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啦,他很清楚这是自己两年前种下的因,那时他受雇主之托将迪菲尔斯旗下的一个财团搞得一团乱,听说还差点让蓝失去首领的地位,现在不过是风水轮流转,居下风的苦果轮到他自己来品尝而已。
从没梦想过能安享天年,但会如此英才早逝也出乎他预料之外。
瞧蓝睥睨自己的眼神中所蕴藏的怨恨,就可以想见他是绝对容不得他在世多活上几天的;近期内他八成就会找个理由搪塞给费莉丝,然後刻不容缓地送他上西天。
也罢,只要费莉丝没有生命之虞,他倒是不怎么在乎自己的性命。
啊,不过在被杀之前,不晓得他会受到多少虐待?
好不容易逮到恨入骨髓的仇家,他不敢奢望他会好心放过他一马,毕竟感恩和报仇都是人的天性,要怪就只能怪他时运不济,居然冤家路窄碰上他。
首先,他搞不好会来个屈打成招,然後顺理成章地置他於死地,最後不来个碎屍万段兼剉骨扬灰是不会甘心的吧!
说他完全对即将遭受的对待无动於衷当然是骗人的,但曾受过的佣兵耐力训练,或许可以帮助他在断气之前,不至於落入忍无可忍而向他下跪求饶的丑态。
彷佛可以预见自己不久的将来的狼狈样,雷伊对自己仍然如此冷静感到不可思议。
蓝自是无法看透他心中顿悟的想法,但一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就在眼前,却不得不先留他活命又恨不得一枪毙了他的矛盾,让他冰蓝色的绝美眸子燃起一簇深色的火苗,费尽心机想找出可以杀了他的方法。
「我对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虽然对费莉丝毫无感情,但他得承认她提供的资料对组织有非常大的帮助,所以只要她没有背叛组织的举动,他都会让她平安无事的待在此地,「倒是你,我让你活著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没折磨你更是要感激我才对,你觉得你还有置嚎的权利吗?」
瞪视雷伊的目光充满露骨的憎恨,蓝永远也忘不了两年前那个险些让自己失去一切的重大危机。
冲著这一点,他最初就不打算遵守对费莉丝的承诺。
「我该感激你?」所谓的看破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在已不把生命当作是最重要的东西时,人对什么都不会太在乎,「如果是我的误会我先道歉,但我想你本来就不打算让我活下来吧?更别说什么奢求的行动自由了。」
「不错嘛,你连这些都料到了。」似乎也不在意自己的阴谋被人拆穿,蓝的态度几乎没有动摇。
「你那是想杀人的眼神,不是吗?」
在首次见面时,他会不由自主地打冷颤,大半就是本能地感觉到蓝虽极力隐藏,但仍隐约散发出的杀气。
就算隔著一扇门和一排坚固的铁栏杆,雷伊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那原本不那么明显的杀意,在他一语道中他的心思後,立刻像破茧而出般剧烈强劲。
「你什么都猜到了,真是不简单,是佣兵的直觉吗?」蓝讥讽地笑间。
「或许可以这么说吧。」雷伊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门边。
反正怎么浪费口水都改变不了眼前的事实,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无所事事的待在这里等死了。
﹁你有这份觉悟更好,省得我浪费唇舌说明。﹂看来雷伊的置生死於度外颇让蓝满意,他淡笑了声,「只是没想到黑暗之眼也会有这么窝囊的一天,竟然落到这种任人宰割的局面。」
雷伊从未曾想过自己会这么幸运。
就算平时没烧香拜佛,但神明果然是神明,在凡人有难时总会伸出援手。
「动作快点!」走在他前头的女子催促地低吼道。
雷伊动作经缓地走过睡死在地板上的监视者身边,亦步亦趋地跟上前去。
他怎么也没料到中情局还有其他人渗入这里,所以在救援出现时他一度还以为是自己在作梦。
