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娬不由皺了皺眉毛,「少爺......」
「不要念了,我知道。」
瑞行風抬手止住他,闔上電腦,將它輕鬆拎起,夾在腋下,淡淡地說,「時間到了?走吧。」
「是。」
司機已在別墅外等候,最近,韓國電子業的巨頭之一「高禾」有意和「B&P」建立業務往來,爲此高禾的總裁已親自飛來H市。爲表慎重,瑞行風除了自己親自上陣,也「欽點」了林夕海陪行,第一次會面就在高禾總裁下禢的「王朝酒店」中進行,司機打開車門,瑞行風跨了進去,身邊緊跟著姚娬。
、車子發動後,他沒有像往常一樣,不動聲色地看著窗外,而是閉上眼睛,把頭靠在在舒適的後座上。他的臉上流露出淡淡的倦意,這種人性化的表情,讓姚娬相當不適應,甚至有些難以接受。他的少爺可一像是刀槍不入、滴水不漏的啊。這幾個星期來,姚娬明顯感到,瑞行風的作息時打破了平時的規律,顯得變化不定,有時很早就上床休息,有時房內卻是徹夜長明,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麼。心裡也隱隱明白,讓瑞行風如此反常的原因所在,姚娬卻拒絕去深究,也許是怕挖掘到什麼,令擔憂成真吧。有什麼平衡被微妙地打破了,就在那個人離開之後。一想到當時那人離開的表情,就忍不住往下沉......對方慘白的臉色、嘴嘴殷紅的血跡,一直反覆出現在他面前,陰魂不散,而瑞行風也比以前沉默多了,周遭總是凝結著莫名其妙的低氣壓,一如此刻,雖然沒有爆發,卻像個定時炸彈一樣,讓姚娬坐立難安。瑞行風隻字不提,姚娬當然不會多嘴,但不說,並不代表不存在。「蕭墨雨」這三個字,是目前最大的禁語、紮在心裡隱隱的刺,只要一想到,心臟就會奇異地跳動起來。明明只是個遊戲人間的傢夥,和少爺那些嗜錢如命的床伴並沒有任何不同,看他拿空白支票時那麼爽的表情就知道了,可不知為什麼,姚娬就是無法停止去在意他。真可惡!姚娬抽搐著嘴角,把佔據在自己腦海的身影一拳打飛出去。
不一會兒,就到了「王朝酒店」。車一停穩,瑞行風睜開眼睛,一掃臉上的疲倦之色,沉靜地跨出車外,林夕海和隨行的韓文翻譯已在大堂內等候。
「瑞總。」看到他,林夕海連忙迎上前來,給他引路,「請這邊走......」
瑞行風點點頭,跟他來到電梯前。
會面的地點是酒店頂層的旋轉餐廳,那裡有手藝高超的名廚,格調高雅,可以邊吃邊談,同時鳥瞰這個都市的風景。電梯上方的數字不斷閃爍,終於到了一樓,輕輕一響,門朝兩側打開,視線一掃,瑞行風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電梯裡的人似乎也沒料到如此突然的碰面,整個人怔住,經身邊的人提醒,這才跨出門外。瑞行風不開口,那人也不說話。大眼瞪小眼,一時之間,氣氛詭異極了。
最終還是林夕海打破他們之間的沉默,「蕭律師,你怎麼會在這裡?和客戶談生意嗎?」
林夕海自然認識蕭墨雨,也早就察覺他和瑞行風之間的種種「曖昧」。最近一直沒看到蕭墨雨的出現,現在雙方碰面,又是如此詭異的表情,看來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些什麼。印象中,他還從未見過瑞行風失色的樣子,這還是第一次。
「是。」蕭墨雨淡淡一笑,對身旁五官端正、氣質斯文的男子介紹道:「這位是林夕海,B&P的副總,還有這位......瑞行風,B&P的執行總裁......」
「久仰,我是『廣華律師事務所』的舒凡,和墨雨是大學同學,然後就一起創立了這個事務所。」
男子微笑道,全身散發著讓人信賴的氣質,和蕭墨雨站在一起,一個斯文,一個俊美,說不出的相配。無論這段簡介的自介,還是兩人間流露的曖昧氣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倆關係匪湣H鹦酗L不禁微微皺眉。
「原來你就是舒凡大律師,久仰久仰,將常在幾個熱門大案裡聽到你的名字。」林夕海笑道。
「哪哩,見笑了,希望不是有關我敗訴的醜聞。」舒凡露出沉穩的笑容。
「怎麼可能,舒大律師真會開玩笑......」林夕海也笑了起來。w
真是諷刺至極的現實!明明是素未置娴娜耍丝虆s能熱情地打招呼,而本該是親密無比的人,卻疏離得一如陌生人。真的是要把一切都回歸為零嗎?如果能抹去男人留在自己心裡的痕跡,他是否就能解脫,是否能比現在更快樂一點?
