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这时悬浮在他腿上的人儿,自牙关进出低声啜泣,身体弓屈。
下一瞬间,曜辉明显感觉到有什么裂开,在一股湿热液体的帮助下,鼓胀的部位越过窄小的关卡。
「唔……」
宛如被吸了进去。密密挤压着他火热的甬道狂乱地蠕动着,不住地将他吸往深处,最后静止在某一处。
曜辉的喘息混着王逸的急喘。他们两人都没有动作,因为仿佛一动就会再也停不下来了。渗透到彼此血液里的热度,转眼就会使他们失去理智,为了追逐快感而不断地掠夺与索取,掏空与填满……他们谁也回不了头了。
「……对……不起……」
喑哑的嗓音,打破多年的沉默,响起。
跟着,抬高的腰身,一下下地在曜辉的大腿上起落,缓慢地,细微地摩擦移动起来。
「我……我……一次就好了……」
紧皱起眉头,生理性的撞击、抽插快感被剥夺,取而代之的是被爱抚、被包容、被不住热爱的另类刺激。
「……哈啊、哈啊……」不自觉地,犯人自己松开了遮盖在曜辉眼睛上的手,一张泪水滑落、悲喜交织
的脸蛋,映入曜辉眼帘。
王逸闭着眼睛,啜泣地说:「……爱你……我……一直爱着……你……」
这是曜辉所看过,最动人的表情。
过去的伤疤
盛夏的暖风不敌台北某新兴购物中心门内强力吹送的冷气,受不了外头燠热的人潮,一波波地挤入玻璃
门内。平常总是宾客满座的户外咖啡座里,只剩三三两两的客人。
一名眼戴墨镜,在炎暑中穿着黑色长袖衫、黑色长裤,坐在那儿喝着热咖啡的诡异男人,不时遭受旁人注目与议论的眼光。对于那些「那人是不是疯了?」、「拜托,真被他打败,在这种天气耶!」、「谁说
太阳底下没新鲜事?」的评论,男人全都充耳不闻。他掀开一本写得密密麻麻的记事本,专心地在上头写着旁人看不懂的数字。
挂在右手边壁面上的巨幅电视墙,播放着某家新闻台的即时影像。
光鲜亮丽的女王播笑脸盈盈地说着:『……今天在淡水河的渔人码头和八里左岸,有一场精彩的花火节表演,准备工作正如火如茶地进行中。现在我们就带观众明友到现场,让大家能抢先知道表演节目的内容……把镜头交给现场连线的记者林小芬。小芬,听得见吗?』
画面一转换,站在好奇群众前方,一名年轻、紧张的女记者,掐着麦克风道:『是,我是小芬。大家可以看到,现在已经有很多等着要看烟火的观众朋友们。我们访问其中一位……你好,请问你是来看烟火的吗?你是不是很期待?』
对女记者毫无问话技巧的白痴问题,接受访问的国中小男孩,只是朝着镜头不断地比出YA的手势。
『呃、呃……是的,相信大家都看得出来,他非常期待。』女记者一副快哭的样子。
镜头突兀地跳回到笑得有些僵的女主播。「小芬,你能告诉我们,今天晚上的烟火有多特别吗?听说主办单位还请人特别设计?』
女记者终于重新燃起信心,点头说:『是的。根据主办单位表示,负责设计烟火的「焰王组工作室」,近年来曾主办过好几场海外大型花火秀,里面包括东京,汉城与欧洲十数个城市的祭典。听说为了设计这场拥有不同意义,具台湾特色的盛大表演,他们还放弃一场在东南亚的大型庆典活动。』
镜头拉远,女记者身旁出现了两名男子。『现在,我们就请焰王组的负责人,跟我们谈谈今夜节目表演的特色在哪里?您好,莫先生,能跟我们谈谈,今天晚上你们一共准备几个节目吗?』
『总长四十五分钟。』画面中的高大男子简洁俐落地回答。
女记者傻住,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那请问一下,节目的内容是什么?』
