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书房。最南边是一扇窗,窗外阳光明媚,竹影憧憧。
紧接着便是桌案,桌案两旁还摆着高大的书柜,最里边则是一张木床,看起来柔软又舒适。
他胡思乱想着,颈间却感觉痒痒的。竟然是萧楚玦趁着他不专心,偷偷地亲吻他颈间。
戚晚吓得连忙向后躲去,却忘记身后就是萧楚玦的怀抱,被萧楚玦扣住腰,撞了个满怀。
“原来晚晚如此迫不及待。”萧楚玦低声笑道。
戚晚贴在他的胸口处,被他的笑声震得发酥。他低头一看,画中画的正是他。
画中的他似乎是在霁青峰的房间里,桌子上一盏油灯,后边是两排书架。
画中人衣衫半解,眼角透红,整幅画春意盎然,恍若春风抚过冻土,冰雪消融。
这样的画……他可不敢再看第二眼。
“怎么……晚晚嫌我画的不好看吗?”萧楚玦戏谑道,故意拿这种话来羞戚晚。
戚晚忍不住抬头去瞪他。他却敛下笑意,幽幽沉沉地说道:“可我看不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晚晚如画中这样勾引着我。”
“我夜夜难眠,听着晚晚脱衣服衣料摩擦的声音,听着晚晚熟睡的呼吸声,轻哼声。整整一晚上……”
萧楚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都是晚晚你浪/荡的模样。”
他疯了!他绝对是疯了!这是戚晚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他从来都不知道萧楚玦心中对他存着这样的心思,让他害怕让他恐惧。
而现在,他在已经疯癫的萧楚玦的梦境里,在萧楚玦滚烫的怀抱里,毫无退路可言。
“我是你的师尊!你怎么可以……”戚晚眼角微红,完全接受不了现在的情况。
虽然在现实世界他并不歧视同性恋,但是不代表他可以接受男人喜欢他,接受和一个男人有肢体接触。
而且他也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他从十几岁把萧楚玦和燕时带大,在心中他一直把两个徒弟当做自己的学生。
更贴切的话,甚至可以说他把两个徒弟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可是更重的话还没说出口,萧楚玦已经换了一副表情。灰紫色的眼睛微光粼粼,蒙上一层浅浅的水雾。
本来白皙得过分的脸颊更显苍白,眉心微蹙,平添几分无辜可怜之感。
又来了!又来了!戚晚在心中发出警报,又是在装可怜。
“师尊是……觉得断袖之好下贱不堪,所以不肯与我在一起吗?”
萧楚玦声音隐隐约约带着一丝呜咽,低低的,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在撒娇。
他半靠在戚晚的颈窝,可怜巴巴地,“可是我喜欢师尊,很喜欢。当初若不是师尊……我可能还困在燕家的方寸之间,困在四方的小院子里,眼前漆黑一片,就连伸手摸索这个世界都困难。”
“也或许从来不知道父母也可以温柔慈爱,不知道青岚山春荣秋实,不知道外边世界如此之大,不知道我两手摸索出来的世界不过是井底。”
“可我甚至连做个井底之蛙都办不到,毕竟我连一小块儿的天空都看不见。”
“我满面尘土的来到这个世界,却只有师尊送我一隅灿烂阳光。”
萧楚玦眼眸带水,声音哽咽,身体颤抖,默默收紧怀抱,仿佛抓住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他在拥抱他的全世界。
明知道面前的人是假装的,说的话也是为了让他心软,可是偏偏戚晚就吃他这一套,完全抵挡不住萧楚玦的攻势。
像是已经丢盔卸甲的败军遇见了高山悬崖滚石埋伏,根本无力挣扎便缴械投降。
他挣脱萧楚玦的怀抱,转过身把萧楚玦再度抱回自己的怀里,轻轻地用手抚摸着萧楚玦的后背。
萧楚玦靠在师尊的怀里,低头轻嗅着师尊颈间的香味,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看啊,只要他想,他的师尊永远不会拒绝他,永远会为他敞开温暖的怀抱。
等戚晚反应过来推开萧楚玦,二人已经抱了很久。
不知道是时间过的很快,还是梦境里没有常理可循,戚晚发觉现在已经是傍晚。外边夕阳西下,火红的火烧云燃满了天际。
萧楚玦似乎暂时放下了断袖的念头,他望了望窗外说道:“时间不早了,弟子去做晚饭。”
戚晚微微一愣,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萧楚玦做的饭。毕竟之前他的身体不支持做饭这种高难度的事情。
“你……”他还想嘱咐两句,却想起来他自己也不会做饭,只好作罢。
