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父母早亡,他跟四弟可以说是大哥跟二姐一手拉拔长大的,所以对他们自然是尊敬如父母,今日是他第一次看到四弟这么凶狠地跟大哥吵。
“什么意思……”聂甄衣闭上眼,咬着牙把多年不敢说出的话一口气说出:“大哥,我喜欢男人,而白大哥他根本不是为我们聂家付出,他只为了你。”
聂甄庆震然,觉得血液顿时凝固。他用力地往桌上一拍,内力使得桌子震得四飞,“住嘴!即使你是我弟弟,我也不允许你这样侮辱白羿!”
“侮辱?”他凄然地嘶吼,“原来白大哥喜欢你,对你来说是一种侮辱?”
“胡说!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聂甄庆怒道。
“什么都没有他为什么要帮你这么多?为什么要一直留在我们聂家?活着的时间对他来说有多么宝贵,你知道吗?”
“这话什么意思?他怎么了?”聂甄庆难掩着急。
“大哥,你明明就很担心他。每次白羿生病最担忧的就是你,还有几次我瞧见你深夜去替他盖被子、探体温……你不要说你对他没情!”
聂甄庆深吸口气,高大的身子竟有些摇摇欲坠,“我们都是男人,我们……”
“大哥,你不好好珍惜他,只怕你以后想见他一面都难。”聂甄衣真心地讲,然后看着已经被这番谈话吓呆的三哥。
“大哥,我要去落日山找怀尘,我不要他跟白羿有同样的下场,我要他、爱他!就算你不认我这弟弟,在心里我也认你这哥哥。”
深深地鞠躬,他退了出去,到马厩找了匹上等的马,策马疾驰地赶路去。
落日山、落日山……
在聂甄衣的心里,落日山应该是个环境幽僻、山青水明、鸟语花香的好地方,至少适合人居住,而不是……他忍着泪看着这冰天雪地。
他一路上走来,还遇到些好心的人,他们听说他要去落日山都一脸的吃惊,劝他不要到那里去,那里什么都没有。他本来还不信,但才刚经过他与端木怀尘相遇的那片树林后,已走了三天的路程,入眼的只有冰封的大地,这种一眼望去就知道不会有人烟的地方。
难怪当初端木怀尘不让他们到落日山医病,毕竟只要一到这个地方,谁都会怀疑他那非人的体质,而如今……他究竟是去哪里了?
那个混蛋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除灵世家他也去过了,他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冷漠不理人,但有一位美丽的妇人特地出来看他,跟他说端木怀尘没有回来,还要他多保重,别哭得跟泪人儿似的,端木怀尘会心痛……但他才不管那混蛋!就痛死他好了!
妇人听到这样的回答,两颊露出酒窝儿轻笑,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头发就进去了,而他则是直奔落日山而来,没想到这里也是扑了个空……
几天下来的奔波与找不到端木怀尘的打击,让他站不住地跪坐下来,美丽晶莹的泪珠一颗颗地掉在雪地里。
“怀尘,我好想见你……”聂甄衣哽咽地看着白雪如镜,哭得泪流满面。
他这么眷恋他,喜欢他温暖的怀抱,怀念着他像是老学者般的训话、没隔夜仇的好脾气、只要他伤心就毫不忌讳地搂他安慰他的行为……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说真的假的,但你说真话的时候,可以不需要用这样的口气说出来。
“臭怀尘!我现在就说真话了啊!我好想你!你出来!你给我滚出来!我好想你!”他又气又怒地大吼,但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在宁静的空气中。
“好!你不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你,等到你出来见我为止!”
聂甄衣就这样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雪地上,任由一层层白雪覆盖也丝毫不动。随着时间的过去,他觉得愈来愈冷、觉得愈来愈累……
也许是哭累了吧,他想。轻轻地闭上限,他等待端木怀尘来入梦。
“怎么哭了?又是谁欺负你?”
端木怀尘像之前一样,轻轻地拂去聂甄衣眼角的泪水,温柔流溢在深邃的眸中,心疼的模样展露无遗。
他记得怀尘说过,他的泪是很宝贵的。
“就是你!”聂甄衣抓起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他一大口。
端木怀尘痛得赶紧把手收回去。“你干嘛咬我?”他抚着自己发红的手背,“我不是说过你再怎么饿也不能吃我吗?”
“你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聂甄衣无赖地笑,倚在朝思暮想的人身上,“我就觉得你的肉好吃,喜欢天天吃、餐餐吃,不行吗?”
端木怀尘皮笑肉不笑,习惯性地捏了捏他的鼻,“那要不要我自己割肉喂甄衣,最好还亲自大火快炒送到你嘴里?”
“嘻!你服务这么周到自然是好。”聂甄衣笑吟吟地说。
端木怀尘无奈地翻个白眼,不再答腔。
而聂甄衣也安静地闭上限,两人谁都不开口,只是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宁静,与彼此温暖的体温。
“怀尘,我好想你。”聂甄衣突然道。
沉默了许久,端木怀尘也慢慢地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找不到你?”他又问,带着一些哭泣的嗓音。
这次,端木怀尘沉默得更久。
一直等待答案的聂甄衣突然发现,温暖着自己的体温消失了,他慌张地转头看,什么都没有!
