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你承诺的,飒亚殿下,那么……未来我将会命人把这马厩看守好,如果你在没有事先通知我的状
况下要用马,一律都不准喔!”
飒亚有点不悦,仍旧勉强地点头说:“智哥,我真怀疑你知道我几岁了吗?”
“怎么会不知道。”微笑着,东野智想起十五年前的午后,当爹爹捧着一个金碧辉煌、无比华贵的婴儿摇
篮回到家中,那一刻起他的生命便因此而改变。
“嗟,我总觉得在智哥眼中,我永远是小娃娃。”
东野智很想摸摸他的头,就像小时候他们还不懂得何谓身份地位的不同,自己总是会这样安抚发拗不依的
小飒亚。
可是现在……他只能感叹地替他放下衣袖并说:“殿下就是殿下,我只是在尽臣子与兄长的责任,担忧殿
下的安危而已。请跟我回您的寝宫吧,我帮你涂抹跌打损伤的药膏。”
光阴不可能倒转,惟今之计,也只能倾全力保护飒亚,希望他能永远不被卷入黑暗的政治斗争风暴,永远
保持着最纯真、光明的一面。
* * *
过惯了一般平民生活(当然,住在前宰相家中,跟平民还是差距颇大),飒亚重新回到宫中生活的这段日子
,也适应了不少繁复的宫廷礼仪,可还是有些无法习以为常的部分,举个最小的例子来说:穿着。
他不懂这累赘不堪又花俏的行头是谁发明的?真是给人制造麻烦。
纯白布衣一件,同样可以过日子,为什么非得把自己装扮得像只孔雀一样?瞪着脚上套的青龙锦鞋,淡蓝
色素袍外加薄纱绣金罩纱长挂,腰系五色宝石带,当内侍要替他再加上玉坠、香囊等等装饰品时,飒亚就不耐
烦了。
“可以了,那些东西我不要戴!放回去!”手一挥,动身便要出宫。
“殿下不行啊!”内侍急忙挽留说。“今夜是琴妃殿下的诞宴,不仅是您的皇兄会到场,还有不少大臣们
也都受邀出席,在那场面您要是穿着得比贵族们要逊色,琴妃殿下会疑心您不是心甘情愿出席的。”
“哪来那许多废话。要是我不想出席,我就不出席。我人都到场了,还得看我衣服够不够撑场吗?这是什
么见鬼的礼仪。”臭着张脸,飒亚就是不懂,在父皇仍卧病在床时,琴妃却大肆铺张地举行宴会,存的是什么
心。
“飒亚殿下。”恰巧来迎接他的东野智,在门外就听见这场骚动,他跨入宫内说:“看在我的分上,别为
难小侍从,让他替你佩戴上吧!这些都是琴妃赠与你的礼物,她看到你穿戴在身上,会很高兴的。”
“我为什么要讨好那婆娘!”眯着眼,飒亚从一开始就对这场宴会兴趣缺缺,要不是智哥说什么都要他参
加,他才懒得去那儿当木头人陪坐,至于要他嬉嬉陪笑、言不由衷的献媚,那更是抱歉——办不到。
“因为这会让琴妃与二皇子相信你没有意愿与他们对抗。飒亚,你不是不愿意成为两位皇兄的夹心,左右
为难吗?那么这也是个好机会,表明你的立场。”
立场、立场,每个人只会拿这些虚无缥缈的空洞言词来束缚他。
像现在这样,底下的人都得小心翼翼地看着两边的脸色办事,触怒哪边都得冒着砍头的危险,活生生就是
人间炼狱嘛!早知道,父皇不要把自己找回宫中,他还乐得逍遥自在。
“好吧!我戴就是,但在去参加宴会前,我要先去探视父皇,你们都可以不用跟了。智哥,你就在琴妃那
儿等我。”捉起什么玉坠、香囊随便一挂,飒亚一溜烟地就跑出宫外。
呼!终于得以解脱了。
轻快的脚步穿梭过繁琐的楼台廊径,飒亚朝着父皇的寝宫走去。为了静养,父皇的寝宫已被移往最安静的
离馆,隔绝在御花园后方,也远离宫廷的烟硝味。坦白说,飒亚对于称之为“父皇”的男人,迟至今日还有着
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毕竟过了十三年,才重作父子,他们双方见面后,父皇也只是淡淡的说一句:“你长大了,飒亚吾儿。而
且遗传到朕的殁后、你的母后那双最美丽的灰眼。”
没有感人落泪的父子相拥,也没有什么激情的忏悔、抱歉,说父皇冷落了你十三年。只是这样一句话,就
打发他离开。
论起扮演父亲的角色,就连长兄如父的智哥来扮演,都比他入木三分。
“殿下,日安。”守在父皇寝宫外的女官向他行礼说。
“日安,父皇陛下有没有起色?”