跟著彷佛相当熟悉此处的女性探员,两人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回廊。
「等一下,我得去救我妹妹。」发现她没打算去救费莉丝,雷伊连忙叫住她。
「不用了,她是自愿留在这里的,你去找她也没──」
「不行!我这一逃脱,说不定迪菲尔斯会怀疑她,因而藉口要杀她也说不定,更何况我不相信他会一直不杀费莉丝,因为她毕竟是中情局的人啊!」
「你担心也没用,你妹妹压根儿就不可能跟你离开。」
「那就只有强迫她走了。」
对於雷伊坚定的态度,女探员沉默了一秒钟,然後无可奈何地颔首。
而後,两人小心翼翼地来到同为偏离主屋的另一栋房子中。
「就是这里了。」
在进门前,雷伊已做好打算。
他不准备白费唇舌劝说费莉丝,他要打昏她,并强行带她走。
然而这个计画尚未成形即胎死腹中。
门才一开,从房内房外突如其来地涌上一群装备精良的警卫,前後夹攻两人,三两下就将手无寸铁的雷伊及女探员捉个正著。
「你很带种哟,雷伊。」
一道冷得彷佛能透彻脊髓的低沉声音在雷伊耳际响起:这是他有点熟悉却又相当陌生的声音。
缓缓地转过头,他冻结的眼神瞪视著轻踩优雅的步伐往自己走来的男人。
「我早就怀疑组织里还有间谍,而且应该离我很近。」
蓝轻笑著,但笑意却末曾到达眼底,「所以放松戒备让你们行动,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这回的下场不消说一定是死路一条,但在那之前,他希望或许能替费莉丝脱罪。
才想开口,蓝接下来对著另一扇门说出的道谢立即让他目瞪口呆。
「这次还是一样要谢谢你,费莉丝,多亏你对中情局布线的了解,才让我们这么顺利地捉到卧底的人。」
他的话说完,只见费莉丝从门後走出来,神情是万分愧疚。
「费莉丝!」
雷伊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怎么会没想到!最熟谙中情局布桩方式的人就在眼前,而他还一心担忧她会被怀疑而遭殃!
「哥哥,对不起,可是,你为什么要逃?」费莉丝像是对他的举动不解,「只是被观察一段时间,蓝就会放你离开了呀。」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对呀,蓝答应过我的……﹂发觉兄长脸上带著自嘲的笑容,费莉丝转过头困惑地瞅著蓝,「不是吗?」
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蓝的眼神如同冰山,﹁黑暗之眼太过危险,我不可能放著他危害自己。」
「耶?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但不包括他打算逃逸後。」回过头,他眼里毫无情感,「把那个女的带下去处理掉,至於雷伊……」
「等……」直觉地想阻止他,但蓝那寒冷如冰的眼神让雷伊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济於事。
因为自己的关系导致前来救援的女探员陷入险境,他却全然无能为力;眼前连自己的心命都不保了,除了束手就擒并等死之外别无他路。
「蓝,拜托你,别杀我哥哥!」
费莉丝终於认清雷伊现在是命在旦夕了。
「别多嘴,费莉丝,否则我连你一起处理掉。﹂不想多听地无谓的求情之言,蓝索性威胁道。
「可是--」
「费莉丝!」喊出声的是雷伊,他不希望因自己的关系而牵连妹妹的安危,「别多话,不要管我。」
「但是,哥哥--」
「我早有一死的觉悟,只要你好好活著我就安心了。」
「干什么,上演兄妹友爱剧啊?」蓝冷冷地打断两人的对话,走向被警卫挟持住的雷伊面前。
「要杀就杀吧。」
对於他已把死生置之度外的表现,蓝美丽的嘴角微微往上扬起。
「那当然会是你最後的下场。」他伸手抬高他的下颚,享受占上风的快感,「不过,我暂时不会杀你。」
「为什么?」雷伊困惑地皱起眉头。
「在送你上西天之前,我要你先好好忏悔自己两年前的所作所为!」他抓著他的手指收紧,让雷伊微微吃痛。
「哼,你还真是会记恨啊。」
果然要开始折磨他了,想必迪菲尔斯这小子早就计画过上千种报仇专用的酷刑,就等著施行在他身上吧?
