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才,他看著尉然拿著空碗不断的举手摇晃,不断的朝著外头大喊,不断的出声唤回他。
听来真令人不舍。
「光月。」尉然转过头看著他,著实鬆口气的放下高举的手,拖著疲惫的步伐缓缓的挨近光月,带著恐惧与不安的喘息,低靠在光月的肩膀上。
尚未痊癒的风寒,以及这样全力狂奔的结果,导致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更加的无助。
「你病还没好,别站在外头吹风。」光月也侧头靠向他,低声又心疼的说著。
「朕以為......朕以為你真的离开了。」他抵著炙热的体温,低声的说道。
「不会,我这次回来不会轻易离开,请你先养病,好好休息,别再逼自己。」
光月叹了口气,拍拍尉然的肩膀。
「有什麼事,等你好点了,我们......」光月顿了顿,有些迟疑的不知道该怎麼接话。
尉然居然就这麼靠著他的肩膀睡著了。
「我们再来谈谈吧。」他轻柔低声的在尉然的耳边说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就是了。
第十章
「来,喝药!喝完了早点歇息,赶快养好病之后恢復上朝,那些堆在书房的奏摺也一併快些解决吧!」光月盯著尉然喝药,一边像个管家婆似的说道。
不过,这段话裡面有一半全是大臣们要求转达的,至於是哪些部分,可想而知。
「别睡前跟朕嘮嘮叨叨这些,好好休息一下不好吗?」尉然闷著一张脸,默默的喝著那些药。
有时他不禁想,这个君王是否做得太失败?连生个病、喝个药还会被这些无形的压力给欺负,唉......叹气再叹气,他这个帝王做得真失败。
「我只是传话而已,其实你可以听听就算了。」光月俏皮的笑著,他只负责督导尉然喝药、歇息的部分,其餘的国事政策他才不管。
不过除了一件事,让他搁在心头一直挥之不去。
「药喝完了??睡吧!」
光月看著尉然手上见底的瓷碗,接过碗直接搁在纱帐外,反正到了天亮,又会有一碗刚煎好的药出现在外头。
尉然还坐在床沿望著光月发呆,儘管连日来的督导,让尉然的进食、喂药、歇息都很规律,但是尉然看起来依然比往常还要瘦上许多。
唉,这场大病可是差点要了尉然的命啊!
光月爬上了床铺,脱掉身上的外衣,毫不客气的拍拍棉被,接著扳了扳尉然的肩膀强迫他躺下。
「真早,才什麼时辰就要入睡了吗??」尉然躺在床上,有些遗憾的说。
「你还希望我们聊什麼呢??」光月没好气的说道,他们可是聊了一天啊!
尉然养病的这一段时间,绝大部分都是躺在这张床上,而光月也哪裡都不去,整日都在陪他,陪他聊心事,陪他说些藏在心底的话。
两人把话说开之后,比起以往还要更亲密些,毕竟就像永昼与光月说过的,不管如何都要过日子,背著恨意过一辈子与背著后悔过一辈子,都是相同的时间,不如让自己不要后悔,顺著自己的渴望过日子来得好。
所以,他在乎尉然、喜欢尉然这件事,何不诚心的面对呢??
两人重新躺回床上,盖紧了被子,让尉然不禁露出满足的神情。
光月则是连日来的习惯,总是张开手臂抱紧尉然,让尉然的脸埋进他的胸口。
就在渐渐酣睡之际,总会听到尉然像是呢喃的话语。
「等朕病好了,你就会离开我吗?」这几天,尉然总是这麼问著,这麼想著。
是不是因為光月听到了他病倒的事,挨不过同情心而来照顾他??
或者,等他病好些之后,光月就会离开了??
「不一定,总有几天得回鞍寨吧。」光月闭上眼务实的回答,他又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裡,会闷死的啊。
「唉,难道不能待在宫裡吗??朕可以找个职位让你做啊。」
「你要是再提这样的事,相信我,明天我就快马加鞭回到燎国,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我!」
光月很气尉然总是提出这麼愚蠢的想法,怎麼可以让一个在世人眼中已经死去的人,还在宫裡到处走动呢??
