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殷晟面具之下的眉头皱了皱，道，“先去把你身上的尸臭味洗一洗！”
“干嘛呐，这里的人类全身都是汗臭味，我在他们中间，他们分辨不出我来的啦！”女鬼说着，渐渐移动了身体，“陛下快跟我来，我们去见那个世上最美的男子！”
殷晟抱着一线希望，跟着这名女鬼穿过斜街，走到接近皇城的一块空地上，这里人头济济，可他刚到这里，他的目光便投射在一名背对着他的白衣男子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对啊对啊，陛下！”女鬼顺着殷晟的目光看去，“你现在看的那个人，就是我们看见的，世上最美的男子！”
修长笔直的背脊，还有披散下来的长发，光凭这些殷晟无法断定那就是飞电。
他凭的是自己的感觉，别说现在是这个样子，就算飞电将头发束起，就算他吃多了身材走样，他还是有信心可以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他！
那个人，背对着他的人！一定就是他！
他没来得及谢谢那只女鬼，挤到人群之中，站在飞电身后许久，手都有些颤，久久无法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回头看看他。
直到后面有人喊道，“前面的！你挡着我们了，坐下来！”
殷晟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坐了下去，想好了自己要摆出怎样愧疚的表情，来让飞电回心转意，然后才伸手戳了戳面前那人的背。
飞电回头，见面前是同样带着白狗头面具的人，可这身形明显不是李远扬。
他想到李远扬说的话，莫非这是组织的人？
于是他等着那人开口问他接头暗号。
可殷晟却透过这面具，看着那双虽然外型上与自己的狐狸一模一样，却满是生疏和猜疑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快问啊！”飞电见他不说话，如此催促道。
他一开口，殷晟的心便被狠狠地刺了一下，这人不光是眼睛，连声音都与自己的狐狸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他家的狐狸！
“飞电……”殷晟满怀深情，叫着他的名字。
“咦？你认识我啊？”飞电有些惊讶。
殷晟的心都快碎成粉了，不过想想，也许是自己面具的原因呢？才导致他的狐狸不认识他。
他看了看周围，这里人太多，不方便露出真实面目，便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好不好？”
飞电想了想，道，“不行，你还没有说接头暗号，我不能跟你走。”
“接头暗号？”殷晟仔细想了想，昨天那些鬼们好像又提到，后来随便说了一下，他回想片刻，问道，“地狱怎么走？”
飞电答道，“前面右转！原来你果然是组织的人，我们走吧，去找远扬！”
远扬是谁？殷晟皱了皱眉头，他的记忆里完全不存在这样一个名字。
他站起身来，拉着飞电走出人群，走到一个无人的小巷……这里无人，完全是因为帮着殷晟的鬼们将这个小巷与人间隔离起来了。
殷晟一手拿下自己的面具，一手拿下飞电的面具，日思夜想的脸庞出现在面前，殷晟没有多想什么，便挑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熟悉的触感告诉他，这就是他的狐狸！不会有错！
可飞电只愣了一小会儿，就伸手推开了他，目带厌色，问道，“你在对我做什么？”
殷晟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问道，“狐狸，你还在生气吗？”
“狐狸？狐狸是谁？”飞电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我失忆了。”
殷晟有片刻的讶然，然后带着笑意爱怜的揉了揉飞电的头发，说道，“好，你骗到我了，我骗你一次，你骗我一次，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谁骗你了！”飞电搬开他的手，“你认识我？”
这话听在殷晟耳中，好似一声炸雷，但仔细想想，若是飞电没有失忆，还在一边生他的气一边企图自己一个人揪出最后的危险，那此时一定不会搭理他的，一定会见了他就跑的。