「原来黑暗之眼是这么油嘴滑舌的男人。」
「说到同身为男人,你不觉得自己的度量太过狭小,有失风范吗?」
不晓得是他的讽刺派上用场,还是蓝觉得继续跟他抬杠下去有失尊严,总之那抓住自己颚骨的手指在稍稍使力後,就收了回去。
「死到临头你还逞口舌之能,这算是临死前的幽默吗?」
「我可没兴趣对一个男人发挥我的幽默感,就算你长得比女人再美都一样。」雷伊不怕死的咧嘴笑道。
或许是他这句话戳中蓝的痛处,只见他比女性更加纤美的细眉向上一挑,冷蓝色的瞳孔里散发出邪气的阴柔。
「你再怎么样也只能逞一时之快,等被送进囚室後,我看你还能用这张即将被撕裂的嘴开什么玩笑!」
第三章
这不是他原来被禁锢的那间空无一物的囚房,而是一间怎么看都不像是称得上「刑室」的长形房间。
早已有心理准备八成会被折磨到死,可是这房间放眼望去,却不见任何一样他印象中拿来施以酷刑的器具。
雷伊的视线由右侧转向左边,在这一百八十度的视野里,除了一些很平常的家具之外,他什么也没发现。
如果现在天花板上有一面镜子的话,他可以想见映照在镜面中、自己的模样一定窝囊到不能再窝囊了。
被强迫整个人平躺在位於房间中央的欧室大床上,双手被拉过头顶,分别系绑在两头的花纹铁架上,只要轻轻动一下手腕,他就能清楚听见细铁链相互敲击所发出的声响,双脚亦以相同的方式被另一头的铁架箝制。
更让人深深感到不解与羞辱的是,他全身上下的衣物都被剥个精光,连一丝棉絮都没留下,而且呈现四肢大张的姿势。
蓝这么做,是打算要冻死他吗?
虽然脑中有闪过这个想法,可是片刻後,一阵温热而潮湿的轻风徐徐吹过他赤裸的身躯时,明显地告诉他此地终年常热的气候是冷不死人的。
被略带潮湿的暖风吹过,他只感到平时被包在衣料下,现在却一丝不挂的股间有种怪异而难以形容的不适感。
蓝究竟打算以何种方式折磨他?
心中净是一团疑云密布,但他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雷伊相信以自己曾受过的特训,再痛苦的酷刑他都能以意志力熬过去的。
不过看样子就算他能熬完全程也无济於事,因为最後他都只有一个下场。
尽管心中的思绪波涛汹涌,但从前的训练有素让他仍面无表情。
「看来你似乎不担心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蓝双手抱在胸前,语气邪佞地说。
「担心也没有用,不是吗?」雷伊冷冷地回道。
「哈哈哈,这该说是黑暗之眼有胆识,还是用不知死活来形容比较恰当?」蓝的脚步停在床边,射向雷伊的目光只有用冰天雪地四个字可以形容。
那是一种会让人打从脊髓发冷的盯视。
当雷伊发现他在自己身上不住的来回端详时,一股寒气便随著他的视线所到之处沁入他的肌肤。
那也可以说是不把人当人看的眼神。
就连已身经百战、对恐吓威胁免疫,甚至可以说是当作家常便饭的雷伊,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不回话是看开了?」
蓝轻笑著坐到床边,愉快地注视著他困惑而警戒的模样。
自己到底会受到何种对待?在蓝彷佛罩上一层寒冰的眼里,雷伊找不著任何线索或提示。
不管心头的骚动如何纷乱,但他不将生死看在眼里的态度似乎正巧扯断蓝心中的某种机制。
他以为以自己曾受过的训练就能轻松应付即将到来的遭遇吗?雷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让他泛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得轻松愉快的。」优美的唇瓣这么说著时,一只手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枝针筒。
这个突兀的举动让雷伊呆了一下,但他立刻会意过来。
不会让他死得轻松愉快呀?那也就是说,这针筒里放的是某种会将人活活折磨致死的特殊药剂罗。
就算经过再怎样严厉的磨练,人的身体一旦遇上化学物品,再精良的特训在瞬间也会化为乌有。
「这不会立刻就要了你的命,你尽可以放心。」不知安著什么心,蓝在他瞪著针筒时又这么说道。