端木怀尘不见了!
他蓦然一睁眼,醒了过来,而周遭也不是刚刚的冰天雪地,是他跟端木怀尘刚刚认识的地方,他还记得那时候在这里狠狠地摔在端木怀尘身上……
“怀尘……刚刚是你对吧……”聂甄衣起身疯狂地找,“不是我在作梦的是吧?真的是你对不对?”
但无论他怎么寻找,就是无法看见端木怀尘,他知道除非他想见他,要不然他绝对不可能见得到他……
知道这事实,他黯然地哭了起来。
第十章
拖着疲累的身子与失落的心,聂甄衣漫步走回到聂府。回到大厅,只见三哥坐在那里,看见他进来,张口欲言似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而闭上,一阵了然与痛心掠过心头。
他差点忘了在离家时自己说过的话,他已经大剌剌地宣告自己喜欢男人,这家他是不是回不来了?
刚想转身离开,却听见三哥唤住他。
“甄、甄衣,你回来了。”虽然有些生硬,聂甄澄还是出声了,“你一个人跑出去我很担心。”
担心这两个字刚落下,聂甄衣的泪就蓄满眼眶。
“你有找到端木大夫……不,我是说怀尘吗?”聂甄澄不自在地搔搔头,小心翼翼地问。
这时候还称端木怀尘为大夫好像太见外了,若是让四弟以为他不接受他那就糟了!
他等了等,却不见四弟回话,又呐呐地说:“甄衣,你知道兄弟就是兄弟,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就变得不是兄弟了。”
他烦恼地搔头,差点没尖叫出声,要他这种粗人说这样赤裸剖心的话,简直就像是逼他脱光跳舞般不可思议;但不说,他真怕四弟又这样走了。
“三哥!”聂甄衣转过身直扑到他怀里,“我找不到他!他不要我了!呜!”
对于男人之间为什么会产生感情本来就搞不清楚的聂甄澄,在聂甄衣回来前早打好一肚子要说的草稿,以表现他这做哥哥的无限包容;但一看到从不哭的聂甄衣哭得这么伤心,立刻同仇敌忾起来。
“什么!那个软脚虾竟敢不要我们甄衣!他哪根指头比得上你!老子见到他不修理他才怪!”
看着他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聂甄衣破涕为笑,“三哥,你真好……”
“我当然好啦。”一被夸奖,聂甄澄立刻漾着大大爽朗的笑容,“我可是很开明的,我……”
“是,你什么都对!那你怎么没有好好顾着这家,把它搞得乌烟瘴气的?”
突然一个女声插话,还敲了下他的头。
“二、二姐!”放开聂甄澄的聂甄衣吓了一跳,看着此刻应该在宫里的二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在这儿还有谁能在!大哥放着好好的首富不当,竟然给我跑到白杉庄不眠不休的当守卫去!”聂甄云没好气地说。
“大哥他……”
“你这笨小子,自己喜欢男人也就罢,偏给我拉大哥下水,你是觉得全天下的女人还不够可怜是吗?”聂甄云揪着聂甄衣的耳朵问。
真是的!明明是两个绝佳的种马,竟然都爱上男人!
“二……二姐,会、会痛啦!”聂甄衣对谁都能撒泼,但遇上聂甄云绝对是说一不敢做二。
“算了,看在你失恋的份上,我就不数落你了。”她悻悻然地放手,啖了一口聂甄澄谄媚端上的春茶。
我才没有失恋呢!聂甄衣在心里嘀咕。他相信端木怀尘一定会回来的!
他环视四周,看见双喜高挂,看来喜事依旧要照常举行,不禁奇怪地问:“二姐,既然大哥在白杉庄,那长公主的喜事……”
聂甄云抿抿嘴放下杯子,道:“自然叫你三哥娶。”
聂甄澄露出一副倒霉透的模样,但无论怎样不甘愿,还是只能默默吃闷亏。
“嗄?三哥?皇帝准吗?”聂甄衣吃惊地问。
“不准?不准也得准。”她冷笑,“之前以为你是女的,动歪脑筋想要把你弄进宫的事,我还没跟他算呢!他敢不准?”
聂甄衣干笑,觉得二姐的手段确实高竿。
这时下人进来说,大公子回来了。
聂甄云阴阴地暗笑起身,准备聂甄庆进来的时候好好损他一顿。
没想到进来的聂甄庆即是蓬头垢面、一脸无神,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白羿不见我……白羿不见我。”
众人见他那样,想损他都舍不得了,只得传人带他下去。
“唉!造孽啊、造孽啊!”
