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担心,就算戴了这个麻烦的东西,我也一定可以再把你送到医疗班那里的。」灰翎也套上手环。
「到时候,请让我握著你的手说遗言。」红雷朝灰翎竖起中指,长长地吐出舌。
「那是什么啊?」
史提兰笑出声,回到原本的席位。
「结界布好了?」
「要是城墙有任何一丝损坏..我就提头来见,陛下。」史提兰后方传来一阵慵懒的说话声,甚至夹杂了一下呵欠,「真是的..就算魔界阳光很弱,叫吸血一族早起这种违反天性的事,下次别再来了吧..」
「抱歉抱歉,夏里恩,会给你额外的酬劳的。」史提兰回过头,眼前见到的是一个脸上戴著夹鼻圆墨镜的银髮男人,浑身被厚重的土黄色长风衣裹得紧紧,就连半张脸跟颈子都被围巾所覆盖。
他是吸血鬼公爵家第三代长男,善於使用结界与封闭术的高手,夏里恩? 法尔贝特? 莱斯。
「那..我要睡了..演习完再叫我起来。」夏里恩喃喃地念完,头一歪,居然开始嘶嘶打呼。
这时场中红雷竖起单手吼叫:「小子们─」
「喔喔喔喔!」剑林在校生相当有精神的做出回应,身著绿底黄边制服的他们同样举起单手挥动。
「给我宰了那群正规军─」红雷吼完,随即率军往前冲,飞身一脚就往灰翎踢去。
后方跟上主帅脚步的剑林军嘴上不忘发出怒吼,他们的目标在於王城内中庭里面所插的王旗。
伸手擒住红雷踢到眼前的脚踝,灰翎毫不犹豫地就往下摔,红雷顺著力量转了个身,在对方鬆手之际,灵巧的翻动,稳稳蹲落地,下一瞬间又以单手為支撑,上翻过来再补几脚。
「你的头没事吧?」灰翎感觉挡下攻击的手臂像被铁块砸到一样,心想这傢伙果然不是虚度这百来年。
「我只要看到你,就会头晕还有心跳加速耶!」红雷的身体灵活得好象不受重力影响,腿任意往上举高,再像刀般垂直劈下,他的鞋底灌了重水银,被砸到可不只鲜血四溅而已。
「那是什么?发情期吗!」灰翎扯出咬著牙的苦笑,再度单手抓住红雷的腿,这回可没再往下摔,反而是挥手擒住另一隻脚踝,像要将红雷从中撕裂似的狠狠扯开他双腿。
「没经歷过不知道,不过就算有,也只对你而已!」
红雷任由身体面朝下倒,猛然一转腰,凝指成爪往灰翎腿上戳去,虽然灰翎可以拼著受伤也要拉断对方的腿,但他还是选择放手,改扬起脚朝红雷脸上踢。
勉强挡开灰翎的踢击,红雷让身体侧滑过对方脚边,卸去力道后,弹起身又朝灰翎冲去。
「还真是热情啊..我可是认真的在问你,你的头还好吧?本来就够笨了─」灰翎拉开肘部,奋力撞向红雷的腹部,就算红雷交错双臂护住要害,但这击仍打得他从齿缝中溢出血,「要是脑子再被打烂的话,你就什么也不剩了喔!」
红雷边咳边笑,相当开心的反而抓住灰翎的手肘往后拗,坚硬的鞋跟踹向对方膝盖,虽然灰翎即时向后卸力,但下盘还是被捣得一阵不稳。
「不会什么都不剩啊!我知道要是被你杀掉的话,你就会记得我一辈子!」红雷后空翻离灰翎的拳击范围,双手在胸前闔起,一圈卵石般大小的火球,飘浮在红雷周围。
「嘖,真是对我不利的规则!」灰翎虽然露出笑容,目光却盯著那些火球。
「没错!你不能跟我一样使用魔法的原因,在於你一旦用了,手环就会爆开。」红雷笑嘻嘻的开始让火球高速旋转。
当两人一拿到手环后,随即就用力量试探手环所能容忍的力量限度,而灰翎不管使用哪一种擅长的魔法都是广范围,而且单次耗力相当高,手环无法负荷,这么一来简直就跟禁止灰翎使用魔法一样。