女官淡淡地一摇头。“和前几日一样,几乎都在睡眠中,现在应该也是。”
“进食的状况呢?”
女官正要回答,一名满头白发、声如洪钟的壮硕老者便呼喊着:“哟,小皇子殿下,又来看父亲啦,好、
好,真是好孝顺,哪像两个哥哥,一点都不管他们老父死活,只顾着自己。”
“哈,御厨老大,你还一样老当益壮,说话声音大得吓人啊!”飒亚不介意他几近无礼的说话方式,在这
浩大宫中,他是绝无仅有的一号人物。哪怕头上没有官帽,照样直率地和皇帝交谈,就连皇兄们也都让他三分
。
“我帮你老头送饭来了。可是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呼呼大睡。你说失礼不失礼啊!”端着竹笼,老汉频
频摇头说。“亏我使出浑身解数,做出最顶级的鱼窝上粥。过去这道菜他每次吃都赞不绝口。”
“是吗?”飒亚垂下双肩。就连御厨的手艺,也不能让父皇醒来。
老汉一拍他的背说:“去看他吧!和他说说话!否则他会一直赖在床上不起。真是的,放着国家大事,悠
哉地睡觉,不像话的皇帝老子!”
这是出自老汉别树一格的鼓励,飒亚虚心接受,他微微一笑说:“是。”
望着走入寝宫的少皇子身影,老汉对着女官说:“真是个好孩子,偏偏有人不识宝,居然十多年都不肯亲
近这孩子,我看这所谓皇族的人,脑子都是有问题啊!”
女官掩嘴而笑,不敢表示赞同,却默认了老汉的话。
“父皇?”
飒亚走到床铺旁,看着躺在被褥内,面容枯槁、双颊瘦削的白发男子。日复一日,这脸色只有日渐憔悴,
毫无好转的迹象,也怪不得坊间甚嚣尘上的传言,说父皇早已西归了。
想握住男子那有如枯爪般的手,到头来还是作罢缩回。
这个西琉的皇帝,曾有过波澜壮阔般辉煌的年代,高高在上享尽万民崇仰的岁月,可现在只是再脆弱平凡
不过的“凡人”,等待着死神或奇迹的降临。而身为人子的自己,只能默默地目睹着,什么忙都帮不上。
静静地在他床畔跪下,飒亚合掌闭目为他无言地祝祷着。
喀达!
不知过了多久,飒亚听见身后的声响而猛然张开眼睛。“谁?出来!”
踏着静谧无音的步伐,从门扉外现身的人物,在背光的视野中有如一抹巨大的暗影袭来。
飒亚圆睁着灰眸,启开双唇说:“是、你……”
司珐尔低头行礼说:“臣见过殿下,也叩请皇帝陛下日安。”
“你来这里作什么!”尽力把音量降到最小,不愿惊动父皇地,飒亚从床畔跳起来,仿佛要保护自己父亲般
的,挡住男人的去路。
“因为有事进宫,想顺道谒见一下陛下的状况,听太医说,似乎还是没什么起色。不料……会这么凑巧又
遇上您,飒亚殿下。”
男人柔和的语气如丝,可是他不会轻易上当。
“没有允许,不得擅闯陛下寝宫,出去!”一指门扉,飒亚无比严厉地说。
司珐尔勾起唇角。“论及加害陛下与否的可能性,您不是比我更有理由吗?殿下。毕竟您也是皇子,有机
会可以取而代——”
啪!飒亚的掌心热烫红肿起来,男人的脸颊也清楚地印着他的五指掌印。“你要是再在这儿胡言乱语,我
就命人割下你妄言的舌头,丢入鲤鱼池内当饲料。”
摸着脸颊,司珐尔不是不曾被人打过,但多半在身体上,而且是战斗当中被打中。还不曾有人能在平常状
态下,对他的“脸”下这种毒手——飒亚是头一个。
不知怎地,他一点都不生气……这是真的,他一点都没有发怒的感觉,反倒是克制不住脸上抽动的笑。
今天小皇子可是打扮得美极了,完美无缺地衬托出他“皇族”的贵气、傲慢、不容人侵犯的凛然正气。那
天在武斗场上的他,固然俊俏可爱,但今日的他则是令人感到连食指也要蠢蠢欲动的可口、美味。
谁看到了新鲜娇嫩且前所未见的果子,岂能不胃口大开?