高大男子不耐烦地蹙起眉。『烟火怎么用嘴巴讲?要看才知道啊!反正就是放烟火嘛!』
路过电视墙下的几名女学生,格格地笑出来说:「这个人好好笑喔!他这样讲,那个记者都不知要怎么问问题了。」
「不过他挺帅的耶!刚好是我喜欢的浓眉大眼型!」
「我喜欢站他旁边的那个,好像杰*斯系的喔,有这种男朋友我一定到处带去给人看,炫耀一下!」
「笨蛋!交这种小白脸,很容易被人拐跑,多不安全啊!」
假如这不是现场连线,相信此刻男子不给面子的回答已经从画面上消失了。女记者看情况不对,急忙说:『这边还有一位负责设计的设计师,我们也来问一下他的意见!您好,王先生,能请您告诉我们,这次设计的重点是什么吗?』
千拜托、万拜托的,女记者神情紧张地等待对方回答。
『……嘉年华,欢乐,以及夏夜。』清丽的嗓音,透过麦克风,透过萤幕,强力放送到全国各个角落。
本来毫无兴趣观看萤幕的墨镜男子,如遭雷殛,飞快抬起头。在镜头切换到女记者前,他双眼凌厉地射向那张被放大到百倍的脸。
眉飞色舞的五宫,无可挑剔的完美比例。
小小巴掌大的脸蛋,白里透红的双颊肤色,看来非常的健康。
任何人都看得出,画面中的人心情愉悦、举手投足无一不洋溢着对自己的自信。
「……你看来过得很幸福嘛,王逸。」有些妒忌的,男人自言自语着。「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怎么能笑得这么高兴……」
没错。王逸是他最骄傲的杰作,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作品。没有他日夜付出的心血,就没有今日的王逸。
「你怎能这样忘恩负义?你已经彻底把我给忘记了吗?我对你是那么样地真心真意,你却用那样的手段对付我,还让我看到你这么高兴的样子……这太不公平了,你该受点教训才对!」
合上笔记本。在淡水码头边,是吗?男子戴上一顶同样黑色的呢帽,站起来。感谢无聊的记者,帮他省去找人的功夫了,呵呵!
在男子渐行渐远的萤幕后方,女主播还在不断报导着别的新闻。
「下一条是有关喧腾一时的XX弊案。涉及收贿的XXX被检方以贪污罪起诉,一审求刑三年六个月,但XXX提出新的事证请求再审,今日法院正式宣判二审结果……」
最后,不知名的男子消失在捷运站入口。
台北地方法院刑事庭
虽然日后会收到法院的判决书,来或不来都一样,但曜辉还是决定亲自跑这一趟。毕竟因为这件案子,致使他的人生转向一个始料未及、截然不同的方向。这回等待已久的二审判决,是司法能否还他清白的关键。
「……宣判,台北地院9X年度上诉字第XXXX号。二审判决,被告XXX、XXX、XXX、铁曜辉等人,一审OOO判处口口罪……原判铁曜辉被诉公务员对于非主管之事务直接图利罪部分,及行使伪造文书部分,经本庭……撤销原诉,改判无罪。」
「改判无罪」四字,回荡在心口,曜辉感慨地闭上双眼。
这一年多来为这案子虚掷的人生,一度跌到绝望谷底的人生,力图重新振作的人生,现在又崭露新的曙光。这些日子所体验到的宝贵经验,将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不可忘怀的一页吧?
幸好这一年多来,有豪豪的陪伴,还有……另一个人默默地付出、支持,一路相依相倚地走来,帮他减轻不少痛苦,也让他重拾宁静、平凡的小小幸福生活。虽然这件诉讼案给他的人生带来种种灾难,但也因为它,他才能与他相识。
这也是另类的因祸得福吧?
