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爷这人可奇怪得很,明明是吃不完的食物,却也不准他们乱扔,还规定厨子要一热再热,一定要把所有的食物给吃完。所以就像这只鸡,这几天来,她们姊妹都不知道吃了几次,早觉得索然无味。不过幸亏王爷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位吃剩菜的人,让她们待会儿晚膳时总算可以逃过一劫。
这话让郡宇恺口中嚼著的鸡肉是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最后他索性硬著头皮吞下去,忿忿地望着冰旭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冰旭日竟然让他吃别人吃剩的饭菜?他这个活动钱袋还用不著吃这种嗟来食!
"这......"冰旭日也是一脸的不悦,闷著气叫唤伙夫进来。
可怜的伙夫才刚踏进门,就被冰旭日上把给抓住,沉声地质问:"谁要你准备剩菜给字恺吃的?"
不知为什么,他一听到郡宇恺吃著剩莱剩饭,他就觉得生气,那些东西留给他吃就好了,怎么可以让洁净的郡宇恺吃这种不清的东西呢!更何况他们王府还不至于有这种请客人吃剩菜的礼节!
"这、这是二夫人的意见。"伙夫紧张地回答,本来他也觉得不妥,但二夫人却坚持要他照著做。
"翩翩?"冰旭日疑惑地望向她。
被指名的萧翩翩没有半点慌乱,反倒优雅的笑,因为她早已准备好一套说辞,娇媚地开口:"王爷,您先别气,妾身只是认为既然王爷都不把郡公子当作外人了,那一切就用对待自家人的礼节来应付就好了,妾身本来是好意的。"
"是吗?"郡宇恺讥讽地看著她,她这份强装出来的优雅,比起凌门里向来以优雅高贵著名的宇文天雅差得多了。本来他是想,若是这女人乖乖地认错,他就放她一马,但她竟然还这样诡辩......就休怪他小心眼了,要怨就怨她没打听清楚凌门人的作风,敢在老虎嘴上拔牙。
"当然。"萧翩翩高傲地说。
郡宇恺像是很满意听到这答案地点点头,一手拉著傻傻地盯著他们战争的冰旭日,佯装亲密地抱住他,柔声地道:"这么一来,我跟王爷就不用顾忌你们罗?毕竟你们都把我当作自家人了。"
他使劲地捏了冰旭日大腿肉一把,继续道:"旭日,当初我就说不用隐瞒的,你还在那里穷担心,你看姊姊们多开明呀!"
"嗄?"冰旭日当场傻了眼,但腿上传来的疼痛,却让他没胆揭穿郡宇恺的"恶行",只能乖乖地跟著点头,也不管周遭侍妾们的脸色有多难看。
"对了!"郡宇恺一副想到什么似地松开手,像只翩翩的蝶儿来到了伙夫的面前,扬起笑说:"虽然姊姊们很希望我跟她们一起吃剩菜,不过......"
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最讨厌跟人家吃的一样,所以你胆敢再让我吃剩菜剩饭的话......我就宰了你,当下酒菜!"
