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你跟不跟家里人承认,我只在乎你对自己坦不坦白,如果连你都否定自己,我们之间什么都不用谈了。」郑雅今认真的道,双眸像要望进宁与锦心里一般坚定。
宁与锦噤声不语,垂下头望着地上,他不知道如何才算承认。
郑雅今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揉揉宁与锦又长长不少的头发,带着他往「地下室」走去。
郑雅今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同性恋或异性恋又有什么差别?都只是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而已。
「我一定是上辈子欠妳的。」郑雅今没好气地碎碎念。
沉默很久后,宁与锦忽然问道:「你缺不缺钱?」
「干嘛?」郑雅今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宁与锦。
「我可以借你钱,让你欠更多一点。」
宁与锦笑容灿烂,郑雅今则是感觉一阵头痛。
完了,他竟然觉得宁与锦越来越可爱,亏他这些天还想着要将他忘个干净。
「如果我说我不欠钱而欠别的,你给不给?」郑雅今拉过宁与锦的手,笑得邪门得很。
宁与锦思考一秒半后下定决心,倾家荡产总好过失去郑雅今。「欠什么?」
「欠人帮我退火。」
「啊?」
宁与锦的脸火烧似的红了。
雨还在下,空气冷冷凉源的,但他被拉着的手暖暖的,心也暖暖的。
回到「地下室」后,郑雅今翻出两条大毛巾,将湿碌碌的自己和宁与锦擦干,顺便将宁与锦扔进浴室里,命令他洗个热水澡再出来。
「那你呢?」望着郑雅今一身湿,宁与锦同样会担心。
「你家有衣服给我换吗?」郑雅今没好气地应道,显示他怒火未灭。
宁与锦苦笑了一下,乖乖进浴室洗澡。反正郑雅今的事他帮不上忙,他管好自个儿的事要紧,别再给郑雅今添麻烦。
没想到离开浴室时,阳台上的洗衣机已在运作,厨房里抽油烟机轰轰响着,间杂几下锅钟碰锅底的声音。
他循声进厨房,惊见郑雅今裸着上半身,下身仅团大毛巾,正在挥汗炒菜。
惊愕过去后,宁与锦心里泛起暖意。
又不是从没见过人煮饭弄菜,干嘛感动得眼睛湿润?
他站在这里,而郑雅今在厨房里,锅中翻炒着菜,电饭锅闷着饭,旁边熬着汤……彷佛这就是永远,就是恒久不变的感情。
这个男人是真心爱他呢!如果不爱,谁会免费帮人做饭弄菜?还关心他冷了、热了,迷路时害不害怕?他竟曾傻到想放掉他……笨蛋!
「我以为你回去了。」宁与锦倚在门边轻声的道,眼里犹有泪光。
约莫是抽油烟机太吵,郑雅今没听见,依旧炒他的菜。
「等会儿一起吃吗?」
姜片、蒜苗一起下锅爆香,郑雅今仍然没响应。
「好香,在炒什么?」
腊肉下锅……望着那玩意儿,宁与锦呆了三秒,他从不知道家里有腊肉。
「等会儿要不要留下来……呃,过夜?」说时宁与锦微微红了双颊,可惜翻炒中的人完完全全没理会,继续他的动作。
说真的,经过今天的事,宁与锦想将郑雅今留在身边的决心升至最高点,即便不敢跟家里人承认,他仍要留人。
郑雅今依然默不作声,连盛菜时都不曾关掉抽油烟机,锅子快速洗一下,烘干、倒油、继续炒,这次是盘青菜。
依他先前努力不懈将宁与锦往床上骗的行径看来,现下他绝对是没听见,否则他怎么可能放弃此等大好良机?
「我是说真的,只要你留下来,怎么、怎么样都成……」宁与锦重述,这次试探的成分大过真心。
厨房里什么声音都有,就是没有郑雅今的说话声。
确定郑雅今没听见后,宁与锦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道:「家里还有个空房间,收拾一下、放张床,住人没问题。你之前说过是在外头租房子住,这下房租倒可以省下来,这附近停车也还好……总之,你要不要搬过来住?」
「好!」郑雅今大大的笑脸登时出现。
宁与锦口中发出懊恼的呻吟。可恶!他上当了!