灰蓝眸子加浓了一层水润的色泽,司珐尔确切地察觉到自己与飒亚间的“可能”性在增加中。
那日别后,他向宓勒抱怨自己是否踏入他安排好的陷阱,宓勒只是笑说:即便是陷阱,也是自愿跳下,而
非被迫的吧!这,司珐尔无法否认。短短几句话,他已经对这小皇子有了高度的兴趣,这几日中也开始考虑在
计划中添上一颗新棋子,又会对整盘游戏造成什么影响。
深思熟虑后的结论,他判断“飒亚”的出现,只会增加更多游戏的乐趣。
“呵呵,原来被人打巴掌是这种滋味啊。谢谢殿下的一掌,让臣体会到初次的经验。”
“我马上可以替你增加第二次、第三次!”从牙缝中逼出的话,可不是威胁,飒亚真是对他恼火到极点。
尤其是被打了以后,脸色丝毫没变的这一点。
“臣有更有趣的提议,不如我也来给殿下一次全新的体验吧。”
“你有种敢打回来?”挑衅的,飒亚咧嘴露出底下尖锐的虎牙,耻笑着。
“臣的种,比你想的还多。”
飒亚不知他变的是什么妖术,只知须臾间自己眼前一黑,双唇便被某种柔软而又强硬的物体给占有,从腰
以上则被巨大的力量包围,动弹不得,而能够移动的双腿也因为过度震惊而失去应有的功能。
这……是……活见鬼的……什么东西啊!
“唔……唔唔!”嘴巴被塞住,双手也被桎梏在男人坚硬胸膛与自己的身体间,接受着男人强制性的亲吻,
飒亚几乎不得呼吸喘息。
男人不慌不忙的,相对于大脑一片空白、处于极度震惊状态而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的飒亚,他的唇缓慢加深
了力道,汲取着软绵唇瓣的气息,享受他柔嫩生涩的口腔的滋味,从唇缝中滴漏的喘息与白贝齿列里,夺取了
他的初吻。
住手……恶心……死了!
啾地,发出小小水泽的声响,司珐尔故意咬了一下他的唇,才缓慢地抬起头。
灰眸里错愕征然,一目了然。
“你……以为这是哪里!”父皇还躺在床上呢,这大胆狂徒竟——再度扬起手,却轻松地就被男人闪过。
司珐尔握住他愤慨的拳头,一手仍牢牢锁住他的腰间,甚至更加缩短彼此的距离,直到他们的下半身都是
贴合的状态,说:“凭这种粉拳、绣腿要跟我打?您还得再努力长高才行,多多锻链自己身体,等到手臂上多
了点肉,再和我较量,也不会输得如此难看。啊,不过,要是长得太高就不像是您,那我收回这句话。”
混帐!畜生!紧密黏合的部位,清楚可以感受到男人的力量,以及同为男儿身却明显不足与对方抗衡的屈
辱感——逊毙了,活像只被老鹰逮住的小鸡。
但是——“你以什么口气,在跟什么人说话,司珐尔!别以为自己顶着将军的头衔就了不起了!”飒亚发
狠咆哮道。
“喔,不然你想怎么样?”他扬起一眉,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这家伙!
“要去摇醒自己那病入膏肓的父亲,哭诉被我欺负了吗?再仔细地想想,殿下。你现在手中握有什么?你
有什么力量与天下、与我抗衡?在外人的眼中你或许是皇子没有错,但现在依我来看你是这宫中最没有力量的
人,除去空虚的头衔外,你一无所有。很可悲吧?不甘心吧?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司珐尔以魅惑的嗓音、
柔和得不能再柔和、却饱含毒素的语气说。
飒亚宛如被人当头淋下了一盆寒冰冻雪。
耻辱、气愤、不甘——却只能往肚子里吞。
他不是个因为怒火就会盲目得看不清楚事态的人,身在宫中的尴尬角色被鲜明地指摘出来,赤裸裸地在这
男人面前被彻底缴械,一切都是自找的——就像以卵击石会有什么下场,他早该清楚!
“无话可说了吗?”
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司珐尔邪美地微笑着。“别这么一脸沮丧的模样,识时务者为俊杰,却没有人规定你
不能改变现状。假使你想要扭转自己的处境,想要获得力量——我很乐意提供你一些方向。”
蹙起眉,飒亚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冷静下来想想,那个吻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连连忘记才是上策。
不能不注意的,是司珐尔“故意”要在这个时机,对他挥舞着红布,意图煽动的目的。
“你以为我会像只没大脑的鱼,被你的花招弄得头昏脑胀、想也不想地吞下你放的饵,可就大错特错了。
不管两位皇兄怎么说、怎么做,我西琉飒亚就是西琉飒亚,谁也别想支配、指使、操纵我!”飒亚无意也不要加
入这场争夺皇位的丑陋戏码。
“即使作为伙伴?”司珐尔灰蓝的眼眸中瞬间闪过激赏。
飒亚错过了他的眼神,只是砰地以拳头隔开他的手,从他怀中脱身说:“我不需要什么伙伴,我也不相信
什么伙伴,我只相信我自己。假如你想毛遂自荐,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相信你司珐尔……你是一条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