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荷风撇过头去,说出来的话有些颤抖:“你……你也会抱你的朋友吗?”
高逸云一时怔然,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我们回去吧!今晚的风有些冷。”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高逸云看着他,那目光十分专注。“我没有抱过我的朋友,你是我第一个真心想抱的人。”
冷荷风纠结的心顿时舒展开来,但是高逸云却继续说:“但是你对我毫无感情,甚至对我强行的搂抱充满恨意。我腿受伤后,心情平静了下来,才渐渐发觉也许我只是想把你当成一个很好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偎在身边的恋人;因为若是当恋人,你似乎完全不能接受,恨到想要杀我;我们现在当朋友,反而可以相处融洽,我喜欢这种感觉,想拥抱你的感觉也渐渐淡去,让我们继续当这样的朋友吧!”
冷荷风的心再度揪紧,并且隐隐作痛。他站在冷冷的风中,紧咬着下唇,心里有如万根针扎般的难受。
“好。我……我对你从来没有那种感觉,被你拥抱时我羞愤至极,但是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喜欢你这个朋友,我们就当朋友吧!”
高逸云对他笑道:“那不是很好吗?我会尽量找到好的药方,治好你的特殊体质,到时你就可以娶妻生子,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了。”
冷荷风转过头去,“不必了,我不需要!”
“那不麻烦的,也许只要--”
冷荷风打断他的话,“不要再说了,我们回去吧!”他背对着高逸云,表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
高逸云叹口气后爬上他的背。
冷荷风转向洞口,拨开藤蔓,走向来时路。
冷荷风心情十分低落,一路走来,他连和高逸云闲聊一句都没有。
等他们回到客栈时已经是夜半,他将高逸云送上床,自己便回到房间,整夜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成眠。
???
第二天,他们又继续赶路,高逸云跟往常一样谈笑风生,而冷荷风终于知道高逸云为何在路途中不再对他示爱,甚至连那夜他闻到迷香,毒性发作时,高逸云却连吻都没有吻他,更遑论与他做爱。
因为他把他当成普通朋友!
他不必再畏惧高逸云会侵犯他的身体,更不必再害怕高逸云会夺走他惟一的自尊;他可以再跟以前一样过着隐居的生活,只要把高逸云送回高家,他们就从此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他变得更沉默,但原本他就是寡言的人,因此对他的沉默,高逸云未觉有异。
就这样,他们赶了好几天的路,却甚少交谈。
这一天,在路过一个小镇时,时值中午,冷荷风原本想继续赶路,高逸云却说:“我们在这里休息吧!再继续赶路今夜可能要露宿荒郊野外,那地方我走过,地形满崎岖的,可能会有危险。”
冷荷风似乎对高逸云的话不以为然,他冷冷的道:“我要走,你走不走随便你。”
“但是--”
“反正你脚废了,你不跟我走,那你就死在这里算了。”冷荷风固执己见。
高逸云一向爽朗的脸黯了下来,他低语道:“没错,我若不跟你走,脚废了的我,若是被红纱宫的人追过来,只怕是要死在这里。”
冷荷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是话一出口怎能收回?他别过脸,咬着下唇没有再说话。
高逸云看着自己废了的腿,“那就走吧!”
之后,他们更是连交谈都没有。冷荷风本来就不爱说话,而一向健谈的高逸云也不再说话。
夜晚来临时,他们果然来到荒郊野外见眼前空旷荒凉又烂泥成堆,气味难闻至极,冷荷风这才了解为什么高逸云方才说要在镇上休息,不愿再赶路。
此处离镇上甚远,又很荒凉,四周又有目露凶光的野兽,他这才知道这里是狼群的聚集之处,凡是旅人走到此处,天色一暗,全都必死无疑。
他突然后悔自己的任性,但是高逸云没有抱怨,反而轻声道:“点着火堆,我们轮流顾守,它们怕光,不敢过来。”
冷荷风捡起枯柴,可是这附近全是泥堆,枯柴根本不够他们点上个两时辰,更何况是一整晚。若是没有火光,他们就要与狼群搏斗,自己还好,但是高逸云双腿不便,如何杀狼逃生?
他又悔又恨又无计可施,高逸云看出他的担忧,便轻松的淡笑道!“不必担心,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九十余岁,所以我绝对不会在此丧命的。”
他调笑安慰的话,只是让冷荷风更加自责。因为他们今夜不但没有食物可吃,连睡觉都成问题,更别说还有生命之虞;而这一切都该怪他,连他在小镇上讽刺高逸云的话都是不知感恩图报的浑话。那一日红纱宫射牛毛针进来时,中招的人就该是自己,而他舍身相救,自己却对他说那样的话。
他们两人围着火光,狼群不敢过来,但是眼见火光越来越弱,夜却还很漫长,而狼群与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冷荷风站了起来,“我背着你走!”
高逸云反而很自在的摇头,“不必了,你背着我跑不快,而这些狼群饿很久了,他们飞扑上来的速度只怕很快;不如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你的腿这样,如何随后就到?”