这家伙竟然装蒜……呜!早知道他就不说了。
在他呆滞的几秒内,郑雅今盛好菜、关掉抽油烟机,走过宁与锦身边时犹不忘偷个吻,好似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两盘菜利落上桌,郑雅今没理会愣在旁边的人,转身端阳、拿碗筷,顺便把电饭锅一起端上桌。
全部就定位,热腾腾的饭菜引人食指大动,宁与锦依旧傻在一旁,感觉上好象有枝节插在他胸口,让他呼吸困难、心跳欲停。
郑雅今没理会他,盛好两碗饭准备开动时,宁与锦才飘过来坐定。
可惜他一口饭尚未送进嘴里,郑雅今的问题便让他食不下咽--
「忘了问你,我若搬过来住,你哥来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对他说?」
「不知道。」宁与锦老实响应,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件事。
「要我跑去躲起来吗?」郑雅今似笑非笑的道。
宁与锦叹息后将碗放回桌上,晓得他将出口的话郑雅今听了可能会生气,但该说的他仍然得说。
「我喜欢你,但我不想放弃我的家人。」
「我没要你放弃啊!」郑雅今诧异地望着宁与锦,搞不懂他的误解从何而来。
接着宁与锦平淡的将大哥宁靖晏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上大学后浪再回家过,爸妈来过几次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我妈大概知道不对劲,最近老问我是不是同志,我又怎么可能承认?」宁与锦苦涩的道。
郑雅今默默地为宁与锦盛上一碗汤,递到他面前。
「在街上遇见你的那天是我第一次相亲,对方不知从何处听到大哥的事,直说同志是变态……」
他的眼泪滴进汤碗里。「我不是变态。」
「我们都不是。」这是郑雅今的响应。
「抱歉,又哭了。」宁与锦赧然一笑,快速擦干眼泪。
「会哭的人才坚强,泪水会带走所有悲伤。」郑雅今握住他的手细细抚摸。
哭了又笑的人,端起汤碗缓缓喝着。
望着他喝汤的模样,郑雅今轻轻开口:「我开窍得比较晚,高中时被男生追也不觉得有什么,发生关系依然没反应,只觉得我还能爱女生就好;上了大学试着跟女孩子谈恋爱,结果……」他笑着两手一摊,脸上尽是莫可奈何。
「我家只有我妈一个家长,我们算是关系很好的那种亲子吧!虽然她很忙,我又爱到处乱跑,上了大学后一年难得回家一趟,不过简讯常常传,电话也没少过。等我比较确定性向后,第一个商量的人就是她……」
宁与锦睁大眼睛,等着听郑妈妈的反应。
郑雅今对上他的专注目光,顽皮一笑。
「她说我好狗运。」
「好狗运?」宁与锦不解,谁家的妈妈会这样说儿子?
「她说如果我早生几十年,走在路上可能会被丢石头,或者有人认为我是精神病患得住院。生在现在,虽说还是有人不能接受,但至少我有生存空间,有管道认识其它同志,亦有更多的机会找寻真爱,所以她说我好狗运。」他朝着宁与锦眨眨眼,继续往下说:「我那辆车不错吧?」
「是不错,但这跟车子有什么关系?」宁与锦完全弄不懂他的意思。
「我妈送的,她说反正我不会结婚,便把存给我办婚礼的钱买了辆车。」郑雅今笑得奸诈,一副若他结婚绝对会再A个大红包的表情。
被他的快乐感染,宁与锦跟着笑了。
「后来认识牡丹那一群,你也知道他们的德行,几个大少爷还会掩饰,其它人可开放了,我会想到要避才奇怪!」郑雅今对宁与锦扮了个鬼脸。
宁与锦却笑不出来。相同的性向却有不同命运!