“师尊放心。”萧楚玦微微一笑,看得出来连眼睛里都漾着笑意。
戚晚尾随在萧楚玦身后,同他一起到后院的小厨房里去。萧楚玦怕小厨房里油烟大,执意要戚晚在外边等着。
于是戚晚就在厨房的门槛后站着,从这里刚好能看到屋子里的一切。
小厨房里摆放着不少食材,分门别类的摆放在橱子里。旁边便是锅灶,再旁边是盛着水的水缸。
萧楚玦把袖子挽到胳膊上,露出一截儿白皙的手臂。他正在淘洗小米,澄澈干净的水浸泡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米,最后倒进锅里。
随后萧楚玦又切了香菇和青菜,做了一锅浓稠的汤,又炒了一份时蔬。
这时候小米粥也好了,盛在碗中金黄金黄的,香菇青菜汤冒着热气,炒时蔬清爽脆口,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切了点小咸菜,放在一起馋得人口水都流下来。
戚晚从没想到萧楚玦会做饭,更不曾想到会做的这样好吃。
自从穿书之后,原主的身体修为就很高,早就可以辟谷,搞得他一直没什么食欲。如今看到萧楚玦做的,竟然觉得肚中十分饥饿。
他同萧楚玦一人盛了一碗小米粥,在厨房里便一起吃了饭。
吃完饭天色已晚,萧楚玦又送戚晚去沐浴洗漱。
这样就给了戚晚一种感觉,他们还是像师徒一般,好像之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直到戚晚沐浴洗漱出来,他都觉得如此。
“师尊坐在这里。”萧楚玦把换上亵衣的戚晚拉到卧房里,按在了梳妆台的镜子前。
镜中的人因为沐浴脸色微红,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背后,还微微带一点水汽。萧楚玦站在他身后,灰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温柔与崇敬。
“弟子为师尊擦头发好不好?”萧楚玦拿着一块白色的头巾轻声道。
他的话带着诱哄和亲昵,多少让戚晚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此时萧楚玦不动手动脚就已经让他很是知足,所以也就没有提出抗议。
萧楚玦心满意足地替戚晚擦头发,擦得一点水汽都没有,再用修为慢慢地烘干,最后用发梳梳得整齐干净,用白色的发带束到一起。
“之前一直都想要亲手侍奉师尊,可惜没有机会,甚至在燕时做这些的时候还心存嫉妒。”萧楚玦抚摸着戚晚的长发惋惜道:“难得如今有机会,什么事都想亲手替师尊做。”
“其实不必如此,师徒之间不必如此多礼。”戚晚作为现代人其实有点理解不了这样的脑回路,争着伺候别人还因为伺候不到心存嫉妒。
“是吗?”萧楚玦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眼神微微一暗。话锋一转,“时候不早了,还请师尊休息。”
戚晚回头望着房中唯一的一张床,心里很是犹豫。“不如……我去书房睡。”
他记得书房里是有床的。
“那里许久不曾使用,怕是不干净,不能睡人了。”萧楚玦淡定地胡说八道。
戚晚也知道萧楚玦在胡说八道,又无法拆穿。因为这是在萧楚玦的梦境里,他就算过去验证,也只能看到一张不能睡的床。
于是他只能答应下来,同萧楚玦一起躺在卧房的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甚至被赶去床里侧的位置,有什么事都不好第一时间逃脱。
可是他拗不过萧楚玦,也没有修为在身,只能听萧楚玦摆布。
屋里唯一的灯火熄灭,整个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点月色从窗户外透进来。屋里燃着好闻的安眠香,沁人心脾。
可是戚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到梦境里已经有半天的时间了,可是依然找不到出去的办法。梦境里似真似幻,他若是停留太久也会迷失自己。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楚玦的情感。萧楚玦不过才十八岁,他说的喜欢怕不是一时冲动,因为他带他离开了燕家所以才对他有所依恋。
戚晚翻了个身,萧楚玦就躺在他身旁,只能看到一个黑糊糊的侧影。
“师尊睡不着吗?”萧楚玦突然翻身,点亮了床头的油灯,然后回身用胳膊撑在枕头上,面对着戚晚道。
“是有一些。”戚晚心中略微有些警惕。
“那师尊给我念段话本可好?”萧楚玦来了精神,从床下抽出一本薄薄的话本来。“以前常听师尊念书,如今长大了却再没听过了。”
戚晚闻言也想到了萧楚玦十五六岁的时候,他曾给萧楚玦和燕时念修炼秘籍。燕时是有些懒散,萧楚玦是看不到只能听他念。
