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狄骥出神凝望沈睡少年的时候,原本熟睡的月魂突然睁开了眼睛,星子般灿亮眼撞里闪耀的,不是纯真、不是希望,而是一种意图挑逗的暧昧,以及彷佛洞悉一切的讥讽和冷诮。
「你不是很清高吗?为什么用这种欲求不满的眼神看着我?」月魂暧昧地低笑,像猫一样佣懒地伸展四肢,很自然地让微敞的衣服滑下肩头,姿态诱人,但从美丽的唇瓣吐出的却是嘲笑的句子。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狄绕蹙眉问道,并不理会牠的嘲弄。
「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找死路?不到一天就被遣回的礼物,就算我再怎么受宠,失败得这么彻底,也会被主人惩罚的。」自从真面目被揭穿,月魂再无一丝害羞的神态,不管是神情或是语气,都充满了轻桃。「至少让我留在你身边一阵子,看你要将我当宠物或是玩具都可以,什么甜头都没尝到就将我交还回去,你会后悔的呢:」 「妳不能留在这里。」狄骁直接开口拒绝。除却了早已习惯独来独往之外,这少年满脑子心机算计,放在身边就像多了一条毒蛇般危险。
「为什么?怕管不住自己的欲望,还是怕自己根本不像心里所想的那么清高?」月魂轻笑几声倾身向前,突然伸手抓住狄骁的右臂,贴上自己光裸的胸膛,低叹道。「从来没有人用你刚才那种眼光看着我,看得我的身体都发烫了……」 「不要在我面前演戏。」狄骁出声警告,刻意忽略掌心所接触到的润滑肌肤,以及月魂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我没有在演戏……」月魂将狄骁的手往下扯,直接让他覆上自己开始变化的灼热,双唇贴上狄骁坚硬的下颚,探出舌尖轻舔,低声呢喃道。「你感觉到了吗?
你让我的身体变得好热……好烫……我需要你……」 嘴里不停说着煽情话语,贴上对方坚硬胸膛的身体,也以一种暧昧的方式上下蠕动、摩搓着,温热的唇、炙热的呼吸,少年在月光下幻化成魅惑至极的生物,执意要瓦解狄骁的自制力与抗拒。
「你不是真的想抗拒我吧……」一边轻咬着狄骁的嘴唇,月魂一边低语。「你刚才把我看成谁?是你喜欢的人对吧?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当那个人的替身,只要是你的希望,你希望我是谁,我就可以变成那个人喔:」 月魂无意间的一句话,就像是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让狄骁几乎被情欲燃烧殆尽的理智,再次恢复了过来。
「住手。」狄骁开口,同时毫不温柔地用力一堆,让丝毫没有防备的月魂有些狼狈地跌坐回床边。
「搞什么鬼?」月魂伸手拨开散乱在额前的发,抬起头,以半是埋怨半是责怪的目光望着他,冷嗤一声道。「在这种时候喊停?你确实目二个无趣的家伙:」 「不管你说什么,明天一早--」狄骁正要开口和月魂说清楚的时候,突然看到在月魂腰间有一条细小的疤痕,它并不十分明显,先前月魂沐浴的时候自己并没有特别注意,若不是此刻站得近,再加上月魂的衣服早已经褪开半披在身上,他根本不会发现到那道伤痕。 为了要确定他并没有看错,狄骁大步向前,以一只手居高临下地按住床上的月魂,另外一只手则是扯开他身上碍事的衣物,一双眼急切地凝视着刚刚最新的发现。
「一下子要、一下子又不要,你这人是不是真的有毛病7」不明所以的月魂冷嗤一声,莫名地望着狄骁变得有些激动的神惰。
捆长的疤痕有些模糊,很明显是一道旧伤痕,它从左侧腰际的位置轻轻划向后方,由于当初缝合的技巧并不高明,这道疤痕就像是一条银色的心蛇般,弯弯曲由约盘据在月牙色的肌肤上。
确实是「他」才有的伤痕:这不可能,「他」明明已经死了:但为什么同样的伤痕,会出现在这个明月魂的少年身上?
