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哭哭,有什么用!怎不等我回来便交了孩儿,如今县丞不见人影,叫我如何去找我孩儿?”
一家老少正难过,就听门外防贼的铁铃铛“叮铃铃”响了,家里这男人立即护住妻子与老娘,抄起扁担就往外瞧。
谁料,开了门一看,竟是一头比牛犊子还大的健壮白狼,月光下,它湛蓝的眼眸盈盈透亮,四野新下的白雪将那身皮毛映着更是莹润有光。
只见它兀自抬着爪子,眼神惊奇的拨棱着门前挂的防贼铃,爪一动,铃一响,狼嘴中衔着的孩子就“嘿嘿嘿”一乐。
“啊呀!我儿!”小胖子这样的体格与殷红的肚兜,再好认不过了。白狼见人都出来还有些愣,前几个都是悄悄把孩子放在屋内,谁知道这家门口这劳什子东西“铃铃铃”乱响!就,就还,怪好听的……
白狼赶紧放下孩子,转身就要走,但却被孩子的母亲叫住了。
他们一家抱着没皮油皮的孩子,又看着一身雪白,如同神瑞之兽的巨大白狼,只以为是仙兽有灵,送子归家,哪还能惧怕,感激跪拜还来不及呢。
孩儿的母亲心细,她上前解下门前一串风铃,恭恭敬敬的双手举到头上,“这,仙兽喜欢,请笑纳,多谢救陈家血脉之恩!”说罢,一家人都赶紧跪了下来。
白狼也不懂人,一犹豫,但蓝汪汪的眼睛看着兀自响动的铃儿,心里痒痒,咳!他们这是给我的意思吧,那狼就拿回去喽?万一,就是说万一,我哪不成器的侄儿喜欢呢!
于是这家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影瞬间而过,在抬头一看,媳妇手中的铃没有了,眼前的白狼也没有了,唯余胖娃娃,手中尚且抓着一把白毛,咯咯直笑……
这个夜晚,不仅这一家见白狼送子,但出于保护孩儿的想法,皆是三缄其口,只是私下偷偷供起了狼神牌位,香火不断,不过多年过后,白狼救人送子一事,民间倒是留下了许多传说。
有的狼追踪到了烛光融融又哭声一片的农家小屋,而有的狼追踪到了风雨凄凄又断井颓垣的荒村。
但人之一生,变数无常。谁知道如今无家可归的婴儿被军营寄养后,会不会出一位纬地的将军?谁又知道重回家人怀抱的幼童历经此变后,能不能长出一名经天的能臣?
此刻水时于火堆旁,在群狼的围绕下,躺在符离的怀中,安稳的睡着了。
他们决意修整过后,便沿着藤甲人的足迹,暗中去会一会那个所谓的“巫师”,以藤毒制甲,绝人神志,变成一个个不惧疼痛的战争机器,这样的人,不容与天地。
况且,他仿佛一直冲着狼群而来,又行钟灵小兽放血虐杀的孽事,这背后,必有其他企图。
送走了各样的小兽后,狼群便谨慎的转移的足迹,换了一处山岗休息。水时醒来后勤看着这十几只狼,哪里有伤口,便用孙先生的伤药敷一敷,毕竟伤口不要碰到那些紫液,以免有毒。这些狼都是符离与他的“族群”,一个都不能折损了!
水时正看着,就见往日因看护小白狼而总有些烦躁的“小舅舅”,今日有些美滋滋,走近一看,就见那样高大的狼躯下,压了一根风铃,像是寻常人家的防贼铃。
狼开心的拨弄响,又捂住大耳朵,在地上视若不见的滚上一圈,开心!
水时抬头看前方石壁上啃生肉的符离,“这,哪来的?”
符离只轻轻一笑,便不去理那只傻狼,他兄弟总嫌弃小白狼有些蠢玩蠢玩的,这不,找到根了,外甥随舅呗。
水时则无语的看着那只雄壮的白狼,一直在乐颠颠的反复表演着一个成语——掩耳盗铃。
伸爪拨棱一下铃,又赶紧跑开,继而趁铃铛不注意,一个飞扑……
而在远处聚精会神观看的小白狼则跃跃欲试,水时一叉腰,上前就拎起小崽子,按在地上叫它老老实实等上药。
小白狼最一只被藏在树洞中没参战,但依旧有一处受了伤,水时则一脸黑线的给小崽子抹着药。
那日,它嘚瑟的要给婴儿喂奶,被水时拦住了,但水时的心事多,没继续看着,所以,最后,就,还是喂了……
水时哭笑不得,边给被婴儿裹肿的小鸡鸡上药,心中边吐槽。
“万一长大记得,小孩心里得多大阴影!造了孽了!”
上完药,水时顺手一弹,“喂,我看你以后还喂不喂了!”
小狼哆哆嗦嗦,夹紧了双腿,转头看着符离一阵敬佩!