「光月,别这样......」尉然闷闷的说道,这威胁实在太恐怖了!
「好好休息,这些事就别再乱想了,好吗??」光月有些无力,不知為何尉然在他面前总是特别孩子气,往日那个威严又温和的男子跑哪去了呢??
「嗯。」尉然点点头,逐渐陷入酣睡。
「尉然,关於燎国想发动战争的事,你打算怎麼解决呢??」光月突然低声问著,这件事他可是掛心了好久好久。
此刻的他并非為了燎国,而是為了尉然而担心。
「继续派人找寻燎国太子的遗体,找到新任燎国王满意為止。」尉然依然闭著眼,满不在乎的说道。
「怎麼可能??这方法太消极了。」光月悠悠的叹口气,这个傻尉然為了保住他,居然想出这麼傻的方法让自己下不了臺。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朕不可能交出真正的你。」尉然说著说著,又抱紧了些。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你愿不愿意让我协助??」
尉然一听,连忙撑起身子,一脸疑惑的看著光月。
「你有什麼办法??」尉然面露忧心,总觉得光月又想做出危险的决定了。
「找回遗体,让阿探罗不再追究。」光月笑著说道,同时他也可以安安稳稳的跟著尉然相守一辈子。
◇◇◇
「找到燎国太子的遗体??」守在寝宫外头的永昼,不解的惊呼。
「小声点、小声点!晚了,你想吵醒刚睡著的尉然吗??」一同坐在石阶上的光月,连忙伸手压住了永昼的嘴,低声的警告。
两人又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光月才缓缓的放开手。
「所以,殿下打算怎麼做呢?」永昼清清喉咙说道。
「我与尉然谈好了,近日内会找一副与我相近的白骨,接著你们把放在鞍寨裡的水晶棺大肆破坏一番,到时我会派人将这副白骨搁在水晶棺裡。」
光月的计画很周详,但是永昼听来频频皱眉。
「接著呢??」
「把水晶棺丢到黑山上的路径,再由侍卫们无意间找到这副水晶棺,营造出燎国太子的遗体早已被黑山裡的野兽啃食而光的假像。」
「光月殿下,这计画听来周详,但是要怎麼证明这具白骨是殿下,而不被发觉呢??」
「当然有办法。」
光月朝他自信的笑著,随即从怀裡拿出了一片黄澄澄、又薄又精緻的金牌。
仔细一看,上头还刻著光月的名字与印鉴。
「这是身為燎国皇室才会有的金牌,只要一同放在水晶棺裡,到时阿探罗绝对不会怀疑这具白骨的真实性。」
这计画听来真的很完美,几乎无懈可击。
而且,有了这个绝无仅有的金牌,计画一定更顺利,只是......
「这麼一来,殿下不就彻底拋弃身為燎国太子的身分了??」永昼盯著那块金牌问著。
这般丢弃自己的身分,是一件多麼痛苦的决定,他可以从这个青年的眼中看出百般的无奈与苦痛。
「光月太子这个人,早已经不存在于世人面前了,不是吗??」
所以,他留著这块金牌也毫无用处,早已不存在的身分,又何必空留这块毫无代表性的物品呢??
「光月殿下,我佩服你的勇气与决定。」永昼猜想,今天他愿意说出这个计画,想必是痛下决心。
「别说浑话啦!金牌就交给你了,我要进屋陪陪尉然。」光月低著头起身,刻意不让永昼看见他的神情。
他迅速的转过身往寝宫裡走。
「若是尉然醒来没看到我,铁定会下床找人的。」光月背对他缓缓的说道。
似乎,今天他愿意捨弃这个身分、这个金牌,為了某人他已经是心甘情愿了。
「瞭解。」永昼看著他的身影渐渐没入寝宫裡,不禁露出意义深远的微笑。
人為了另一方,愿意牺牲至这一步已经不简单了。
他為了陛下,而陛下也為了他。
这两人,為了相守实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吶!