"是。"伙夫冷汗直冒,一刻也不敢迟疑地开口。
这让郡宇恺好生满意,果然跟在少主的身边,多少能学到他那一身恐吓人的好功夫。接著,他以还算潇洒的姿态扔掉筷子,离开这鬼地方。
留下因为身上失去另一个不同的体温,而回不了神的冰旭日,看著郡宇恺远去的背影发呆。
第二章
深夜里,王府里的人早都人睡了,但就是有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成眠,不断地抱住自己饥饿的肚子,努力地想要忘记饥饿的感觉勉强自己入睡。
忽然间,有个人轻轻地拍打他的背,这让冰旭日惊讶地转过身来。
"宇皑?你怎么会在我房里?"冰旭日紧张地起身,把自己皱折不堪的衣服尽可能拉平,然后才敢走到蜡烛前,盯著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郡宇皑。
"吃饭吧。"郡宇恺淡淡地说,从篮子里拿出一盘盘的好菜放在桌上。
"这、这些......"这些菜看起来都好昂贵,绝对不会是府里厨子做的。
"少罗唆!"郡宇恺拿起水晶饺,不客气地往冰旭日嘴里塞去,示意他闭嘴。
而因为久没尝到美味食物的冰旭日,却反倒咳了起来。
见状,郡宇恺只好无奈地替他倒了杯热酒...念念有词地道:"吃那么快干嘛!又没有人跟你抢。"
冰旭日接过酒,咕噜噜地喝下去,才发现这酒是附近王公贵族宴请宾客时常去的粼冰楼所卖的。
"这是粼冰楼的酒?"冰旭日惊讶地问,自从父王去世后,他没再去过那种地方了。
"你管它是哪里的酒!"郡宇恺闲适地啖着眼前的美食,"总之,这是附近唯一能吃、能喝得好的酒楼就对了。
"你花了很多钱吧?"冰旭日小心翼翼地问。
郡宇恺却随口回答:"还好。"
比起凌门的酒楼来说,这样的花费还算小巫见大巫。
冰旭日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郡宇恺,试探地问:"那,我可以吃东西了吗?"
依他的性子,吃这么昂贵的东西还让他真有点惭愧,不过他饿极了,尤其是这么好吃的东西摆在眼前,再加上饿了十多天,他都快要撑不住了。
"废话。"郡宇恺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想饿死冰雾的亲兄弟!"
停止狼吞虎咽的冰旭日古怪地说:"只因我是皇兄的亲弟弟,你才对我好?"
"没错。"郡宇皑不讳言地说,这几年他在凌门也受了不少冰雾的照顾,再怎么样也不会虐待冰旭日,虽然他很想。
听见这话,冰旭日不知为何胸口有点闷闷的。
第一次见到郡宇恺时,他就觉得这个男人好漂亮,也许明眼人会认为凌门少主漂亮多了,但郡宇恺却更特别,长发懒洋洋地随意束在后头,让幽柔的发丝飞泻而下,眼里却带著精明的神色,一副泰山压不垮、风雨吹不倒的模样,让他好生羡慕。
可是,他对自己好,竟然是因为自己那各方面都优秀的皇兄?有了这个体认,让他好泄气。
要是他想要郡宇恺喜欢他,他可能要变得像皇兄一样吧?他摇摇头苦笑,知道自已这辈子都不可能。
"你干嘛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皱眉的?"郡宇恺不解地问:"太久没吃东西,人傻啦?"
"没有、没有。"冰旭日连忙回过神,继续把食物送进嘴里,却蓦然发现这东西似乎没有这么好吃了,总带著些苦涩。
"怪人。"郡宇恺下定论.随即好奇地望著他。"你现在知道没东西吃的可怕了吧?我就知道,这么苦的日子怎么可能会有人撑得下去呢?记得我当初也不过撑十几天,而你竟然想要......"
"你挨过饿?"冰旭日急忙地打断他的话,神情有著关心。
这热烈的日光让郡宇恺倏地住了嘴,撇开了脸抿抿嘴道:"关你什么事。"
他还没进凌门前,当然有过一段苦日子,不过因为冰雾及凌门少主的提携,他才会有今天的地位,但他才不会把自己的伤疤给揭出来。
"我担心你嘛。"冰旭日难为情地说。
"你省省吧。"郡宇恺站起来,"你别让人家担心就好了,还想担心别人!"
"我......"冰旭日觉得难堪,毕竟他的确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但他还是不放弃地道:"宇恺,我要怎样才能够担心你?像我皇兄那样吗?"