淡淡看著臉色不善的瑞行風,蕭墨雨的嘴角輕輕上揚,「不好意思,我和舒凡有事要忙,以後再聊。」
要是再這樣和男人面對面耗下去,只怕他的力氣很快就用盡了。
「好啊,我和瑞總也趕著去見客戶,那就再見了。」林夕海道,再次按下電梯按鈕。
「再見。」
蕭墨雨點點頭,拉著舒凡離開,掃向瑞行風的淡然眼神,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麼波動,而他們也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真的能就此封存嗎?明明是瑞行風自己決定要離開他,可為什麼,現在看到他,心裡竟泛起無法控制的強烈波動,讓他生平第一次,對陌生的自己感到震驚!決裂那晚發生的一切,猶疑夢中。他離開時,眼眸中受傷的神色,彷彿只是他的錯覺。分手後,他如鐵人般規律的作息時間,突然變得紊亂起來,而他卻照樣衣著光鮮、意氣風發,甚至這麼快就找到了新男人,不,既然那男子是他的事業夥伴,說不定,這個才是他的真命天子......電梯的門緩緩關上,掐斷了他膠著的視線......意識到身邊林夕海好奇的眼光,瑞行風輕咳一聲,恢復沉肅的表情,但表面偽裝再好,仍是止不住內心的翻江倒海,這種異常的波動讓他心浮氣燥。不,也許他並不爲了這個人而焦躁,他只是焦躁他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兌現那張支票,也許,真的只是這樣而已......相當可笑的藉口,可那時的瑞行風,卻狼狽到根本沒有意識到它的可笑。
[发表时间:2008-4-5 17:5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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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保持完美笑容走出大門,坐上舒凡的車,一關上車門,蕭墨雨就猛地彎下腰,整個身體蜷成一團......
「墨雨,你怎麼了?」舒凡嚇了一跳,連忙俯過身來問他。
蕭墨雨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但胃部一陣如都絞般的疼痛,卻讓他發不出一個字。
「是不是又胃疼了?你有沒有帶藥?」舒凡擔憂地看著他。 蕭墨雨按住胃部,抬起頭,靠在座椅上,臉色白的像死人一樣。
察覺到舒凡的視線,他偏過頭,輕輕一笑,「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別露出這種表情。」
舒凡深深歎了一口氣,「最近連續幾天失眠了?有沒有好好吃飯?身體是你自己的,要是在這樣下去......」
「好了好了。」蕭墨雨掏掏耳朵,懶洋洋地說:「舒凡,你什麼時候變成我的老媽子了?不過是失戀而已,難道你沒有失戀過?」
舒凡瞪他一眼,閉上嘴,發動引擎。真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
「那傢夥到底有什麼好?」
明知不該提及傷口,但想到剛才一語不發、視他們為無物的冷面男子,舒凡就氣不打一處來。蕭墨雨爲他夜夜失眠、胃疾復發,他倒好,和別的俊美男子出現在酒店裡!說什麼去見客戶,鬼才知道是不是真的。現在的舒凡,已經不會再去勸蕭墨雨「不要玩火自焚」或是「何苦來哉」之類無關痛癢的話了。
幾個星期前的一天早上,因為要出庭,他起了個大早來上班,原以為事務所內空無一人,但沒想到,蕭墨雨的辦公室卻透出微微的燈光。*他推開門,看到滿地都是被揉皺的紙團,正中寬敞的沙發上,蜷縮著一團「東西」,微微隆起,被一見大衣所覆蓋。以為他熟睡未醒,沒有去打擾他,舒凡彎腰撿起紙團,輕輕攤平......裡面是一張男子的素描塗鴉,不是什麼專業的手法,只是隨興亂劃而已。所以人物看起來並不是很像,而且畫者顯然心情不好,刻意把人物畫得格外扭曲,不是滿臉陰沉,就是兇得想吃人的樣子,臉部還是正常的比例,但全身卻縮小成了Q版,還套著一件可笑的超人外套。舒凡無聲彎起嘴角,沒想到,他還有這樣惡搞的畫畫天分,但真正吸引他注意的,卻是紙張下角六個小小的字:「瑞行風大笨蛋」。舒凡再撿起一張,還是同一個男人的臉部素描,這次套了件破舊開洞的蝙蝠衫,寫的字是「笨蛋笨蛋笨蛋」,再攤開其他的紙團,仍然是這個男人,同樣的臉,服裝卻千奇百怪,落款有時只是「瑞行風」三個字,有時是「色狼」、「壞人」「大魔」等等......大概是察覺到房間有人吧,那團「東西」動了動,像是穴居的動物一樣,從大衣下探出頭來...