◇◇◇
过了几天,远从燎国又稍来一封急件。
这封急件,直接送进了正在养病的尉然寝宫裡,阻隔著大臣们与尉然之间的纱帐,依然紧紧的封住。
半躺在床上的尉然,正缓缓的拆开信件,一字一句的阅读信件的内容。
「所以,水晶棺已经送回燎国了??」尉然盯著信件,缓缓的问著。
「回陛下,确实已送回了。当他们看见了那块金牌之后,原本高张的愤怒情绪,突然像被泼了盆水似的全浇熄了。」趴跪在前的大臣,照著使者所转述的话说著。
「呵呵,果然是為了确保王位。那块金牌比见到燎国太子的尸首还要来得重要。」尉然苦笑的说道。
「那麼,敢问陛下,我朝与燎国......」趴跪的大臣忧心的问著。
「放心,他们已撤守边关,不会发生战事了。」尉然才说完,外头响起一阵欢呼的声响。
听著这欢欣的气氛,也不禁感染了尉然。
「好了,都退下吧。过些时日,待朕病好些再恢復上朝。」
尉然遣退了所有人之后,寝宫裡又只剩下他......不,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这样的结果是好还是不好呢??」
尉然搁下了那封信,探出手揉揉一旁那头红黑髮丝,这头髮丝的主人随即翻了个身,从棉被裡坐起身。
「反正事情不会两全其美,这是你教我的,有时候总得狠下心决定一些事。」
光月坐在他身边,头低低的,语气低沉的说著。
「唉,事情能解决,已经是万幸了。」尉然叹了口气,不敌病体的虚弱,身体一滑,躺回床铺。
他拾眼又与正坐在他身边的光月对上了视线,尉然露出微笑,充满温柔与愉悦的笑著。
「用一个身分,换来一辈子的相守,不是很值得吗??」
光月垂著头,散乱的髮丝有些落在尉然的周围,两人就这麼对看著,彼此露出微笑。
「是啊......」尉然话还没有说完,光月已经低头吻去了他的唇。
现下,有很多事情不是用言语就可以解释的。
◇◇◇
「总之,化解了一场战争,真是一件好事情。」
同样深夜裡的鞍寨,永昼、长夜、光月又一同坐在大厅前喝著小酒閒聊著。
但是不同於以往,今日大伙儿的气氛也轻鬆许多。
「是啊!」光月点点头,顺势喝了一口酒。
「当初,还让我担心了好几天呢。」永昼摇摇纸扇鬆口气的说著。
「我看,你是担心水裔又得上战场挥军作战而担心吧!」长夜一边喝酒,一边挑眉的说著。
「水裔将军??这是真的吗??」光月一听,转过身拉住了永昼的衣袖。
「这......」被质问的永昼依然摇著纸扇,却面露苦笑。
「我、我还以為你是担心我跟尉然。」光月不敢置信的说著,他还天真的认為永昼是个好人,没想到原来还是个关心爱人、担忧爱人的狡猾傢伙??
「我早就说过,永昼这人凡事以自己為优先嘛!」长夜又喝了一口酒,难得的笑出声。
「不过呢,至少事情解决了,皆大欢喜。」长夜顺势说道,这时永昼机警的拉开光月的手。
「长夜说的是,反正事情都解决了,何必在乎这麼多呢!」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嘛!
「真的??」光月看著他露出狐疑的眼光。
「这件事就别管了。倒是你,宫裡待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回鞍寨??」长夜不理会光月与永昼之间的小小争执,顺势又问著。
「尉然的病已经好了八成,昨天就恢復上朝了。我待在宫裡也无聊,乾脆回来这儿待几天。」光月笑著说,说实在话,他可爱死鞍寨了。
有家的感觉呢!
「这可不行,没人盯著陛下,恐怕......」
永昼闭著眼摇头叹息,一想到陛下这个工作成痴的人,加上又耽搁了好几天的国事,想来这几日又要没日没夜的批改奏摺了!
「大病初愈的陛下,恐怕又会开始操劳自己了。」长夜接著说。
「啊??」光月警觉的站起身。
哎呀!他怎麼忘了尉然的死个性呢??