已经开门准备要离去的郡宇恺不认真地点点头,随即离去。
天刚亮,俐落的挥剑声就不断地传人正好眠的郡宇恺耳里。他不悦地睁开眼,想要去把那扰人清梦的原因找出来,顺便给他补上一刀。
一出门,他就看见那个大蛮牛挥汗如雨地舞著剑,这让他有点吃惊,毕竟冰旭日不像是擅长舞剑之人,要他来说,耍刀的气势才配得上冰旭日那魁梧的身子。
"宇恺,你起来啦?你看我这气势有没有像人所说的行云流水?"冰旭日憨厚地一笑,摆出个足以让郡宇恺喷饭的姿势。
郡宇恺毫不客气地笑了出声,"如果你那样叫行云流水,那天底下的猪都会叫娘了。"
"不像呀?"他搔搔头,"没关系,那这样呢?"他又摆出可笑的新姿势。
"冰王爷!如果你一大早吵醒我,为的就是要我看你这几个可笑的姿势,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你还是继续饿肚子吧。"郡宇恺口气变冷,瞪了他一眼。
如果说他昨夜难得的好心,换来的是冰旭日又能活蹦乱跳地来吵他清眠的话,那他宁可收回那道愚蠢的指令。
"我只是想要像我皇兄一样优雅。"冰旭日低下头,有点难过地道:"看来我还是失败了。"
"变成冰雾那样?"一提起故人,郡宇恺口气中的冷漠梢减,他带著一丝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变成像冰雾那样?难道你也想要争王位?"
果然是孺子可教也,跟他相处了这么久,这个大蛮牛也该知道权力、地位、金钱的可贵,真难得他有这番野心,实在是......
但郡宇恺心里的念头还没完,却被冰旭日接下来的话给打断。
"因为你说我要像皇兄那样,才能够关心你。"他老实的回答。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郡宇恺的脸色瞬间变得那么黑。
"我为什么要你关心呢?"郡宇恺一字一句地,讲得危险又缓慢。
冰旭日这个呆子该不会认为他需要他的关心、保护吧?他若真的沦落到要接受他的关心,他不早饿成一堆白骨了!
"我、我......"冰旭日结巴地退了一大步,"因为我想要......"
看著郡宇恺难看的脸色,他的手也不自觉地一松,而原本亮晃晃的剑就这样不长眼地朝他的脚上刺去。
在这危急时刻,幸好冰旭日还懂得缩脚,所以无眼的刀剑只在他的脚掌上轻轻地划过一刀,虽深及骨,但幸好没把他整个脚掌给削下。
这景象让郡宇恺开了眼,从小到大他最怕见血了,那鲜红的血仿佛就在提醒他那段辛苦的日子。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那大蛮牛喊疼,他带著疑惑地问:"你......你的脚不疼吗?"瞧那血泪汩地流出←这个大蛮牛却不知道要赶紧请人来包扎。
"不疼。"冰旭日笑了笑,"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这叫小伤?"
郡宇恺瞪了冰旭日一眼,一把抓起他就往房里走。
一到屋里,冰旭日还想要讲话,却被郡宇恺恶狠狠地瞪一眼,他霎时无声。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郡宇恺的气势很惊人,像他这么一个大个儿被他这么一瞪,就什么话也不敢吭了。
不过......他看著平常气焰嚣张,正确来说应该是嘴里不饶人的郡宇恺,小心翼翼地跪在他脚边,拿了一块软布企图将他的血给止住,这模样让他感到心头一暖。
他知道郡宇恺只是刀子嘴,但其实心地好得很,要不,他也不会随手就拿起身上那块上等的绸缎,往他脚上的血渍抹去。
他虽对数字不敏锐,但也知那块绸缎并非寻常货;突然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个作怪的念头。
他盯著满脸嫌弃、却还是紧压著伤口的郡宇恺,佯装疼痛地喊:"轻一点!宇恺,我好痛!"
这话让压著伤口的郡宇恺微僵住身子,随即漫不在乎的问:"真的很痛?"
虽然模样挺不在乎的,但冰旭日明显地感觉到他放轻了力道。
"很痛!"他不敢梢作迟疑的回答,生怕被郡宇恺知道自己只是在戏弄他,那他的下场一定比被雷劈中的树要来得凄惨。
"会痛你不会自己按?没想到皮厚的人也会喊痛!"郡宇恺轻哼一声,见血没再流了,便放开手从怀中掏出个青色瓷瓶,嘴里还碎碎念著:"这次算你好运气,能够用到这从西域运回来的好药一要不是你......"