舒凡忍不住失笑:「蕭墨雨,你和瑞行風之間發生了什麼?對他這麼怨念,滿地都是他的畫像......」
突然,腦中電光一閃,他的聲音嘎然而止,看著一臉惺忪、正揉著眼睛的蕭墨雨,舒凡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你愛他?」他一個箭步走過去,一把將他揪起來,用力搖晃,「原來你愛著他?」_
他以為蕭墨雨和瑞行風之間只是玩玩而已,作夢也沒有想到,蕭墨雨竟然是認真的。看上去總是遊戲人生的他,竟然也有認真的一天!
一個晚上掙紮在半夢半醒邊緣的蕭墨雨,被舒凡晃得兩眼直冒金星,沒好氣地說:「廢話,否則誰會心甘情願被男人捅屁眼?」
相當粗俗的話,卻如同直球,一下子打中舒凡,讓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既然愛他,為什麼不好好跟他說?幹嘛要裝出一副在遊戲人間的樣子?你以為自己這樣很酷嗎?」舒凡難以理解地瞪著他。
「才不要!」蕭墨雨斷然道:「因為那傢夥總是一臉彆扭地和我上床啊,明明不甘心,卻又抵不過我的引誘,這種表情實在太棒了,我是死也不會告訴他的......哈哈哈......」
舒凡的臉上黑線密佈,突然之間,他很同情瑞行風。
緩緩收斂笑意,蕭墨雨掙開他的手,看著他,「開玩笑的,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要怎麼開口?像那樣亂灑狗血的瓊瑤劇一樣,扒著他的大腿,哭哭啼啼地說,我真的好愛你喔,愛你愛得我心都痛了、碎了、不能呼吸,離開你我就不能活,請你不要走......」
說到最後一句,蕭墨雨學著女主角的樣子,捏起嗓子細聲細氣地說,惹得舒凡一陣惡寒......
自嘲地一笑,蕭墨雨恢復正常的聲音,垂下眼瞼,「很可惜,舒凡,我不是女人,更不會說這些肉麻話。你要我怎麼說?我和他有什麼?除了性的需求外,什麼都沒有!要不是我主動糾纏,他也不會注意到我。這麼糟糕的開始,你要我對他說『愛』?別開玩笑了,我感打賭他一聽,就會馬上嚇到勸我去看心理醫生。如果,一開始都是純潔乾淨的白紙,那或許還有描繪美麗童話的可能;如果不是因為太想要他,那麼我或許可以讓他慢慢注意到我,慢慢瞭解,再開始交往,這樣的話,戀情應該能順利吧。可是,我花了那麼長時間才走到他面前,我已經等不了那麼久了!舒凡,你是不會明白的。他是瑞行風,我是蕭墨雨,他有他的人生,而我則有我無法啟齒的過去。也許,這真的就是我們之間最好的結局。一直追著他,馬不停蹄地追著,我已經累了......現在只能躺下來好好休息......所以......不要再問我......」
說著說著,他聲音漸漸變得微弱......*舒凡不由得深深震撼。嘴上講著無謂的話,眼中的痛苦,卻深得讓人無法正視。絕不可能就這麼輕描淡寫,那些揉皺的紙團上,每一根線條,都傾注著比血流更沉重的份量。原來眾人眼中毫無正經、放浪不羈的蕭墨雨,境埋藏著這麼深重而堅貞的感情,這是他從未料到的。也是在這一刻,舒凡才發現,認識他這麼久,他還是沒能真正瞭解這個人。
見舒凡的表情如此凝重,蕭墨雨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幹麼這種表情啦,不過是失個小戀而已,天又不會塌下來。一大清早的,不要跟我討論這麼嚴肅的話題好不好,我剛剛失戀,你就不會對我溫柔一點?肚子好餓,走啦,陪我去吃早餐......」
「等會要上庭,我還要準備材料。」
「切,材料不都在你腦子哩,不用準備我也相信你肯定能打贏官司,走啦走啦......」