念得唇焦口燥的时候,萧楚玦会默默为他倒上一杯温好的茶。
那段日子还历历在目,仿佛昨日刚刚经历一般。
“好。”戚晚点点头,接过了话本,开始逐字逐句地念着。
昏黄的灯火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温柔又静美。
话本里讲的是书生在冬日的野地里遇见一只小狐狸。书生家贫,却也心善的把小狐狸接到家中喂养。
后来小狐狸化作一个少年,每日陪书生读书写字。春天离开,冬日归来,每一年都是如此,像是一个不必言明的约定。
不知道为什么,戚晚念到这里的时候便觉得口干舌燥,隐隐有热意传来,但是并不明显。
萧楚玦也似乎对他的状态毫无所觉,只是认真的听着。
后来书生考中秀才,又考中举人,甚至需要进京赶考。
戚晚念着念着,额间起了一层薄汗,呼吸也不稳定起来。
小狐狸知道书生要离开,便要与书生行周公之礼……
看到周公之礼这四个字,戚晚的脑袋嗡得一声,热意一股脑儿得窜上来,望着萧楚玦的眼神水意盈盈。
“师尊怎么了?”萧楚玦凑过来,故意轻声细语慢条斯理地问道。
“你……你在那香中……”戚晚指着香炉里缓缓升起的香云,无力地靠在床上。
“是啊,师尊。”萧楚玦低声闷笑了一下,在戚晚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怎么会轻易放弃……晚晚呢。”
戚晚望着近在咫尺的萧楚玦,内心却十分反常地希望萧楚玦离他再近一点。
……
戚晚感觉自己的灵识蒙着一层水雾,他什么都看不清。他像是大海中的一叶孤舟,没有任何支撑点,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完全用不上力气。
他大约是发烧了,脑子昏昏沉沉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每一次睁眼都能看到萧楚玦带着薄汗的脸颊在他周围晃动。
窗外好像到了白日,一会儿又到了晚上。戚晚不知道自己昏沉了多久,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
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拆解了好几次,浑身酸痛难受。
等他意识再度清醒过来,他发现他躺在霁青峰自己卧房里,只是瘫倒在地面上。
他浑身一丁点力气都没有,软得不成样子,身体也像梦境里一般,被萧楚玦整整折腾三天三夜一样不堪。
甚至于他的眼中泪意盈盈,身体仍有余感,隐隐约约的招惹着他。
戚晚勉强地扶着床沿站起来,由于浑身无力,还差点踉跄一下摔倒在地面上。
他一低头就看到蒙着眼睛的萧楚玦安静地躺在床上,与梦境中的别无二致,惊得他浑身一软,又差点跪倒在床上。
既然他已经从梦境里出来,想必萧楚玦也很快会醒了。
戚晚半扶着墙走出了房间,燕时还守在门口,面色担忧。看到师尊出来连忙迎上去,急切又担忧地问道:“师尊怎么样?怎么……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无妨。”看到燕时,戚晚心里安稳了一些。
他在梦境里被某人折腾了三天三夜,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忙碌着,身上又没有修为,怎么可能不会脸色苍白身体虚弱。
“如今什么情况了?”戚晚顾不上身体连忙问道。
“您和师兄在内室待了一天一夜,其他宗门的人没能抓到魔尊萧颂,只能回来难为青岚山。众人说萧颂要抢夺萧楚玦,定然是有什么问题,要求青岚山把师兄交出来。”燕时急急忙忙地回答,“现在掌门师伯尽量压下了局面,可是其他宗门的高层还是不肯离开,一直要等师尊和师兄出面。”
原来才过了一天一夜吗?怎么感觉那么漫长。
“你先进去看着你师兄,我去找掌门师兄聊一聊。”戚晚指了指身后的大门,然后便准备去找赵晴霄。
燕时担忧地摇摇头,看到戚晚的神情又猛得点点头,转身进入房间里照顾萧楚玦。
碰巧这个时候赵晴霄也来到了霁青峰,看到戚晚站在门口连忙走了过来。
“情况如何?”赵晴霄关心地问道,他想着戚晚既然能出来,情况应该还不错,只是面色似乎不大对。
“萧楚玦应该无事了。”戚晚低着头说道。他又想起来梦境中的一切,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止不住得颤抖。
“怎么?他的梦境里有什么?他的心魔有什么不对的吗?”
赵晴霄敏/感的感觉到戚晚似乎有点不对劲儿,立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