「..那就算了。」灰翎尾音刚落,以极高速一个箭步冲到未及闪避的红雷眼前,一把擒住他下頷,「在火球还没打过来之前,先干掉你就好了。」
「是吗?」红雷眼睛一闭,周遭的火球却突然往自己这边轰来。
「住手!这样你也会..」灰翎一把丢开红雷,同时就地一滚,背上传来什么炸开的疼痛感,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劈里啪啦响。
烟雾还没散开,赤色身影再度展开攻击,比起被炸伤而有些狼狈的灰翎,红雷也不过就是脸与手有些破皮而已。
嘴角也淌下血丝的灰翎开始稳扎稳打的给予对手重拳了,再拖下去,会被这个不惜两败俱伤也要扳倒自己的傢伙给缠死。
而且时间越久,由手环上加诸的压力也越大。不愧是魔王给予封印力的手环,平时就算跟其他对手战上几天几夜也不会疲累的,现在却令他恐惧地感到力气竟一丝丝的要被抽干。
「原来叫我脱外套的原因..不只是因為你的脑袋里面只装变态废料啊!」灰翎一拳击中红雷肩头,发出喀的卸脱声。
因為这种看似自杀式的火球攻击,有半数会被红雷那件耐火属性的外套挡下,相较脱去那件全属性都有附加抵抗力外套的自己,的确是占了不错的优势。这傢伙还真是算准了什么..
红雷捂著肩膀,忙又驱动火球抵挡,趁这机会将肩膀接回,「这可难说..你乾脆连那件背心都脱了吧,反正已经烧破这么多洞了!」
「我拒绝!我可没有..」灰翎趁红雷刚接回的手还没能活动自如之前,以全身的力量侧翻上半空后降下,先给那只还不能动作的手再一次肘击,接著挥过手臂扫向红雷的太阳穴,「─连竞赛时都让你视奸的义务!」
挨到这一下会昏迷,到时候就是任灰翎宰割的局面!
红雷还来不及思考战术,身体就自动奋力将头撞进灰翎怀中,无法半途将手臂转向的灰翎才要抽回力,却发现团团火球已经包围自己与红雷两人。
灰翎忙用臂弯鉤住红雷的颈项,另一手袭向对方腹部,「总算..逮到了吧!快把烈火弹撤了,不然就折断你的头!」
红雷吐出血来,沾得胸口与嘴角都是,即使如此,他却像发狂般的嘻嘻笑著,「..嘻、呵..有可能吗?」
这小子打疯了吗!
灰翎又给了对方腹部一击重的,希望能让红雷昏去。
「咳..恶呜!」从红雷嘴里喷出的不只是血了,还有其他不明残渣,看样子好象是什么臟器碎片。
「快把烈火弹撤了!」灰翎朝红雷吼,那些火弹包这么近,全部一起炸过来,就算不死也重伤。
「..『锁』。」
红雷这个字才出口,灰翎才感到不妙已经来不及,正还待挥拳的手突然不能动,而这时团团火球却如同主子般不听劝的衝刺过来。
要完蛋就一起完蛋好了!
这个想法才萌生,灰翎挟持住对方脖子的手喀的扭断了颈骨,正瞪视那些準备席捲而来的狂热风暴..没动?火焰弹為什么没炸开?
為..為什么?
「被炸到..你会很痛吧?」红雷的眼睛已经呈现完全的浑浊状态,也许什么也看不到了。
「废话!喂─只是这种小伤不准给我掛啦!」
根本不是小伤。
就说要让这傢伙认输,又得留他一条小命,有多难拿捏!
「為什么..我居然..最后会捨不得..看到你受伤呢..」
火焰弹一颗接著一颗熄灭了。
「什..输的人就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医疗组!医疗组快过来!」
「..我是输你没错..可是啊..我也有赢的地方..」
「你到底..」
这时城墙上爆出一阵欢呼声,灰翎一回头,竟看见不可思议的景象:穿著绿色制服的剑林军居然拿著王旗在挥舞!
