他先喊出了声,声音不似平日里那般冰冷:“小叶,是我,别怕,我回来了。”
顾不得浑身上下都在淌水的西装,他熟悉地快步走到了衣柜旁边,取出来了几只早有预备的高烛。
接着利索地把高烛插到了孔雀烛台上,点亮了台芯,瞬间几只高烛的烛光高照,屋子里亮了。
霍一行一把扯下来了领带,脱掉了还在淌着水滴子的西装外套,怕弄湿了床被,只轻轻蹲在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