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擒王系列之一)》————尘印

作者:尘印  录入:09-25

池梦蝶叹气:「二哥你想得是没错,但你看皇母因循守旧,哪肯将帝位传给男子?」
「她不肯,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池君上俊秀的容顏逐渐浮上层冷酷杀意,举掌轻挥,比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池梦蝶心头猛烈跳动,双手手心却因兴奋和紧张冒出了汗水。弑君篡位的念头,其实早在他心中盘旋好几个年头,此刻被池君上摆到了眼前。
他还在犹豫,池君上一拍他肩头,低声道:「从前你我羽翼未丰,才一直容忍那丫头。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只要赶走了雪丫头,再向皇母逼宫,你便能得偿心愿,二哥会帮你?」
池梦蝶得池君上保证,终於下定了决心,与池君上对拍一掌,道:「好!」

第七章
玄易坐著驾輦,在数百名赤驪侍卫簇拥下回到了客栈。
那客栈掌柜已经入了睡,被门外鼎沸人声吵醒。他何曾见过这等皇室排场,不禁慌得手脚无措,送菩萨一般将玄易送回客房后,才敢回房睡觉。
裘明待在玄易房中,伺候玄易洗漱妥当,又替他换上就寝时穿的中衣,看到玄易胸门肩头那几个半深不浅的牙印,心想那晏大侠果真热情。
「咳咳......」他忍不住问道:「皇上,您真的要娶那雪影殿下吗?那晏大侠他,他怎麼办?」
玄易好笑地道:「什麼怎麼办?他是男子,难道朕还能将他纳入后宫不成?」
「这个......」裘明抓耳挠腮。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回去吧。」玄易挥退裘明,关上房门,耳听街上更声又起,他终於卸掉了适才殿上的从容,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晏轻侯至今还没有回到客栈,莫非已经失陷池君上府里?
☆☆☆
弓箭手还在喋喋不休地发洩著怒火。晏轻侯仟由他说个不停,双眼一闭,竟靠著石桌养起神来。
弓箭手一张脸登时铁青,厉声道:「你不怕我一箭取你性命?」
「你敢吗?」晏轻侯微翻眼,轻蔑地笑了,「你家主人应该下过令,要你生擒闯楼之人吧?」
真要报仇的话,这人早已动手。
弓箭手脸色瞬息数变,陡然拉圆长弓,箭头瞄準了晏轻侯。看著晏轻侯冰凝的双眼,得意地笑道:「二殿下只吩咐我留活口,嘿,只要你还剩口气,就行了。」
他松弦,箭矢迅疾地射入铁笼中,飞向晏轻侯被铁爪紧扣,无法动弹的那只右手。
晏轻侯倏地溢出声冰冷轻笑,左手扣指一弹,长箭已被劲风撞偏了方向,从他身后的铁栅栏穿了出去,撞上黑色墙壁,竟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
这黑墙,原来是由精铁铸成。
几支箭接踵飞至。
晏轻侯力运右臂,清叱间,紧箍他右手的五根尖利铁爪纷纷断开。雪袖翻飞,挡落数箭。
那弓箭手见晏轻侯竟然轻而易举挣脱了铁爪禁錮,不由得日露惧色,脚底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晏轻侯排山倒海般的迅猛一掌,已隔空拍来。
弓箭手胸门如被万斤大锤击中,双睛怒凸,整个胸膛却向内凹陷进去。尸身倒地后,鲜血才从他口里汩汩流出。
总算让这罗嗉的傢伙闭了嘴。晏轻侯满意地收回手。
本想从这弓箭手口中多听些事关玄龙的有用消息,他之前才按捺著性子没出手,没想到这人翻来覆去儘是辱駡,
他双手握上面前两根铁栅栏,用力向外拗。粗如儿臂的栅栏渐渐弯曲变形......