「你腰间的这道伤痕……是怎么弄伤的?」虽然大受震惊,但狄骁依旧听见自己提出了问题。
「伤痕?」月魂微倾身,瞥了一眼腰间的伤痕,不甚在意的回答:「你说这个?那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谁记得清楚?」 「妳不记得了?」 狄哥哥!好痛啊!我流了好多血……我会不会死?狄哥哥……救我……
当年「他」顽皮爬到树上玩耍,不慎跌落的时候被断枝划破了腹部,流了好多血,当时自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血止住,他还记得自己一边发抖、一边用针线将伤口缝起,而向来怕痛的「他」,早已经将一双眼睛给哭肿了。
「喂:干么对一条疤痕这么感兴趣?」月魂再次开口,不怀好意地调笑说道。
「我知道有些人,看到伤口、伤痕什么的,会变得特别兴奋,你该不会也有这种特殊的兴趣吧?」 「「月魂」真的是你的名字吗?在你成为玉魍王的人之前,妳是谁?在什么地方生活?」狄骁不理会他的嘲讽,以更认真的语气间着。当初的伤痕是由他亲手缝合,世上不可能有这种巧合,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为何会有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疤痕?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月魂轻佻地眨眨眼,难得见到狄骁出现不一样的表情,他乐得继续捉弄下去。
「任务失败就要受到玉赵王的惩罚,这是你说的没错吧:想留在我身边就得对我坦白。」狄骁突然想到可以要挟的把柄。「如果妳不说,明天我就亲自送你回云罗别苑,你自己选。」 月魂狡诈美丽的眼瞳转了一圈,像是十分懊恼自己的把柄被逮住似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嘴角似笑非笑地扬起,说道:「我从八岁起就跟在玉魍王身边了,﹃月魂﹄是玉魍王为我取的名字,这样你满意了吧?」 八岁:碰巧是「他」死去的年纪!狄骁一惊,再次为两者之间的巧合感到惊讶不已。
这个容貌美丽无邪、目光却盈满狡诈的少年,会是「他」吗?狄骁的心里不断浮现这个疑问。
「那么……」年纪与伤痕都符合,难道……真的是他7狄骁只觉得一颗心疯狂地跳动着,喉头也紧绷着,他强自镇定,再次开口想提出更多的问题。「八岁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没有。」深幽的眼瞳转冷,月魂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态度说道。「据说,当年我是被人扔在街上,发着高烧的我几乎只剩下半条命,如果不是玉魍王把我检回去,我早就死了,等我醒来之后,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大夫说这是因为高烧烧坏了记忆。」 「全部都不记得了?」 「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月魂漫不经心地耸肩一笑。「反正也是被人扔在街上自生自灭的孩子,这种过去忘了地无所谓!」 狄骁沉默不语,而月魂早已将他方才从激动转为落寞的神情尽收眼底,灵活的眼珠子转了转,戏谑她笑道:「怎么,该不会将我认成什么人了吧7从小失散的弟弟,还是远离故乡的青梅竹马?他身上有和我一样的疤痕,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吗?其实你并不像外表看起来这么冷漠嘛,那个藏在你心里、让你想狠狠抱他的人是谁?」 纤细的手臂再次爬上狄骁的胸膛,狡诈的眼瞳再次涌现湿润的情欲光芒,轻声吐出诱惑的字眼。「我不介意当替身,把我当成他也行喔!抱我吧!我能让妳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喔:」 狄骁缓缓低下头,就在月魂以为他就要接受自己诱惑的时候,狄骁突然伸出手,迅速点住了牠的穴道,月魂甚至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晕了过去。
狄骁先将月魂的衣服拉好,同时也为他盖上被子,翻身下床的同时 再次神情复杂地看了床上的少年一眼,心中百感交集。
月魂,当朝最尊贵的玉魍王最宠爱的娈童,真的会是「他」吗?