高逸云无语,冷荷风知道其实他只是要让自己先走,他咬唇几乎要哭出来。
高逸云以拇指抚摸着他的唇,“别咬了,你的唇要流血了。”
“都是我不好……”他终于难过的低喃。
“你没有什么不好!”
听到他这么说,冷荷风哭了出来,“都是我害你的,我只是心里不舒服,才会赌气说出那样的话,都是我的错!”
高逸云看了看四周。这里是空旷之地,没有树可以让他们爬上去以躲避狼群,不过离他们不远处有块巨大崖壁,崖壁上有个略凹的地方,但那空间要躲藏一人已十分困难,更何况他们有两个人。但是高逸云仍指着那块凹地问冷荷风:“你爬得上那块凹地吗?”
高逸云比着的那个地方十分高,冷荷风也没把握自己能否爬得上去,但是眼见狼群愈逼愈近,他只好点了点头。
高逸云道:“你抓住我的手,一并将我拉上去。”
冷荷风背着高逸云来到崖壁下,他拉住高逸云的手,但自己的手心都是汗水,他知道若是自己爬不上去,狼群一飞扑上来,他们两个必死无疑。
他吸了一口长长的气,高逸云从相握的掌心运气给他,他点了个头,一跃而上,立刻钻进那凹地中。
他使力想将高逸云拉上来,但是所站之处实在太窄,就算将高逸云拉上来,也只是吊在半空中;他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高逸云突然出掌轰击他身后的石块,石块掉落,那块凹地又多出一些空间,让他得以将高逸云拉上来。
07
为了舒缓冷荷风紧绷的心,高逸云故作轻松地道:“我说件事给你听。我自小父母双亡,我是由姑姑养大的,但是我姑姑常常异想天开,有一日她上街看到卖膏药的表演胸口碎大石,她兴奋不已的带了一颗大石头回家,要我表演胸口碎大石,我那时才十岁,哪会那种把戏?她就把大石放在我胸口上,叫我在后院躺着,说一个时辰后她就回来,那才真正的叫难熬。”
“一个小时后你就学会了吗?”
高逸云露出苦笑道:“不对,不是一个小时,是整整一天。我姑姑根本忘记她拿了块大石摆在我胸上,等她忙了一天,不见我去吃饭,这才忽然想起这件事,赶到后院来解救我。”
冷荷风笑了起来。高逸云全身轻颤,以冷荷风几乎无法察觉的力量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哽哑着声音道:“你长得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荷风。”
高逸云的语气充满一种欣赏的愉悦,冷荷风听了下意识的打了个颤。他看向高逸云,高逸云目光又沉又深,是那种带着欲望的目光。冷荷风全身发热,不由自主的微启唇,以舌尖轻舔着自己已经十分红润的嘴唇。
他想要吻高逸云,更想被高逸云吻;他抓着高逸云的衣衫轻轻的喘息着,微启嘴唇索吻。
高逸云却在此时将目光移开,没有再看他。
他有些失望,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失落感,因为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能接吻的。
高逸云开口说话,像是要打被他们之间的沉闷。“荷风,我们若天亮从这里出发,大概再两天一夜的路程就可以到达高家,到时不知你是否愿意在高家住几天再回去?”
冷荷风失落又失望,更恨高逸云的冷淡,心情十分不好,便冷冷的道:“不必了,我不喜欢打扰别人。”
他冷冷的语调让高逸云一时无言以对,隔了许久,他才轻声道:“你住那么远,现今我的脚这样,恐怕也不能常去拜访你,你一定要常来找我,我们再一起喝酒畅聊。”
“我不喜欢出门!”
高逸云再也接不下话,只能叹气。
冷荷风听见他叹气,心里更生气了,“你为何叹气?是我太难相处吗?”
高逸云摇头,“不是,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才叹气。”
冷荷风冷笑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想,这个冷荷风真难相处,恨不得赶快甩掉我,回到高家去?”
“荷风--”
“谁准你叫我的名字的?”
“好吧,冷兄弟--”
“我才不跟你称兄道弟!”
他的无理取闹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高逸云脸部表情十分尴尬,可是他却不动气,“冷公子,是我失言了。”
人家已经如此退让了,自己岂可再不识好歹?冷荷风将脸转到一边去,高逸云的退让让他低咬着下唇,只觉得满心都是苦水,比刚才还难受。
高逸云低声道:“若是日后我有喜庆,你会不会来?冷公子。”
“你是说你大喜之日吗?”他只是随口讽刺地问,高逸云却叹了口气,冷荷风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飞快地转过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像要哭又像要笑,震惊之余说的话更加难听。“你……你……谁肯嫁给你这种半残之人?”
高逸云脸色微变,不再说话。
冷荷风知道自己说得太过分,他又撇过脸去,只是不停地咬着唇,泫然欲泣,过了许久才道:“你要成亲,还在我门前唱那些歌,又对我做出那些事,还说你喜欢我!?”
“那是我对你的一时痴恋,总觉得非你不可,现今--”
“现今不一样了,对不对?”
高逸云点头轻道:“虽是如此,但我总觉得亏欠于你,所以我会尽快找到治好你奇异体质的药方;而亲事本是我姑姑所决定,虽然我们之前曾发生过关系,但是现今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吗?”