别说婴儿,它那日亲眼看见,那人被如此有力气的水时裹了好久,都不喊疼!
嗐!还得是它大爷!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三次元的事告一段落,可以稳定更新了,大家久等了哦!
第67章
符离近来总有些躁动,压制不停翻涌的勃发血脉令他有焦心,但抬头看了一眼氤氲夜空中半圆的皎月,歪了歪头,并未到月圆,不应该这样难受的。
看来,这几天更要勉力克制自己,逸散出的兽性令他忍不住去追逐,去捕杀,但作为一个小弱兽的伴侣,符离绷紧了自己的理智。
大手有些粗暴的撕扯下一条鹿腿,听身后石台下的小雌此刻却嘻嘻哈哈笑起来,而后“叽叽咕咕”的说起话来。
沉夜宁静,那嗔怒怨怪的声音直听的他心中更乱了,便低头咬着牙狠狠撕下一块鹿肉,而后眼色深深的看着给小崽子上药的小雌兽。
直到水时弹了一下小白狼的蛋蛋,符离登时下意识的龇出犬齿,闷声威胁的低吼一声。
小狼崽闻声激灵一下,吭哧的翻身站起来,低头迅速蹿回树洞中了。水时听到动静,还以为有什么情况,有些紧张的抬头看在白狼围绕下那个筋强骨健的男人。
那人却眯着金灿灿的双眸,神色不定的盯着自己呢!
那是一种水时再熟悉不过的眼神了,看的他脸热,也收敛了欢快的笑意。
“……,干嘛,吓我一跳!”
说完,自己也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意意思思的往燃着的火堆旁靠了靠。成年狼并不太喜欢火,它们知道那是一种危险的“红花”,能在炎热的夏季将一片干燥的丛林转眼吞噬。而狼窝里那些爱找水时瞎闹的小崽子们,在被灶火燎焦了好几个后,也自觉绕着走。
只有符离,他不仅不怕,且还喜欢爱人在跳动的焰火映衬下,舒展的身躯与水润的眉眼。
水时心里被男人盯的有些慌,掩饰一般去抬手添火。可是火焰正旺,烧的干柴“哔啵”作响,怎么还用再抱薪助燃呢!
他正一股脑的往里加柴,就觉得身后有一道深沉又炙热的气息,越来越近,直到滚烫的贴上自己的背。
猛兽的吐息就在耳侧。水时咬了咬嘴唇,红着脸将身后的人推开一寸,眼神躲闪的四处瞄,“走,走开!荒郊野外的,被人看见!你,你老实些。”
一回头,就见十几只巨大的白狼,趴在不远处,白日蓝湛湛的狼眸此刻却泛着荧光,一个个侧头歪脸的,直愣愣盯着人看,眼都不眨。
仿佛一排强效蓄能生物远光灯……
水时上来的心思被盯的烟消云散,转身就要逃脱男人的怀抱,笑话!这些个白狼一个个比人都精!
但用了往常一样的招数却没挣脱,水时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人,心里纳闷。符离在这方面还是很怜惜自己的,很由着他,毕竟头一回就被搞晕掉,给这只野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两人对视,呼吸可闻,气息焦灼。水时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依稀看到那双竖瞳金眸中,与平日不同的,仿佛如迢迢银汉一般星星点点,迷惑人的感官,吸扯他的魂魄。
东山,密林深处,祖地中,瀑布激流的帘幕后,幽深的钟乳岩洞的巨狼骨架下,那一潭金色的潭水,仿佛呼吸一般,涨涨落落。分散在其中的金色流霜聚散分离,要经历剧烈的挣扎,而后蓄力猛的奋起。这样的盛景早已久违,它随着族群的衰败早已没落。
而如今,就这样,在这片无人知晓的圣地中,暗自汹涌起来。
无论肉身消弭抑或白骨风化,狼神之灵永远会传承在族群后裔的血脉中,静静守卫这一片群山与四野。
蛮族营地,大帐中,巫师供奉的血红晶石,因浸满了各样灵物的血,内里也鼓动不定,闪着丝丝红线,但最后又功亏一块的暗淡下去。巫师一阵兴奋后又是失望,他喘着气平静了好久,才朝帐外开口。
“去寻的灵物怎么还没带来!”
帐外紫面男子声音僵硬的回答,“巫师,昨夜传讯说已聚齐,只等传运!”