第三章
一觉醒来,月魂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床上,不单是衣服完好地穿戴在身上,甚至还像个小孩似的被人细心寒在棉被里面。
会对自己做出这种无聊事情的,应该就只有一个人吧!月魂这样想着,美丽的眼瞳一扫,果然看见了背对着自己、坐在木椅上的狄骁。
「喂!你该不会一整晚都坐在那张椅子上吧?」月魂伸着懒腰,主动井口。
狄骁闻声回头,淡扫月魂充满精神的面孔一眼,以平静的语气,道:「既然你醒了,那么我叫人送早膳过来。」 月魂有趣地挑高一道眉。一夜之间,狄骁的态度改变得还真是快,虽然依旧是冷冰冰不好亲近的模样,但最初存于他眼底眉梢,一副「我瞧不起你这种出卖身体的娈童」的目光已经消失了。虽然不明白狄骁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但自己也懒得猜,既然他愿意以这种冰冷有礼、却不带轻蔑的语气和自己说话,那么自己当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当客栈伙计送上早膳后,月魂也十分大力地从床上爬起,主动坐到狄骁的对面举筷吃了起来。
两人沉默的进食,在月魂吃得半饱的时候,狄骁先开口了:「昨晚你说想暂时留在我身边,这件事还算数吗?」 「嗄?」月魂筷子一顿,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那么你能留多久!」狄骁继续问道。
月魂,你是我最可爱的孩子,你会帮我实现愿望对不对?到狄骁的身边去,不管花多少时间,不管花多少代价,都要让他迷上你、让他沈溺你,直到完全离不开你,掌握他心中所有的秘密,让他成为你的傀儡,就像从前那些人一样……
到吧!我可爱的月魂。
脑海中,响起了玉魍王优雅又不容拒绝的嗓音。月魂抬眼,望着狄骁那张充满坚毅刚强的男性面孔,心里霎时涌起了一种不愿意认输的念头。从来没有失败过的自己,这完美的纪录绝不能坏在狄骁手里,从以前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能抗拒得了自己的诱惑,这个狄骁也不会是例外!虽然他依旧抗拒着,但自己有信心,总有一天能够解除狄骁的防线、撕毁他冷静的假面贝,让他和其它人一样,在欲望的凌迟下痛苦的挣扎。
「差不多两个月吧!」月魂垂下眼,将所有的算计藏在眼底。两个月,与过去十天、半个月就沈沦在欲望中无法自拔的猎物相比,自己算是给狄骁很大的评价了。
主意打定后,月魂嘴角噙着笑重新抬起头,以毫无所惧的目光直视狄骁道:「想了一晚上,终于舍不得让我被主人惩罚对吧?想作好人,就让我在你身边待两个月,两个月一到,说不定主人佩服妳的定力过人,也会跟着放过我呢。」 「两个月吗?」狄骁喃喃重复。两个月足以让他带月魂走一趟「仙云镇」、然后再回返长宁城。不管月魂是不是「他」,至少,这少年可以抚慰她思念胞弟的心情。
「嫌太短?」月魂不怀好意地挑眉笑道。
「如果我答应让你留下两个月,妳是否愿意做一件事?」狄骁沈吟片刻,说出心里的计划。「我有一个病重的朋友,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这些年来唯一让她支撑下去的理由,就是熊和从小失散的弟弟再见一次面。」 「喔?那个弟弟该不会正巧腰部有一道疤痕吧?我开始好奇那个人到底是谁了,可以让妳一夜之间彻底改变对我的态度。」月魂似笑非笑地挑眉,很快地将昨晚狄骁的异样与这件事串在一起,他微倾身,凑到狄骁的耳边呵气问道。「喂!你告诉我,会让你发情变硬的,是那位朋友,还是那个失踪很久的弟弟?」 狄骁目光一敛,闪电般出手扣住了月魂纤细的脖子,低声警告道:「未来两个月,不要让我听到你这种下流的话语,这是必须遵守的条件之一,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一切作罢,你现在就回去云罗别苑。」 这是地想了一整晚的结论;倘若此刻将月魂遣回,玉魍王一定不会就此罢休,比起处处提防他接下来的诡计,倒不如将计就计,顺着玉赵王的计划让周魂留在自己身边。