这话是打从聂甄云回家省亲后就没停过的话,她望着各坐在大厅一方的两个人。
大哥因爱男人而疯狂,成天痴痴癫癫的,唯一记得的就白羿这名字。
四弟因爱男人而悲伤,虽然还能打起精神勉强度日,但每天早晨那哭得又红又肿的双眼……
她又气又恼地咬着朱唇。全天下的女人都死了是不?
就在她已经很烦闷的时候,下人又莽莽撞撞地冲了进来,口齿不清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给我镇定点!到底什么事!”烦死了,她知道她长得美,但也不需要每个男人看到她都流口水吧?
“聂、聂妃……白、白公子来了。”
“白”这个字引起了在场两个发傻人的注意。
“哪个白公子?”聂甄云不解地问。
“白、白盟主的独子。”下人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说完。
“白羿!”最先回神的是聂甄庆,他快步地走向外头,看到一个熟悉身影,蓦然觉得自己的呼吸似被夺走。
随着人影愈来愈近,他脸部的表情却是愈来愈不可思议。
“羿,你……”他伸出手想要抚摸那朝思暮想的容颜,却怎么也无法伸出手,不为别的,就单为那跟他差不多的身高。
聂甄庆印象中,白羿总是露出淡漠的笑容,仰着头默默地注视他,怎么会……
“聂大公子。”他微笑,一如往常的温和有礼,“在下端木怀尘。”
怀尘!这两个字打入了聂甄衣的脑海中,他冲了出来,看着那明明是白羿的脸却挂着那抹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怀尘!”他投入他的怀抱。
“好久不见,我的甄衣。”端木怀尘淡淡地笑着,手却紧紧地拥抱他。
“谁是你的?你这个混蛋欺负我!”聂甄衣抹着泪,狠狠地抱紧他。
聂甄庆无法接受打击的闭上眼,颤抖地说:“白羿他……走了?”
事情的经过他在白杉庄听白盟主说过,他多么想要冲进去见白羿一面,让他知道他也是爱他的,但是……
他这话来不及说出口……
端木怀尘定定地看着他,然后轻叹,“是的,即使伤心不舍,白公子依旧决定把肉体还我。”
得到答案,聂甄庆退了好几步,脸上的表情痛苦万分;而聂甄衣则是紧揪着端木怀尘的衣袖,泪花打转。
在一旁的聂甄云、聂甄澄则是跟着叹息。
聂甄庆突然又哭又笑了起来,手奋力不断地捶打石墙,“哈哈!羿、羿……你走了……骗我的吧……羿……”
“大哥!”聂甄澄急忙上前制止他,却被狠狠地推开。
“不要碰我!”聂甄庆像是受了伤的野兽嘶吼,然后飞奔离去。
聂甄澄想要追上去,却被聂甄云摇手制止。“就让他去吧。”她轻叹。
“来,怀尘,你多吃一点。”
聂甄云亲密地依偎在端木怀尘身边,辛勤地替他夹菜。
端木怀尘微微一颔首,“谢谢姐姐。”
“哎哟!你真乖!叫得姐姐好开心!”聂甄云开心的又夹只大鸡腿放到他碗里,却被聂甄衣啪的一声弄掉。
“姐姐!怀尘是我的!你有皇上了!”一顿晚膳吃下来,聂甄衣吃得是一肚子气,目光凶狠得想要生吞了自己的姐姐。
在一旁陪坐的聂甄澄则是吃得满头大汗,看着两个美丽的人争夺着白羿……不,是端木怀尘。
他现在不得不怀疑,端木怀尘的本事其实很高,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求得生存。
“皇上?皇上又怎样?天高皇帝远没听过?”世上敢说这话的唯有聂甄云。
“我管你皇帝远不远的!你打谁的主意都好,就是不准打我的怀尘!”聂甄衣气呼呼的,嘟起一张小嘴。
“你的怀尘?”聂甄云哦的一声,望向默不出声的男人,“你是他的?我们家甄衣抱过你?”啧啧!还真看不出来呢,原来这男人是软脚虾。
本来安静吃饭的端木怀尘闻言,立刻噎到,脸涨得通红,辛苦地吞下去后,呐呐地解释道:“那、那不算……”
“哪里不算了?我抱过你,你当然就算我的人!”聂甄衣急忙地说,把他的小蛮腰搂得死紧。
旁边则传出砰的一声,是聂甄澄受不住打击的摔倒。
“甄衣,搞来搞去,原来吃亏的不是你。”
聂甄云有种白忙一场的感觉,看着脸红得哑口无言的端木怀尘,瞥了瞥他的下半身;哎呀,真是可惜了那宝贝。
“二姐,你看哪?我说过怀尘从头到脚都是我的了!”聂甄衣气呼呼的用身子挡住那下流的视线。
而端木怀尘则是在心里呻吟……啊!让他死了吧……
寂静的夜晚,聂甄衣终于能跟端木怀尘好好说话,不会有闲杂人等的干扰。他拉着端木怀尘坐在床上聊天,一会儿摸摸他的手、一会儿摸摸他的脸。
“怀尘,你长高……不是,是本来的白羿长高了?”他问出了他最想要知道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