几声鼓掌,稀落清脆,自角落响起,打破了楼内寂静。
晏轻侯侧目,盯住缓缓映入视线的青衫男子。
亮银王侯冠和锦缎华服都在宣示著男子的不凡身份:男子的身形步伐、俊秀五官也很快相晏轻侯记忆中那个皮肤黝黑的凤落坊麻子掌柜重叠起来。
「池君上?」他眯眼。
「晏兄果然好记性。」池君上在那具尸体边停下脚步,扫了一眼,笑吟吟道:「凤落坊一别,小弟对晏兄风采怀念得很?晏兄肯大驾光临,小弟求之不得;呵呵,定要好好款待晏兄。来人啊......」
数十条矫健身影应声从暗门后跃出,持弓箭围住了铁笼,有几人还持*把。
光焰中,池君上的脸容明暗变幻,徒增几分阴沉。「弓箭烈火无眼,还请晏兄小心了。」
☆☆☆
玄易睡到天明起身,晏轻侯仍未返回客栈。
他在房内来回缓缓踱著步,一言不发。裘明自然更不敢出声,屏气敛息地垂首侍立。
未几,客栈掌柜恭恭敬敬地来到房门外,「易老爷,宫里行人在客栈外等候,说要请易老爷进宫议事。」
玄易知道定是池女皇要与他商议联姻的琐碎细节,吸了口气,按下胸口那丝缕不安,穿上墨色披风。
裘明正要跟去,被玄易拦了。「你留在客栈,等晏公子回来。」
「皇上您一人去?」裘明不放心,他们可是在赤驪的国土上,万一赤驪女皇居心叵测......
玄易轻笑,自信地道:「除非赤驪想自取灭亡,否则,绝对不敢加害朕,向玄龙宣战。」
他甩开披风,大踏步走出客栈。
☆☆☆
金漆木案,碧玉器皿,肉味和酒香夹杂著,在空气里飘荡。
池君上坐在囤花锦耨上,自己提起鏤花紫金壶,满满斟了一杯美洒,举朴对铁笼里的人笑道:「晏兄,小弟敬你。」
他慢条斯理地啜著美酒,还不时赞上两句:「好酒。」
晏轻侯冷冷,冷冷地瞪著池君上。
他没有再继续试图逃出铁笼,因為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跟周围虎视眈眈的看守去赌,即使能拦下弓箭,只要沾上一点火苗,他估计就会被烧死在这大铁笼里,
池君上显然也清楚晏轻侯不会轻举妄动,很放心地叫僕役搬来酒菜,一整天就在铁笼外吃喝,故意挑逗著晏轻侯的肠胃。
「你到底,想怎麼样?」看著池君上慢慢吃完了案上酒菜,晏轻侯已经从昨晚饿到现在,饥肠轆轆,终於不想再陪对方将这无聊的游戏继续下去。
「想杀我,就快动手,少婆婆妈妈的。」
「晏兄你言重了。」池君上笑吟吟地搁下银箸,「晏兄如此身手,小弟仰慕还来不及,怎忍心加害?小弟冒昧,想请晏兄留十助我一臂之力成大事,」
晏轻侯恍然,这池君上原来是想招揽他為已用,他冷笑著一瞥那些弓箭手,道:「二殿下身边高手如云,还怕有什麼事情办不到?」
池君上清咳两声道:「如能得晏兄相助,小弟举事就更万无一失了。不知晏兄意下如何?」
他转头对身边僕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匆忙离去。不多时,便端著热气腾腾的饭菜归来,在池君上示意下,将饭菜放在了铁笼外。
池君上笑容可掬地一指饭菜,「晏兄,请!」
饭菜香味直钻鼻孔,晏轻侯腹中饥饿感越发明显,却只是望了一眼,乾脆闭起了双目。
再饿,他也不会蠢到去吃敌人拿来的食物。
池君上倒也不勉强,起身道:「既然晏兄要休息,小弟也不再打扰,明天再来听晏兄的好消息。」
转头对那些弓箭手沉不脸,不怒自威。「好好伺候晏公子,有什麼闪失,你们全都提头来见。」
「是!」弓箭手齐声应和。
晏轻侯盘坐在铁笼内,耳听池君上脚步声远去,他始终没理会,双手捏起心诀,运气导息,渐入物我两忘境界。
☆☆☆
江心月影,随波晃乱。清悠的簫声,若有若无。
一曲落,池君上放低洞簫,转眼看身边。红衣人半倚著花窗,似乎已经被他的簫声催入了梦。
他抬手轻抚红衣人发丝,刚触到头髮,池枕月便睁开了眼睛,难掩倦意。
「今天你在宫里累了吧?再多睡一会。」池君上微笑。
池枕月轻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能说服皇母,同意让雪影赴玄龙完婚,累些也无妨。」
池君上目光闪动,道:「今天三弟和你一起帮玄易说话,皇母有没有起疑心?」
「她忙著应付玄龙皇帝,哪会注意到这些小事,呵呵......」池枕月笑著轻摇手里玉壶,踌躇满志。