月魂凝望着狄骁认真的脸孔半晌,只是轻笑几声,丝毫不将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反而像是窥探到了狄骁的秘密般,笑得很愉悦。「你是我未来两个月的主人,你要我扮谁,我就扮谁,你要我当一个顽皮的弟弟,还是乖巧的弟弟?你总得让我知道你们的关系,要不然到时候穿帮了会很难看喔!」 「她是我的恩人。」狄骁松开手,缓声说道。「我曾经答应过她,不管是天涯海角,我都会为她找到失散的弟弟。」 「哈!鱼目混珠!?真奇怪的报恩方式啊!」月魂忍不住讥讽,在看到狄骁脸色一沈时,他随即以很了解的语气拍拍狄骁的肩说道。「不过找人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大海捞针,你想随便找个人充数也是人之常情啦!」 「十年前我找到了,只不过他已经死了。」狄骁以一种回忆过往的忧伤口吻说道。「她的身体一直很虚弱,我不想让这个消息击倒她,只得一直用找寻不到的理由瞒着她。」 「喂!你现在就告诉我这些,难道不怕我泄密?又或许我会当着你恩人的面前揭穿你,让她知道你骗了她十年了?」月魂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地笑问。
狄骁不语,突然以一种快到连月魂都看不清楚的方式,抽起放在桌上的随身长刀,月魂只看到眼前一道银光闪过,一撮发丝瞬间被削了下来。
「你应该听说过,我这把见血封喉的青龙血刀,可以瞬间砍下一个人的脑袋,但谁也不知道这把刀同样能让猎物受苦,只要我用它划过颈项却不划穿它,除非血流尽、否则猎物就断不了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狄骁扬起一丝冷笑,直视月魂说道。「如果你对我作出承诺,日后却虚与委蛇,甚至背叛我,那么我手上这把青龙血刀就会轻轻划开妳的脖子,让妳痛苦两天两夜之后才死去,明白吗?」 「这是威胁?」 「不,这是我的保证。」狄骁冷冷说道。「妳的决定是什么?留下,还是现在就回云罗别苑?」 月魂抬起头,深幽的眼瞳波光流动,让人看不出情绪,最后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笑意,以清亮的音说道:「听起来是个有趣的工作,接下来的日子,就请你多多指教了。」 「不会吧!未来两个月我都得穿这样的衣服吗?」当月魂听从狄骁的指示,换上一套材质简单朴实的衣服后,他皱起眉头,忍不住开口抱怨。
「穿久就习惯了。」狄骁淡扫月魂一眼回答。即使换上朴素的衣物,月魂美丽的脸依旧十分引人注目。
「我们现在就要启程了吗,「主人」?」月魂换上乖巧的模样,刻意拱手做出顺从的神情问道。「您还没告诉我,接下来两个月我必须扮演什么角色?」 「不需要刻意扮演谁,作你自己就可以了。」 作你自己就可以了。
明知道这是对方一句不经意的话,却让月魂陷入了前所末有的迷惘。在与狄骁共骑一马离开长宁城的途中,月魂表面上看似平静,但心里却卷起了阵阵风浪。
作自己!?什么是自己?又要怎么作自己?自从八岁那年玉魍王从阎王手中捡回牠的性命后,他就已经没有所谓的「自己」了。玉魍王是天、是主人,更是掌控他生死的神,生存的法则很简单,当主人想看到自己笑容的时候,就绝对不能掉下一滴眼泪;当主人心情不好,想买他一顿鞭子、抑或是在他身上尽情发泄的时候,他脸上绝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从很久以前开始,所谓的喜怒哀乐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日二种顺应玉赵王而存在的情绪,他不目二个真正活着的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仰赖着主人鼻息而继续呼吸的玩具吧!
过去听从玉魍王的命令,以自身当饵诱惑猎物上钧的时候,也从来没人提出「作自己」这种奇怪的要求,所有人都满足他扮演的角色;淫乱的、害羞的、放浪的、斯文的……只要是对方的希望,任何一种角色他都游刃有余、得心应手,只除了「自己」这个角色。
他不知道什么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作自己,真的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胯下的马突然停步不走,也让月魂游离的心思归位,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头,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出了热闹的长宁城,被迫停下的原因,则是因为前方出现了约莫二十几个人,一脸不善地挡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