「再加上......这是从宫裡听来的消息,但是可信度很高。」永昼神秘的看看光月,故作保留的说道。
「什麼??什麼事??」光月好奇的继续追问。
「据说,早在好几个月之前,陛下立太子之后,这后宫的嬪妃可是鲜少去找了,尤其殿下来京城之后,他都待在自己的寝宫裡过夜,你想想这样的青年每天都这麼过日子,岂不是闷死了??」永昼神秘又曖昧的说道。
「啊??都没有??」这麼说,这个尉然除了他之外......
「是啊,每天除了上朝、下朝、睡觉、吃饭、批奏摺之外,便无其它的娱乐了!」长夜又接著补充,听得光月有些担心。
「所以啊,我们希望你可以盯著陛下,最好时时刻刻的盯著。」
他们俩话还没说完,光月已经忙乱的起身,连声道别都没有,直接奔出外头。
他的目的地,当然就是皇宫。
「唉,我们这样整他好吗??」长夜忧心的问著。
「当然好,陛下好歹也是个年轻男子,这种禁欲的日子,不适合他。」永昼摇摇纸扇,昧又调皮的笑著。
听著这笑声,长夜望著远去的光月,不禁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
据说,那一夜有个男子,有著一头红黑髮色的美丽男子,跃进了尉然的书房,扯开了他手上正批改到一半的奏摺,抓起尉然就往寝宫的方向跑。
这人毫不客气的拽著陛下尊贵的衣领,飞也似的直奔寝宫。
「等等,光月,你不是要在鞍寨待几天吗??」尉然被抓著走,步伐还有点不稳,甚至看来跌跌撞撞。
「我是特地赶回来陪你睡觉的!」
光月怒气衝衝且来意明显,他这麼坦白反而让尉然脸上一阵红晕。
「啊??不需特地......」
「果然举永昼说的一样,都两更天了,你居然还在批奏摺??」
「永昼??永昼又跟你说了什麼??」
「没,总之,跟我回寝宫睡觉!」
「啊!可是朕那些奏摺还没......」
「囉唆,要你睡觉就睡觉!少在那边扭扭捏捏的!」
接著两人抵达寝宫之后,光月二话不说将尉然推进了裡头,距离床铺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光月已经很不客气的开始扒光尉然身上的衣服。
「光月,不需脱衣服吧??」尉然整个人被压到床上去,同时身上的衣服也被脱得差不多了。
「吵死了,躺好!」光月将他丢到床上之后,自己也跟著跨上床,甚至跨坐在尉然的身上。
然而,他的衣服也脱得差不多了。
「你、你想做什麼??」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尉然,惊慌失措的问著。
「别吵!」光月这会儿懒得解释了,但是脸上那抹不自然的红晕,倒是怎麼藏也藏不了。
◇◇◇
又过了一段时间,周围依然寂静,纱帐也被张开、紧紧的扣住。
「傻、傻瓜,这麼贸然的做,疼的人可是你。」
尉然心疼的抬手摸摸光月频频冒汗的脸颊,循著脸颊的曲线缓缓的来到性感又漂亮的锁骨。
「囉唆,才、才不会!」
光月眉头深锁,讲一句话都不成调,他的双手抵住尉然赤裸的胸膛,依然跨坐在尉然身上,只是没了方才的气势,现在只剩下难耐与喘息。
「还逞强,都哭了,还说不疼。」尉然轻轻的拉住他的手,一个翻身将光月压在身下。
「怎麼突然想这麼做??」尉然哑著嗓子问,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近得连彼此气息都融在一起。
「陪陪你,只是想多陪陪你,不希望你一个人又这样埋头闷著。」光月缓缓的闭上眼,喘息依然不断。
说不疼是骗人的,他快痛死了。
「傻瓜......」尉然的心头又一阵暖,后头想说的话都给忘了。
「我只想陪陪你,不能、不能放下你一个人,永远......也不能......」光月几乎快昏过去了,导致他后头说了什麼,自己也不清楚。
他仅记得记忆中,尉然又是笑但是眼底又好像泛著泪,表情看起来很怪,可是却又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