或许他和郑雅今之间不同的不是命运而是勇气,面对事实的勇气。
「辛苦你了。」郑雅今探身在宁与锦颊上一吻。
宁与锦望着碗底,低声地说:「我喜欢你,真的。」
「我知道。你若要问我喜不喜欢你,我先前也说过,答案是肯定的。」郑雅今沉吟着,似有什么未曾说出口。
宁与锦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郑雅今瞧,等待答案。
「你希望我留在你身边?」郑雅今柔声问着。
宁与锦直点头,虽然觉得眼前的仁兄有点像恶魔,但他不想失去他。
「我的条件很简单,大体来说只有一个……」郑雅今恶劣的不把话一次说完。
「嗯!」宁与锦等着。
「我忙、你也不问,我们两个工作的时间往往错开,所以我不要求太多。」
郑雅今说得慢吞吞,换作是旁人,宁与锦早就发飙或失去耐心闪人了,偏偏说话的人不是谁,是他渴求的人儿。
「一天一次就好,陪我吃饭。」
「啊?」瞧郑雅今说得慎重,宁与锦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不是他听错了吧?就这么简单?
「我煮饭、你洗碗,一天最少陪我吃一顿饭。」
「就这么简单?」宁与锦不敢置信。
「每个人渴求的东西不同,况且我是要和你谈恋爱,又不是存心报复你。」郑雅今摸摸宁与锦的头,笑得温柔。
宁与锦放松心情,微笑感性地说道:「认识你真好。」
「是吗?不知是谁一看到我就暴力相向,第一次见面还算客气的送我个巴掌,第二次见面便是拳头。」郑雅今故作委屈,恶质的话语剎那间打破沉重的气氛。
「抱歉,至今我仍觉得你欠扁。」宁与锦认真以对。
郑雅今撇撇嘴,一副懒得跟他吵的样子,拿起碗开始吃饭。
安静片刻后,宁与锦端起饭碗,一口饭在碗和嘴间停了半天,最后决定开口问:「说真的,你那个瘀青几天才消?」
「你让我K一拳,包你知道几天会消。」郑雅今恶狠狠地瞪着他。
宁与锦耸耸肩,专心吃他的饭。
「对了,我今晚在这儿过夜,你说一切都随我的。」郑雅今云淡风轻的道。
有个人立刻喷了一桌饭粒。「你果然是装的,从头到尾都在装!」
郑雅今笑着低头吃饭不理他。反正今天温存不到还有明天,明天不行也有后天,电与锦总有一天落到他手上。
然而郑雅今很快就发现,他留不留下来压根儿没有差别。
吃完饭,收拾过餐桌、洗好碗后,天色已晚。
下午落个不停的两渐渐停歇,仅在空气中留下清新气息。
他尚不及向宁与锦要求屡约,宁与锦已经一溜烟的跑到附近市场补货去,过一会儿回来后,不消说--开店。
虽说这家伙总有一天会落到他手上,可是为何要他等得如此心焦?
他发誓,等宁与锦落到他手上时,他一定要好好的整治他!
话说回来,为什么他又在帮忙看店了?没志气到极点!
算了,谁教他栽在他手里,认了!
10
郑雅今搬家搬得十分干脆。
宁与锦同样爽快。虽然他厨艺不佳,打扫却做得一丝不苟,在两人谈好同居隔天,他已将空房收拾干净,等待郑雅今搬入。
郑雅今先前住的套房虽小、东西却不少,为了节省搬家的时间,他便用收拾行李最快的方法--全部丢掉!