他才轻轻一抹,就听见冰旭日哀号的叫声。
"痛!好像有把火在我的伤口烧!"冰旭日痛得哇哇大叫,更夸张的是男儿不轻流的泪水还可疑地在他眼里打转。
"真的很痛吗?"郡宇恺这次是真的被吓著了,连珍贵的瓷瓶也应声落下。
"要不我去......"
"宇恺,我真的好痛!"冰旭日继续他杀猪般地哀叫声。
郡宇恺听了更是著急。"你等会儿,我去请大夫来!"
扔下这句话,郡宇恺就往外头冲一没多久,他就带著跑得差点喘不过气的老大夫进来。"大夫,他......"
身为王府的专任大夫,打从冰旭日小时,他就跟著他了,所以他一望就知道这点小伤对壮硕的黎王爷根本称不上什么伤害,但善于察言观色的老大夫,只消冰旭日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想要干嘛了。
于是,老大夫捻起了胡须,状似不解地说:"奇了,这明明是个不大不小的刀伤,怎么像是被火给灼过般的焦红?"
"像是被火灼过?"郡宇恺蹙起眉一想,"对了!刚刚旭日说他的伤口像是被火给烧过般疼痛,是不?"他望了满脸疼痛的冰旭日,紧张地追问。
"是、是。"冰旭日不敢怠慢地回答,同时心里苦笑著,看来这场戏得演很久了。"那该怎么办?"郡宇恺一反平常的精明,反倒被他口中的大蛮牛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依老夫看来,还得请公子帮老夫提桶温水进来,让老夫清洗一下伤口。"
老大夫也撑不下去了,急忙支开郡宇恺,想要听听王爷下一步的指示。
闻言,郡宇恺不敢轻慢地快步走了出去。
"王爷,这......"一见人走了,老大夫连忙发问。
"什么都别问我,你决定就好。"冰旭日为难地一笑,"随便你怎么讲,总之别让宇恺起疑心。"
这话让老大夫微愣,王爷从来没有这样骗过人,在他的印象中,王爷是个老实憨厚的人;但现在在他面前的王爷,似乎有那么点不同,仿佛就像是有个东西非得到不可,即使得要些小手段也未尝不可。
"王爷,这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冰旭日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那王爷就应当坦诚以告。"老大夫语重心长地道:
冰旭日苦笑一声,大手搭著老大夫的肩。"那是你不知道宇恺的手段,要是你知道的话,你绝对不会要我选择坦诚以告的。"
他原本也只是想开个小玩笑,没想到郡宇恺的表情甚是严肃,严肃到他没胆说出实话:因为若告诉他这只是骗他的玩笑,他见不到明天的日头不打紧,要是他被他这么一气,就收拾包袱回中原,那他才真是悔不当初!
"这样呀。"老大夫也是满脸的为难。
这时,郡宇恺冲了进来。"来了,温水来了。"他吃力地搬了桶热水进来。
迫于无奈,老大夫也只好认真地替冰旭日清洗伤口,就在清洗的同时,郡宇恺又问了--"旭日的伤口到底要不要紧?"
"不要紧的。"老大夫看了一眼满脸恳求的王爷,再看看进一进王府就弄得主客易位的邮字恺,好似下定决心地道:"只要有人天天帮王爷换这伤口的膏药,不出十天就能又跑又跳了。"语毕,老大夫的目光射向郡宇恺,其意不需言明。
既然王爷这么喜欢这孩子,他乾脆就好人做到底,替王爷跟这冷漠的小子制造点相处的机会好了。
老大夫的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但冰旭日可就听得脸色苍白了。说真的,他就算有干百个胆子,也不敢叫郡宇恺做这种事。凡事总要留些后路,要是真惹火了郡宇恺,他准是吃不完兜著走。
被人设计的郡宇恺看著脸色惨白的冰旭日,以为他是真的疼得受不了,念头一转,又想到都是自个儿乱涂抹了那瓶药膏,才会弄成今日这局面,所以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