没必要继续待在法庭了,现在他可以带着这个好消息,去迎接他所爱,并且也全心地爱着他的人们。
越过旁听席,曜辉脚步轻快地步出法庭,来到通往大门的楼梯口。
「曜辉!」
一声呼唤,令曜辉回过头,并哑然地张大眼。就算是不期而遇,挑中今日发生,这也太过偶然了吧?望着穿着朴素套装的前妻,已经多久没见面了?几个月或是超过一年?印象中始终保持少女时代美貌的妻子,眼角、嘴边也多了丝岁月的痕迹。
「恭喜你,这次能获判无罪,实在是太好了。不,本来就应该这样的,我知道你根本不是那种会利用职权钻漏洞、赚不义之财的人。我一直相信你的清白,还好法院还你一个公道了。』
曜辉压下心中翻滚的思潮,生硬地、淡淡地说:「谢谢你。」
妻子脸色一黯,将小手绞成麻花。作了几年夫妻,她的这点小动作,多半意味着有什么重要的事想找曜辉谈。然而……现在,还有什么好谈的呢?一年多前,以一句「我受不了了」,便将儿子交给他,签下离婚协议书,毅然决然地在曜辉最需要人支持的时候转身离开的人——是她。
不想离了婚就恩断义绝,曜辉还是对她抱有基本的情义在,这也是他现在没有采取和她当初一样转身就走的动作的原因。
看她迟迟不开口,曜辉看看手表,道:「对不起,我还要去接——」
「那个,我们去吃个饭吧!」抢在他找借口离开前,前妻一鼓作气地说:「现在快到中午了,我想你肚子一定饿了。我们去吃个饭,顺便我想跟你讨论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曜辉微皱着眉。
以双眼央求着,前妻追问道:「可以吧?曜辉。」
距离今夜的重头戏——带豪豪看烟火施放的过程,还有一段不算短的空档,时间相当充裕。再一看妻子焦切的神情,又似乎是个事关重大的问题。无论如何两人好歹也作了几年夫妻,同衾过数千晨昏。
「好吧。你要到哪里?」
「我知道有间西餐厅很安静,气氛也好,我们就去那里吧!」早有腹案的妻子,喜上眉梢地说。
「这是您点的法式鲈鱼套餐。」合宜的大荷叶边黑色缎绸围裙,下罩白色蓬蓬长裙的女服务生,笑脸盈盈地送上餐点,说了声「请慢用」后,娉婷离开。
曜辉出神地盯着女服务生直瞧。别误会他是在「看美眉」,他的注意力其实只在那身制服上头。不知道这身宛如洋娃娃般洋溢着青春、可爱气息的服装,套在恋人身上,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在脑中勾勒着情人白皙的双颊,羞涩地红了,因为被迫换上女服务生的制服,而显得局促的模样。明明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似在警告禁止他人逾越雷池半步,但是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性感气息,却强烈地引诱着、勾引他上前一亲芳泽……
光是想像剥下那层层叠叠的累赘衣服,寻幽访秘的调情过程,就是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曜辉不自觉地笑了,到现在话还是不多、性格依然有些内向的情人,要是听到自己述说这些大胆的白日梦,不知会作何反应?
嗳,起初应该是会用哭笑不得、莫可奈何的黑眼瞪他。可是基本上未曾拒绝过曜辉任何要求的情人,说不定哪天夜里就会真的穿上女服务生的制服,跑来诱惑他呢! 曜辉始终弄不懂,究竟情人算是保守拘谨,或是作风大胆?没关灯前,连手指都不给碰,可一旦关了灯就摇身变为狂野、性感、火辣辣的天生尤物了。
「你刚刚在笑什么?」
一抬头,曜辉面对前妻的质疑,微笑地说:「没什么,在想一位朋友的事。」
「……那位朋友,是我认识的吗?」
选择不回答的曜辉,举起刀叉,开始用餐。
前妻敛敛眉。「是我不认识的人,对吧?那个人,是你现在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吗?你们很要好吗?你和她在一起很快乐?」
「不是你想的那样。」曜辉不愿将自己与情人间的事和前妻分享,是怕横生枝节。要是让前妻知道了,谁晓得她会不会拿这当借口,将豪豪要回去。
「你们还没在一起啊?」不死心地,前妻再探。
曜辉干脆说:「我的事没有什么可说的。你呢?今天怎么会在法院里?」
「你不会真不知道吧?」前妻叹气说。
「……专程来见我的吗?」照她的口气判断,曜辉小小讶异道。
「算你有点进步。虽然不知道是谁让你有这种进步的,不过我很早就放弃去改变你了。」前妻以喝了两大缸醋的口吻说。「你这个人在工作上是精明干练,可就是不会看人脸色,什么事都要别人挑明了讲才知道。在公家机关做事,像你这种人是最吃亏的,不会套交情拉关系,一辈子也没办法升迁高位。」
人是需要磨练的,曜辉心想前妻要是跟某人一样,得了拒绝开口症,他们的夫妻关系会不会更圆满一点儿?