冷荷风咬住唇不说话,但他的身躯却微微颤抖,似在压抑着自己。
高逸云见他不说话,便沉默的闭上眼睛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冷荷风才道:“对,我们是朋友。”
“多谢你,冷公子。”
听到他这句生疏的冷公子,冷荷风又将脸撇向一旁,但是没多久,他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着高逸云的脸。
高逸云的确英俊无比,能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的脸的机会并不多,冷荷风知道两天后,他将再也无法这么近距离看着高逸云,那是他的媳妇才享有的特权,他心中一紧,眼眶又红了起来,幸亏高逸云闭着眼没有看到。
???
直到天亮,狼群散去后,冷荷风跟高逸云才得以脱险。
高逸云告诉他,他们必须开始赶路,到下午才会到达下一个城镇,他听着却不作任何反应,反正高逸云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不再与他唱反调。
果然,到近黄昏时,他们来到一处满繁荣的城镇,找到一家干净的客栈投宿。
他们昨夜在崖壁上折腾了一夜没睡,今早又赶了一天的路,高逸云的神情十分疲累,而冷荷风虽然没有高逸云累,但也是全身倦态。
他们用过餐后,订了两间房,立刻就回房休息。
高逸云在吃饭时就快睡着了,所以一进入房里,他的人显得更加昏沉,但是他们在崖壁上待了一夜,浑身脏乱不堪,冷荷风坚持要擦净他的身子。
高逸云没有反对,冷荷风将高逸云的上衣解开,又将高逸云的裤管拉高擦拭,最后,他将湿布交给高逸云,想让高逸云擦拭自己的私处,但是此时高逸云却闭着眼睛靠在床边,似乎已经睡着。
冷荷风将湿布洗干净再拧干,犹豫了会儿,决定还是不要吵醒高逸云。
他将高逸云的裤头系绳解开,用湿布探入裤内替他擦拭。蓦然,他浑身一颤,碰到的东西令他惊住了,而高逸云也立刻将睁开眼睛,迅速夺过他手中的湿布。他的动作十分凶猛,吓了冷荷风一跳,而他刚才手心碰到的触感让他手心直发颤。
冷荷风倒退了两步,高逸云也很不自在的将湿布丢进水盆里。“我要睡了,你也去睡吧!荷,呃,冷公子。”
冷荷风手足无措,脸烧红了起来。
高逸云将身子往床上一躺,将被子覆盖上自己的身体,喃喃的解释:“抱歉,我的药香体质对你有影响,你身上的气味也会对我有所影响,所以刚才真是……真是抱歉,对你失礼了。”
冷荷风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他羞得赶紧将水端出去,自己也用水擦了擦身体,但手心却怎么都忘不了那滚烫的触感。
清洗完身子后,冷荷风回到房内,却怎么都睡不着,原本他以为高逸云对他是完全没了感觉,所以好几次他索吻,高逸云都偏过头去;但是今夜他才发觉并不是这样,高逸云对他还是有感觉的,只是他强力压抑着。
为什么高逸云要掩饰自己的欲望呢?
冷荷风一想起刚才手心碰触到他欲望时的感觉,不禁全身开始发热。
继而他想到明日高逸云就要回到高家与他人成亲,然后自己也得回到荷风小筑,然后两人将永不再见……思及此,他不禁全身发颤。
他知道就算高逸云瘫了,凭他的学识及才能,还有那英俊的外貌,还是会有姑娘自愿嫁给他。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又焦急又难受。他将脸埋进枕头里,却怎么都无法睡着,手心的热度还是一样炙烫不已,一时之间,他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
夜半,明月高挂,四周静寂无声。
冷荷风轻轻敲着高逸云的门。
高逸云张开眼看着门口,“有什么事吗?荷--冷公子。”
“我可以进去吗?”冷荷风的语气十分轻柔,生怕高逸云会拒绝。
高逸云回道:“进来吧!”
冷荷风推开门走进房内,他一身白衣,在明亮月光的照耀之下宛如银衣,衬得他如世外仙人。
他睫毛微颤的低语:“我觉得你上次带我去的月亭古山很美,你可否画张路径图给我?”
这个要求有点奇怪,因为冷荷风已经去过,照理说应该不必地图也能自己去;就算他记不得正确位置,也不必急着半夜要高逸云画图,明天一早再叫他画也不迟,何必半夜扰人清梦呢?
但是高逸云没有任何怨言,“好啊,我立刻画给你。”
高逸云画了地图,并详细写明每一个方位及地标,但冷荷风没有看图,两眼一直注视着高逸云。
高逸云画好后,将图递给他,“我画得很清楚,你就算没去过也能找得到,更何况你已经去过了。”
接过图,冷荷风还是坐在床边,并没有要离去的迹象;高逸云又不好意思赶他,两人只好相对无言。
冷荷风一直低头看着被褥,他接过图后只是轻轻扭绞着,并不爱惜,可见他对这张图并不重视,然后他吃了口气道:“你还知道什么好玩的地方?可否一并画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