不会当下夺去性命的毒物往往害人最深,既然他信誓旦旦说要好好折磨他,的确就不可能让他死得这么轻松。
将盖在针头顶端的塑胶套拿下,蓝手中赫然是枝蓄势待发的针筒,让人最心寒的是,一针打下去後患无穷的作用。
「咦?你不求饶吗?」边将骇人的针头靠近雷伊,蓝边问道。
「求了你会饶我?」雷伊冷哼一声,唇边挂著不输他的微笑。
要死也要死得有骨气点!虽然心中并不这么想,但要他向一个恶贯满盈又可恨至极的男人求饶,他宁可死得有尊严点。
「的确。」淡淡地笑出声,蓝拿起沾了酒精的棉花擦拭著雷伊的手腕内侧。
「你还真是细心啊。」雷伊嘲弄道。
「那当然。我可不希望你因此得到莫名其妙的并发症,毕竟我承诺过会让你好好享受……」他顿了下,举高针筒,向前施压,微微挤出当中的一点药水,美艳的笑容中只有看好戏的表情,「你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感受到的兴奋。」
「那我应该还要感谢你了?」
被固定住的左手腕动弹不得,说雷伊当真毫无畏惧是骗人的,可是要他在这罪该万死的男人表现出来?作梦!
强迫自己不转开视线,雷伊坚持要亲眼目睹那不久後会将自己带往死亡之路的「凶手」。
针头扎在因酒精升华而略带凉意的皮肤上,他专注地凝视著蓝将药剂缓缓往下推的白皙手指,骨节虽然明显,看起来却意外地纤细,像极了钢琴家特有的修长指头正慢慢地置自己於死地。
在蓝抽离针头时,从细小得难以用肉眼探知的伤口涌出少许的鲜血。
等药发作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即使那可能会议自己痛不欲生的药液已经进到自己的体内,雷伊还是缺乏现实感。
「等待的时间最让人害怕,对吧?」
动作中带有天生的优雅,蓝先将用罄的针筒置於床边的柜子後,又坐回床沿以视线来回端详著雷伊。
清楚地知道他这句话是心理作战的一种,雷伊只是盯著自己的左手腕,选择以不理不睬的态度作为回应。
「这种药的缺点就是发作得慢。」蓝像是在对雷伊抱怨似的自言自语,「不过好处是可以持续相当久,而且作用非常强烈。」语气中带著一丝令人心寒的轻笑,闪烁的眼神简直和恶作剧的小鬼没两样。
「你是想要我感谢你说明得这么详细吗?」就算要死,雷伊也不准备让自己的气势输人。
「等你尝到药效以後,再来感谢我就行了。」
带著不怀好意的眼神在雷伊身上不住地梭巡,起初雷伊对自己是赤身裸体,而对方是衣冠楚楚一事毫不在乎,但不断被那种明显带著恶意的眼神凝视,就算两人都是男性,不愉快的感觉还是升了上来。
看著蓝坐在床边一副不打算离去的模样,雷伊当然晓得他是准备把自己受苦受难的模样当好戏欣赏。
几分钟过去了,雷伊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痛苦的徵兆出现,疑信参半的眼神不自觉地显露出来。
蓦地,一阵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骚动袭上他的身躯,血管里彷佛被通了电流似的灼热不已。
在他来得及分辨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前,一种莫名的焦躁让他恨不得能起身活动活动身子,细胞宛如被活化,身体的每一处都高喊著想要解放,想起来走一走,甚至只要能动一动都好!
然而,被紧紧捆绑在床上的事实让他连挥动手腕这种小动作都难以办到,更遑论是站起身子跑跑跳跳了。
那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雷伊不由得扭动著身体,彷佛这么做可以驱散那逐渐聚集在皮肤上的奇热。
刚开始是徐缓的,最初他也只意识到自己规律的呼吸有越来越急促的迹象,然後虽然应该不可能,但他竟然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窜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