「踢走池雪影,赤驪就将是你我的天下。对了,皇母说,要你当送婚使者,护送池雪影去玄龙。等你回赤驪,我向句屏国借的兵马也该到了。」
「你跟句屏借兵?」池君上一怔,想到昨晚寿筵上那句屏使者秦沙的脸色,摇头道:「句屏求亲不成,只怕将赤驪上下都恨上了,哪还肯借兵给你?」
池枕月绽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倾玉壶,张口接著如链泻下的殷红酒水。
「少喝些。」池君上想夺下玉壶,被池枕月啪地打开了手。他拿这天生体弱却偏偏嗜酒好饮的叫弟没办法,只能摇头、
一口气喝了大半壶,听到楼梯上脚步声响,池枕月了一摸唇边洒水,放下玉壶。
两个黑衣男子手提著极大的竹编箱子走进雅间,对池枕月躬身一礼后,便匆匆告退。
「这是?」池君上听到竹箱里有细微呼吸声,惊疑不定。
池枕月翻身下了窗栏,低笑:「这就是我準备送给句屏使者,换他借兵助我成事的礼物。」
箱盖打开,里面蜷缩躺著个昏迷不醒的男子。一头黑漆漆的长髮遮住了半边脸庞。
池君上震惊:「大哥!」
这男子,他再熟悉也不过,正是池重楼。
「枕月,你别胡闹!你怎麼能将人哥当礼物送人?」
「二哥这麼紧张做什麼?」池枕月反而笑了:「赤驪近日将起内乱,大哥一无权二无势,肯定遭殃。我也是关心他,趁早将他送出赤驪,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那也不能把他送给句屏使者。」池君上对这為人淡泊的大哥还是有几分敬意,责怪池枕月道:「那姓秦的瞧大哥的眼神极不对劲,你居然还送大哥入虎口。」
池枕月眼波一暗,凄凄冷冷地道:「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也不多绕圈子。秦沙要的是大哥,而我要的,是句屏的兵马。句屏使者明天便啟程回国,我今晚迟些就派人将大哥送去秦沙下榻处。这事已成定局,君上,你不用再劝。」
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池枕月心意,池君上沉默了一阵,才低声道:「枕月,大哥向来都待你不错......」
「成人事者,岂能拘泥小节?二哥,这可是你以前常教我的。」池枕月眼角抖挑,对著壶嘴又饮了一口美酒。
池君上一震,竟不别是该喜,还是哀......
心神恍惚之间,听到池枕月唤了他几声,他霍然出神。
「那晏轻侯,你打算留他到什麼时候?」
池枕月蹙眉道:「那种厉害人物,如果用不了,还是早点除掉的好,免得养虎為患。」
池君上拋开心头思绪,道:「没错。他若铁了心不肯為我所用,我自然会杀他。现在还不行,他拿著紫金盒,我若命手下动手,弓箭、迷药、烈火都不能立刻置他於死地,就怕他临死前毁了金盒。等他再饿上几天,手脚无力了,我再动手不迟,」
☆☆☆
天边一轮明月,逐渐隐入黎明。
玄易佇立小院中,日光缓缓浮出云霞,洒落屋舍,将玄易的脸颊也映得微红。漆黑的眉梢,兀自凝苦些微清晨的水气
「皇上,您要不要回房用早膳?」
裘明走到玄易身边,恭敬地请示。没听到回应,他偷眼打量著玄易沉凝的表情,支吾道:「皇上,卑职看晏大侠吉人天相,不会出事的;要不然,皇上跟池女皇商量商量,下旨在都城内外找人......」
玄易叹了口气,都懒得骂这混小子。要是能光明正大地跑去池君上府里要人,他还在这里等什麼?
已过了两晚,晏轻侯仍无音讯......
他再次深呼吸,驀然转身走回客房,吩咐裘明收拾起行囊,去市集买两匹快马,等用完早膳便动身返玄龙。
裘明愕然:「皇上,您不等晏大侠回来了?」
「他若回来,自然会去玄龙找朕。若回不来......朕在这里等上一百年也没用。」玄易淡淡道。
此行,破坏句屏和赤驪结盟的目的已经达到,再逗留下去,只会多生变数。他离开玄龙也颇有时日,该及早回去处理政事。
他那草包皇弟,也就能代他临朝听政,摆摆空架子。手底铁定堆积著山一样高的奏摺等他回去批阅。
谁叫他是玄龙的皇帝呢!玄易揉了揉眉心,驱散著连日来积压的疲倦。突然间也不知怎地,就想起了晏轻侯。
一身白衣,瀟洒来去。冷眼皇侯,笑傲千军......