「嘿..嘿嘿,干得好..副官。」
红雷说完头一歪,就像电池耗尽电力似的,睁著已经黯淡无光的眼不动了。
「要不要喝茶?」
「陛下是在消遣属下吗?」灰翎板张脸。
「不不,我是认真的,今天準备的是果粒茶,这种茶的好处就是完全不知道放了什么水果,该说是知道比较好呢,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呢..」史提兰弯下腰,从桌下的纸箱挖出一个黄铜茶罐。
「陛下..」灰翎死拧著眉。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说红雷丧礼的事情吧?就全部给你办吧,他说想要海葬,就随便烧一烧,丢到冥界尸河里面好了。」
史提兰拔开茶罐,用小勺子开始舀出内容物放进钟爱的透明茶壶中。
「那是河葬不是海葬吧!而且他又还没死!」灰翎终於忍不住大吼。
「..所以呢?」史提兰拿起能自动烧烫热水的壶,将热水注入装了料的透明壶中,水果甜香马上在办公间弥漫。
「如果你只是陛下陛下的站在那里叫,我可是永远不会知道你想说什么的哟,没什么事的话就退下吧。」
「我..」灰翎深吸口气,终於不情愿的问:「我什么时候去当红雷的副官?事务性的工作总是要跟威坦做交接才行..」
他还记得史提兰说过,要是他在比赛中输给红雷,就要将自己调去做红雷的副官,然后把逗留在人间界的吸血公爵家三男叫回来。
「你又没输。」
没想到史提兰居然这么轻鬆的应著。
「是输了啊!不知道那傢伙用了什么方法..」灰翎咬牙,「反正王旗既然让剑林那群菜鸟到手,我也没什么脸继续待在禁卫军了。」
「啊那个啊..是一开始没说清楚规则的我不好,我说输是个人赛输,反正你不是打赢了吗?所以就不用去当副官了。还是你就这么想整天被红雷盯著看?啊啊..如果这是你的兴趣,那请调书就自己拿来给我签吧。」史提兰给自己倒了杯茶。
「..陛下..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料到有这种结果,所以当时才说那种话的吧?而且从现在这种随便的态度看来,你根本也没真的叫威坦回来的意思!」
这个狡猾的小骗子..
「嗯..该怎么说呢,跟红雷混熟之后,就知道他心肠很软,根本不可能真的害你重伤啦。」史提兰啜口茶,果然因為各种甜味都混在一起,分不出来到底加了什么水果。「对我而言,喜欢的东西、喜欢的谁,就是拿来疼爱的不是吗?」
─為什么..我居然..最后会捨不得..看到你受伤呢..
「他大概在打斗中也无意识察觉这一点了吧,所以后面只是在拖时间,让学生跟部下顺利攻进去而已,反正他是身体比思考快的傢伙。」
「那个白痴..」
「要说这样也没错啦,不过这样下去,他想赢你的愿望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实现了..唉,如果他能像某人一样冷酷无情就好囉,就连好友都能下手重殴到对方内臟全烂成一团,已经对他抢救三天三夜的医务长说,他这种情况大概是撑不了..
「啊!所以你要听遗言的话,等一下叫人领你去特别房听一听吧。」
「史提兰!干什么说得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灰翎高大身躯跨过办公桌后,一把揪住史提兰的毛衣领,「是你说会叫最好的医务官给他治的!以那傢伙的復原力,还有我下手的轻重程度,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掉!」
「一般状况是这样没错啦,但是不要忘记,他戴著手环啊,你知道那种全身快被榨干的虚脱感吧?你确定你有彻底计算好力道吗?红雷戴著那个环,身体的防御力会降到什么程度你也晓得吗?」
一连串的问题既狠又准的刺进灰翎胸口,有什么轰隆隆在脑中作响,要是红雷死掉的话..
「要是让红雷死掉的话,你就是『兇手』了呢,不过红雷说他挺乐意死在你手上啦,既然他本人都这么说了,你也别太在意..」
一把推开史提兰,灰翎转身往后就冲出魔王办公间。
「某方面出乎意料的单纯耶..灰翎大哥哥。」
史提兰又啜了口茶。
灰翎冲出办公间,正要随便抓个人询问红雷正在被急救的房间是哪一间时,忽闻那个开朗熟悉的招呼声..