“运来费力,叫藤甲直接给我放血拿来。”
“是”
“还有,宣城之围有人破阵么。”巫师没交一挑,眼尾又血红精光闪过。
“这,目前还没有,战局僵持。”
那男人刚答话,就见一个面色有些青紫的人一脸焦急恐惧的往帐中奔来,他急忙立在帐外,手心都是虚汗,并不敢直接给巫师回话。见紫面人出帐来传话,便犹豫一下,凑近那男人耳边,哆哆嗦嗦的讲了半天。
男人本来僵硬的脸上也有一些惊异,他直接进帐,跪在地上言说,“大巫,灵物被劫,藤甲全部被杀,不知何人所为,悄无声息。”
巫师本就晦暗不明的心情顿时再也守不住,暴怒的从背后伸出一只灵活的藤蔓,扯着帐外刚刚禀告的人一路进帐,在男人眼前就将人活生生撕碎了。
随后,巫师微微整理鬓角,藤枝迅速缩回,仿佛不曾出现一般,他高高在上又平静雍容起来,“一般人可做不到,去探探蛮王的四王子,他的想法太多了。”
属下全都战战兢兢的告退,巫师却摩挲的手中的黑箭,“如果不是,那,就真是他了!果真没死!天不亡我,哈哈哈哈。”
帐外近处都是些僵着脸的私卫,只在远处守着些正常巡卫蛮兵,那些本就有些怕大巫的兵隐约听到帐中癫狂的笑声,更加心里发凉。可私卫却连眼珠都不眨,场景诡异怪诞。
别说几个巡卫兵害怕,蛮族大军中,最近也是风声鹤唳。况且,在蛮王近身的大臣与皇子眼中,王日益暴躁嗜杀。那巫师献上的“血丹”虽然开始吃着甚好,叫人力大无穷,健壮如牛,但好似能被蛊惑成瘾。
于是,蛮族中渐渐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四王子说的对,这事必得查一查!扎哈尔只是担心王的身体,逼问了那巫师,却被大王赐绞死,我不服!”
在帐中首座的四王子闻言,思索后张口安慰,“查一定要查,只是不宜莽撞,不要走漏了消息,打草惊蛇,又触怒父王。”
他并没有一般蛮人的强壮,尤其是他那些格外高壮野蛮的兄弟,但一双幽微的丹凤眼眼含精光,像极了被酒后震怒的蛮王活活掐死的母亲。
蛮王第四子,是一个被抢来的中原商户女子被强迫后生下的,年幼受尽兄弟间的排挤欺凌,终于烤深沉的心思与屈己隐忍,磨到如今的一席之地。
“只是眼下,攻城的情势僵持,才是最令人焦心的。”四皇子沉沉思索。
下坐一位白须蛮族长者直点头,“咱们蛮族自从祖先被中原人驱赶,到了那一片贫瘠的荒漠戈壁,如今不知道多少代了,这回赔上族中所有汉子的性命,是为了咱们蛮族的后代能活的富饶,活的舒心,是求变,求存!”
他说罢又叹了一口气,“可如今,攻不像攻,守不是守,摆个什么阵在城门下,要耗死谁!耗死我们自己么?那巫师必有什么企图!”
一位沉默多时的精壮蛮族大汉此刻却忽的站起身,“罢了,不能在拖延了,我明日便去会一会那巫师,你们不必管我!”
四皇子欲言又止,静静的看着大汉出帐,走远了。
但次日,军营门口便挂了一颗新鲜的头颅。
报言有人企图刺杀大巫,被蛮王杀了,当场击杀,血溅王帐。那曾是蛮王曾经最忠心的部下,最信任的臂膀,如今他眼也没眨,抬刀仿佛杀了个鸡,给噤若寒蝉的“猴”看。
蛮族如此,远在定平县城的后将军蒋昭也如此,三路大军业不日便能抵达,却迟迟不肯与蒋昭报备,不受令,便无法定军策,难道到时候一股脑冲么?或是都按兵不动,等赵兴将军被耗死了再上?
如今家国倾覆就在眼前,不能再次生出事端!于是蒋昭只得翻滚在人欲的洪流中,衡量着一个又一个奸雄的心思,谋图算计,置之死地而后生。
前线宣城,他们布阵围城,却愣是围不死赵兴!
众人都是纳闷,这么小的宣城,能有多少粮食供给一城兵将吃用!他们想看到的易子而食、人人争尸的景象并未出现,且仿佛守城的将士们越吃越饱,比在城下守着的蛮军都有精神!
殊不知,与城外人眼中的弹尽粮绝不同,城内的粮食反而很充足,虽然没有什么果蔬,但从城门口里抛出来米袋军粮仿佛源源不断,那深洞三天两头就通一回!只见一排小爪子“稀里哗啦”一顿刨。
而一但挖通,就神神秘秘、悉悉索索的从里边再次扔出不少米袋子。最兵将们搬得可高兴,,也不求吃什么山珍海味,但凡能填饱肚子,便就能拿起□□利剑,死守宣城。
城在人在。
这日,阳光正好,不知为何,最近蛮族逼的到不那么紧了,将士们稍有喘息,便派人来城门口的地洞上搬粮食。
只是今日从洞中扔出来的不是米袋子,而是一小堆一小堆的干果杏仁,抑或松子榛蘑,什么都有,且并不是用军粮袋子统一装好,而是零零散散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