蕭墨雨硬是把他拉出去......自此,一切照舊。他依舊嬉笑如常,照樣漫不經心,用桃花眼亂放電波,但只有舒凡知道,這個男人受了怎樣的傷,在怎樣苦苦掙紮,獨自舔著傷口。每天一早來上班,必能看到他辦公室的亮光,說明他又度過了一個不眠的夜,而他愈見消瘦的臉色,也說明他根本沒有好好進餐休息。的確,只是失戀而已。誰沒有失戀過?他不擔心,堅強聰穎如他,一定能再次站起來,現在他所能做的,就只有陪在他身邊。_雙手穩穩把著方向盤,舒凡看了一眼蕭墨雨,後者雙目微闔,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似乎睡著了,但緊繃的唇角卻說明,他正在忍受著胃部痛楚的折磨。
加大油門,舒凡朝市立醫院開去,這次算是扛,也要扛他好好去看病!
「瑞總?」
「瑞總?」
瑞行風一驚,對上林夕海略帶探究的眼神,意識到自己竟然遊神天外,「對不起,剛才你說什麼?」
「這次會面的感覺不錯,如果和高禾的合作意向書能談下來的話,我們的亞洲市場份額會大大增加。」林夕海興奮地說。
「是啊。」瑞行風的臉上卻毫無喜色,只是淡淡點頭。雖然剛才在和高禾總裁的會談中,他還是平時那個瑞行風,但一結束後,整個人完全沒了昔日的幹練,全身凝聚著一團陰沉的低氣壓,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陰霾天空。敏略的林夕海立即意識到,他的反常,應該和剛才在九點碰到的蕭墨雨和舒凡兩人有關係。
「瑞總,恕我冒昧,聽說......你想更換我們公司的顧問律師?」*
「有這個打算。」瑞行風點點頭。
在公司裡見到蕭墨雨,難免有些尷尬,不如眼不見為淨。只是,真的這樣就能清靜了?
「蕭先生的工作能力很強,公司曾發生過幾樁糾紛,他都處裡的相當漂亮,瑞總為什麼......」林夕海不無可惜地問。
「算是我以公炙桨桑@點我會檢討的。」
林夕海詫異地看著瑞行風,沒想到他會承認自己和蕭墨雨的關係,不禁微微一笑,「這算是......坦白嗎?」
「很奇怪?」瑞行風微一揚眉毛。
「不,我只是沒想到你會承認得這麼直接。」林夕海笑道,他以為他至少會掩飾一下。
「你一向敏銳,恐怕早就察覺到了,再說,我也沒有隱瞞的打算,把公事和私事混為一談,是我的失誤,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了。」瑞行風淡淡地說。
「那現在......和蕭墨雨是結束了嗎?」林夕海小心翼翼地問。
「啊,徹底結束了。」瑞行風看著車窗外飛掠的風景,腦中浮現蕭墨雨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情景,心裡頓時又一陣浮躁。
「真可惜啊......」林夕海歎道。
「可惜?」瑞行風不由轉過臉看他。
「總覺得你們兩個很配,在一起的時候,說不出的和諧。瑞總,也許你自己沒有發現,但有時看到你們在談公事,你整個人看上去都和平時不太一樣,放鬆很多,也多了不少別的表情,非常罕見。」意識到自己的多言,林夕海「啊」了一聲,「對不起,現在才說這個不太合時宜了。」
「沒關係,他對我而言,只是個床伴,我想你看到的應該都是錯覺。」
沒錯,林夕海看到的一定是錯覺!
「是嗎?」林夕海看了他半晌,笑了笑,「如果瑞總覺得這麼想,能讓你心裡平靜的話。那就這樣想好了。」
瑞行風皺眉,意有所指的話讓他相當不快,「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我曾經差點因為自己的目空一切,錯失最心愛的人,所以看到有人犯了和我同樣的錯誤,暗暗替他著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