「嗨,灰翎,今天来王城干嘛?不是休假吗?」
「..红..雷?」灰翎瞪大眼,吃惊地望著眼前的红发青年,尤其是这位在他脑中已经被幻想成全身包著绷带、理应气息奄奄、说句话吐口血程度的时候..看见现实所產生的反差更是像遭到雷殛。
「不不,我得冷静..听说人在快死前都会幽体脱离,先去跟在远方的亲友告别..」灰翎因為被吓过头,开始碎碎念起来。
「在说什么啊?谁快死了?」红雷伸腿踹了过去。
「被绑在床上三天动弹不得,还上铅条,明明就没有这么严重,结果一想干嘛,那几个医务官就会发出吵死人的惨叫─『哇!红雷大人要死了!哇!红雷大人不行了!哇!红雷大人把刚修好的肠子吐出来啦!』吓得守在外面的学生们全部开始念佛经。
「喂,念佛经耶!魔族為什么要念佛啊!还是他们真的想要咒死我啊..」
「你..真的没事吗?」灰翎伸出手碰碰红雷的脸颊。啊!是真的,不是幽灵。
「噁心死了,那种廉价的同情我一点也不想要。」拍开灰翎的手。
「我是真的很担心啊。」
「..是吗?」
「喂!那个怀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算了,让开让开,我要过去。」
这时灰翎才注意到,红雷双手推著一辆装满石块、灰粉与水桶的作业用手推车。
「你推这些东西去要去哪里?」
「去补墙啊。」红雷弯过魔王办公厅转角,只见墙上凹陷了一个直径大约两公尺半的圆形大洞。
「这..」
「对,就是你打的,史提兰因為我输给你他不太高兴,所以罚我来补墙,反正刚好活动一下筋骨,整整三天不能动实在很痛苦。」红雷边说边将已经装好水的水桶从推车上卸下,在里面倒上灰粉,再拿木棒搅拌成泥状。
「..你真的已经好了吗..」
灰翎又要伸手去摸红雷,却被红雷拿沾了可怕灰泥的木棒挡在他脸前一公分处,「再靠近就把你那张自豪的俊脸涂成灰的。
「走开啦!本大爷因為输给你所以心情非常不爽,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红雷将木棍插回水桶继续搅拌。
「这样啊..」灰翎突然露出微笑,然后把毛料长外套给脱下拎在手里,果然发觉红雷的视线不住瞟过来,「今天天气有点热的样子,我看到中庭逛一圈之后,连这件衬衫也脱了吧。」接著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一下啦!要脱就在这里脱给我看!跑到中庭要找喷泉里的古魔王雕像炫耀吗!」红雷连忙留人。
「总比留在这里被『视奸』好吧。」灰翎笑道。真是的..自己的关心居然比不上几块肌肉。
「呜!」
「不过也不是不行啦,我们来玩个游戏,由我问你问题,你如果肯回答,我就解开一颗扣子。顺带一提,今天我衬衫里面可是连件背心都没有..口水擦掉!你是巴夫洛夫的狗吗!」
红雷用手背抹完嘴边,「你要问什么?」
「也就是同意这个游戏了吧?」
灰翎松了下领口,将手指放在最上方的金属扣上,「我回去问了部下们输的理由,他们的说法是『剑林的那群傢伙神出鬼没,好象连背后都有长眼睛似的,而且一切行动皆被看穿,所有的埋伏都被破解,陷阱最多也只能捉到一两个..』你做了什么手脚?」
「那是因為我的新副官指挥得宜,我把攻城战术全交给他去设计,我的工作只要对付你就好。」红雷的视线盯著灰翎的手指。
「..虽然是不太满意的答案,不过算了。」灰翎挑开了第一颗钮扣。「下一个问题,你的部下每个人耳朵上都掛著的银色东西到底是什么?」
「就跟你说是呼唤武运..啊啊,别扣回去,我说就是了啦!那是我从史提兰的『广播』那边想到的点子。
「一旦攻进城内之后,弯弯曲曲的走廊、容易埋伏的仓库跟房间,基本上就跟巷道战很像,这时最怕的就是烟雾弥漫时敌我分不清楚,放烟花或是乾脆大喊都很容易变成敌人的攻击目标。
「既然这样,那有没有让每个士兵都能够听到将领指示,却又不洩漏的方法?还有就是能方便跟有点距离的战友联络等等。
「看到那个『广播』里面的术阵居然可以即时传声音,我就想到把那个东西缩到最小,给每个人配在耳朵上,比较长的部分就嵌合『传』阵,塞到耳朵里的部分就是『收』阵,这样就算小声说话,战友也可以随即接收,若是有谁中了陷阱,也可以即时提醒其他战友不要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