玄易嘴角不自知地弯起个弧度,做质子都能做到这麼神气的份上,比他当皇帝还舒服啊!
☆☆☆
晏轻侯现在很不舒服,
饿到前心贴后背的滋味绝不好受,腹中隐约的涨痛更快将他逼到了忍耐的极限。
人有三急,可是再怎麼我行我素随心所欲,他也不可能当著铁笼外一圈弓箭手的面解手。
真是想不到,他居然也会有这麼窘迫的一天!都是拜玄易那傢伙所赐,等逃出这二皇子府后,他非要玄易好好补偿他不可......
「晏兄,今天过得如何?」池君上的笑声随人至,打断了晏轻侯的胡思乱想。
晏轻侯抬头,才发现头顶那个破洞中霞光暗红,竟又到了黄昏。
池君上审视著晏轻侯神情,再看看地上未动分毫的饭菜,轻叹气:「晏兄,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你可知道,你在这里忍饥挨饿,玄易却在逍遥快活,呵呵。」
晏轻侯一惊,听池君上口气,玄易显然已经显露了身份。不由问道:「他现在人呢?」
池君上笑道:「今天一早就离开赤驪了。」
他转了转眼珠,故作惊奇地道:「晏兄你不会还等著玄易来救你吧?哈哈,对了,晏兄,还有件大喜事,小弟忘记告诉你了。那晚寿筵上,玄易向我赤驪储君雪影殿下求了亲,过些时日,我便要送储君去玄龙完婚。玄龙和赤驪已成姻亲,晏兄,你想,玄易怎麼会為了救你,跟赤驪交恶呢?」
他看到晏轻侯眼里骤然凝结的冰寒,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奏效,笑了两声,负手离去。
求亲?晏轻侯错愕过后,无名怒火直冲胸臆,好个玄易,怪不得那晚不肯带他同行入宫,还用盗解药為由将他支开,原来玄易早就打算跟赤驪储君提亲,居然敢去勾搭别人!
他听到了自己的磨牙声,逃离的欲望也升到顶点。如果池君上所言不假,那麼玄易不可能会来救他,要想脱困,只能靠他自己。
他冷然看著照进楼内的光线慢慢灰暗,又逐渐换上银白月色。
监视他的弓箭手也轮换了人手。眾人几天下来,对这个看似文弱的囚犯放鬆了警惕,不像起初那般看守得紧,有几人连弓箭都收了起来,聚在一起自顾自地说笑。
晏轻侯终於缓缓地把手伸出铁笼栅栏,去取昨天的饭菜。
他似乎已经饿到无力,仅仅端起碗白饭,手就不停地轻抖。还没拿进铁笼,碗便掉地碎成几片。
弓箭手们哄笑起来,有个人存心羞辱晏轻侯,拿了碗萝卜走向铁笼,隔著栅栏在晏轻侯面前晃动,故意道:「要不要我喂你吃啊?」
晏轻侯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那人听不清楚,把头凑近了些。「你说什麼?」
「我说......」晏轻侯猛地伸出右掌,五指如铁鉤,紧锁住那人咽喉,对著那人凸出的眼睛冷笑道:「你可以去死了。」
他手指骤然收紧,伴著几声骨节碎裂轻响,那人喉骨被捏得粉碎,气息全无。
餘人大惊失色,刚要放箭,晏轻侯用力一甩,将尸体拋向眾人,顿时撞倒了数人。
趁著对方混乱的瞬间,他双掌左右力击,已将那天扳得弯曲的两道栅栏打开个可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空隙,足尖轻点,窜出了铁笼。抓住一人腰间麻穴,反手从空隙里拋进笼中。
他出手快如闪电,那些弓箭手根本没看清晏轻侯的身影,就一个接一个被他封了穴道,叠罗汉般塞进铁笼里,很快将大铁笼挤得满满的。
挥了挥衣衫,晏轻侯挑起根火把,飞快自屋顶破洞里逸出,衣袂飞扬,遮蔽了身后月影。
「谁?」在木楼外值守的侍卫发现有异,人声吹响啃笛。
晏轻侯长笑,将火把往楼边枝叶最茂密的那处树丛里一扔,在屋顶了接连借了几次力,已掠过王府高墙,将吵杂人声拋诸身后。
依著他的性子,本该立刻去找池君上算帐,但现在,全副心思都已经飞到了玄易身上。
等向玄易问个水落石出,再来跟池君上报这几日铁笼囚身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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