不过几件大型家具仍是进了宁家,比如床、衣柜等等。
问题是明明说好郑雅今睡隔壁房,关店收工上了楼的宁与锦却仍惊讶地见到郑雅今……郑雅今大剌剌地睡在他的主卧房床上。
他连忙将郑雅今摇醒,疑惑地问道:「我们是室友吧?」
「不是同居吗?」睡眼迷蒙的郑雅今抱着宁与锦的枕头应道。
「如果是同居的话,隔壁房间干嘛放床和衣柜?」宁与锦完全弄不懂。
「储藏室兼客房嘛!」答完后,郑雅今倒头继续睡。
宁与锦爬上床,用力摇醒郑雅今。
「我没说过跟你睡一块儿吧?」他双颊微红,想到不该想的事情。
「你可以等我起床再睡。」郑雅今的声音从枕间传出。
「可是我……你……唉!」宁与锦放弃抗议,看着霸道男人占据他的床,却是无计可施。
就在他想离开的同时,郑雅今抬头瞅着他,含糊地说--
「冰箱里有炒饭和汤,热过再吃。」
站在门口处的宁与锦笑了,心里甜丝丝的。
这个男人占据了他的床,还侵占他的心。
宁与锦笑瞇瞇地吃完爱心炒饭,爬进房间准备吹冷气睡觉,据说上午没工作的郑雅令则犹在梦中不肯醒。
他在郑雅今身边觅个位置,偷偷亲他一下,这才拉上薄被躺好。
闭上眼准备入梦……三秒后,宁与锦倏地睁开眼睛,表情古怪。
呃!他怎么被一盘炒饭收买了?
这、这是他的床吧?他又没答应跟郑雅今同居,为什么两人要睡在一张床上?
天底下难解的谜题又多一个,他可能花一辈子都想不透。
小时候宁与锦常觉得二哥宁靖冕无所不能,如果二哥会飞,绝对比超人更神。
当同伴们崇拜科学小飞侠时,他崇拜的对象便是二哥;当同学最怕的人叫作老师时,他最怕的依然是二哥。
当大伙儿都上补习班补习时,他的家教是二哥,教得比任何老师都好,打得亦比任何一位老师更凶。
于是乎,长大后他俩虽然住在同一城市里,他和二哥的关系却像老鼠和猫,鼠儿是绝对不会主动挑逗猫的。
但是猫捉老鼠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嗯……更正!二哥抓他的本领比猫更高强,因为猫儿不至于对老鼠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郑雅今搬进来的第三天,跟妖怪一样厉害的宁靖冕便出现在宁与锦家中。
跟前几次相同,在宁靖冕的字典里没有隐私二字,亦没有门铃的存在,来去总用他不肯明说的方法。
关于宁靖冕的来去自如,宁与锦从敢怒不敢言已经进步到犯嘀咕的程度。
二哥给他的答案竟有瞬间移动、攀岩走壁等等,搞得他越来越迷糊。
但是今非昔比,他正和郑雅今同居中,两人甚至暧昧地同睡一床,他没想法子巴结二哥、请二哥帮忙掩饰便罢,怎敢再对二哥有什么不满?
虽说他晓得该好好对二哥解释他和郑雅今的关系,无论是开诚市公或是拼死瞒到底,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好,可是老鼠怎敢和猫见面?我死嘛!
于是,当宁靖冕用高深莫测的表情硬将宁与绵摇醒时,第一个浮现在宁与锦恼中的成语叫作「大祸临头」。
宁与锦立刻挤出笑容,谄媚程度想必连昔日宫廷弄臣亦望尘莫及。
「二哥,您不用上班吗?」宁与锦笑容可掬,语气也转成下对上的形式。
「有什么比关心手足幸福来得重要?」要比虚伪,宁靖冕保证强过宁与锦。
「妈要你带我去相亲?」
「相亲有用吗?只怕全天下最好的女孩子都站在你面前,你一样看不上眼。」宁靖冕的口气不知是酸意或是单纯的抱怨。
这话让宁与锦冷汗直冒,尚未想出合适的反驳话语时,宁靖冕已然下令--
「刷牙、洗脸、换衣服,限你十分钟内弄好,我在饭厅等你。」
低沉的声音配上威严十足的表情,让宁与锦除了点头说好外,只记得快速滚下床铺,执行二哥下的命令。
洗完脸后宁与锦终于清醒了些,暗暗嘲笑自个儿在怕什么?房里没什么能让二哥怀疑的东西,况且二哥又没进浴室,不会发现里头多出一套牙刷毛巾的。
其余的东西,他大可说是最近真的或是朋友忘记取走。而男子衣物即使二哥要他当场试穿,他也可以推说是买错,同样能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