「离婚后,我第一次到老家去找你的时候,爸爸告诉我,你搬到中部某个乡下小镇去住,还在那儿当代课老师,把我吓了一跳。」前妻抿抿嘴说:「难道那里没有别的工作好做吗?你好歹也是个九职等课长退下来的,干啥做代课老师呀?」
若是过往的自己,这番话也许会刺痛他的自尊,但现在曜辉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人最重要的是活得自在、活在当下,若总是抱着缅怀过去的心态,也不会活得快乐。
「和小朋友在一块儿学习成长,并没有什么不好。」他回道。
前妻皱皱眉,噼哩啪啦地说:「你什么时候变成气量这么小的男人了?就因为一次的失败,你就打算放弃一切野心,不想再出人头地吗?这太不像你了!」
「阿梅,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焦虑、急躁,也不像你。你要不要说说,今天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前妻忽然崩溃地掉下泪来,说:「你总算又喊我的小名了,我好高兴。我今天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坐在这儿,你一点儿都没发现,对我的态度又这么的冷淡,我……我一时心急,怕你的心里已经完全没有我的影子了,所以讲话不知不觉就带起刺来……」
轻叹,曜辉掏出摺叠好的干净手帕。「别哭了,大庭广众的。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很辛苦,需要人听你说说?如果讲给我听,可以让你舒服点儿,你就尽管说出来吧。」
抽抽鼻子,哽咽的前妻拿着手帕按压在眼角处,破涕为笑地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你人不在台北,我想见你也见不到,今天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勇气,厚着脸皮来找你的。我怕你不肯理我,谁叫我……三两下就放弃继续陪你打拚,和你离婚了。」
看她有很多话要讲,曜辉仅以点头回应。
结果妻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一年多来,她日子过得有多难过。离婚后回娘家住了几个月,被嫂子、弟媳冷言冷语地奚落,最后受不了,只好再找间房子搬。可是这年纪要再就业谈何容易?找到超市收银员的工作,还被嫌弃她手脚慢、反应慢,在工作场所也交不到什么朋友……回到家,又是空屋一间、独自一人。
「我好想念我们以前的家,曜辉。我想念你,想念豪豪,还想念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生活的每一天。」
前妻的泪水停了,红肿着一双泡泡眼,伸手盖上他放在桌上的手背。「你刚刚说,你还没有交往的人。那,我可以再回去做豪豪的妈、你的老婆吗?老公……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不该离开你的,我还是爱你的。」
用力地握起曜辉的手,她说:「我真的好想和你破镜重圆,老公!」
对这出乎意料的「转变」,曜辉但愿自己没来吃这顿饭。这场前妻处心积虑设下的鸿门宴,吃着吃着就吃出问题了,唉。
关渡桥上,几个头戴钢盔的人正作着最后检视的工作。绑在桥下的连发式火箭简内,装着五彩缤纷的烟火,等待着被点燃,释放一夜的璀璨光华。由这儿为起点,再延伸到八里、淡水的河岸,共计三处定点,以及两艘准备要在河中央施放的「烟火」船,合算起来数千颗火药,需要人工一一检查,确定线路没有漏接的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