所以……他的狐狸，是真失忆了？
“你……你不认识我了？”殷晟皱起长眉，丝毫不影藏自己内心的痛苦，“我是最爱你的人啊！你是我的狐狸，是我的飞电啊！”
“呵……”飞电冷笑道，“原来我失忆之前那么可爱啊。”
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其他人对他说过相似的话？
“好，我现在知道你失忆了……这应该是上天对我前段日子无理取闹的惩罚，”殷晟将飞电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说道，“我错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的语气像在哄自己闹脾气的小媳妇回家，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不要，”飞电缩回自己的手，“你说的话，我可能不会相信。”
“狐狸……”
殷晟从未想到报应来的如此之快，他苦逼的心境，快要将他逼上绝路了。
他看着这只狐狸冷酷的样子，就想把这只狐狸按到墙上亲吻，他想像前段日子一样对他为所欲为，他甚至想现在就这么做了，在这个无人的街角，当着所有的鬼和妖的面……
突然，有其他人闯入了这个地方，是两个同样带着面具的男子，那两个男子看见殷晟手上拿着的两张面具，问道，“地狱怎么走？”
“前面右转！”飞电想都没想便直接回答。
“好，跟我们走吧。”那两个人带头走了。
殷晟犹豫了一会儿……这，是回龙教的人？
失忆的飞电怎么和回龙教扯上关系的？回龙教与伏离有没有关系？
“快走啊！”还愣着干什么！前面的人对殷晟喊道。
“哦，就来。”殷晟连忙跟了上去，和他的狐狸一起。
第一百八十二章 深入回龙
带着面具的飞电，似乎对一切都不甚关心，一直老老实实的跟着面前两个人走，没有多说一句话。
另一张面具下的脸，却充满了算计猜疑，和各种情绪，他就是那个强大而纤细的王，一边要保护他所有的子民免遭邪教迫害，一边要令自己的爱人回心转意。
路越走越暗，人也渐渐稀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气场，导致鬼都少了起来。
殷晟悄悄握住了飞电的手，轻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飞电歪着脑袋，不解的看他，到底谁怕了？
转过下一个街角，他们已经远离了繁华的中心地段，来到稍微颓败一点的地方，入眼是一间风雨飘摇的破旧大宅子，是多年前的瑞王府。
怎么会是这个地方？
几人推了门进去，期间飞电没有犹豫一下，或者产生任何特殊的反应，看来他的失忆应该很彻底。
进了布局不算陌生的瑞王府里面，跟着那两人继续往里走，到了院子里，其中一人过去移动了院子中央的大水缸，随着水缸的移动，一扇门从院子中间的石块上满满打开来。
那人招呼道，“我们下去吧。”
其中一人带头下去，殷晟走到这水平放置的门前，探头想底下看了看，入眼是一条长长的阶梯，周围点着火把，看不见这地方有多深。
殷晟皱了皱眉头，他走上前去，与另一个面具男并肩一起下了阶梯，十分熟稔地搭上他的肩膀，问道，“兄弟，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面具男眼中的怀疑一闪而过，他与殷晟对视，问道，“你们哪个分舵的？”
问这话时，飞电也踏了进来，他进来之后，地面上的石门立即合上了。
殷晟完全不知道这回龙教还有分舵，现在回答不上来，被怀疑了，他们的暗探计划就中断了？
他想了许久，转身指着飞电道，“我和他一个分舵的。”
那人又看向飞电，飞电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分舵什么的，我受了伤，失忆了。不过可以找到李远扬，他认识我。”
那人沉默良久，李远扬是个大头目，他的人不会有问题吧？可这人的话可信吗？
这时却有另外一个带着白狗头面具，穿着黑色长袍，袍子上绣着仙鹤的人走了过来，询问殷晟的人见了，连忙屈身行了个礼，道，“任舵主！”
殷晟脑袋立马反应过来，也屈身道，“任舵主！”
被称为“任舵主”的人摆了摆手，道，“赶紧进去！教主马上要来了！”
“是！”前方的人答应着，直起身来便往里面走。
殷晟见了，连忙拉着飞电想要跟上去，这任舵主却一把抓住殷晟，道，“你俩留下。”
面具之下的长眉皱了皱，没有说什么。
等刚才那个人走了之后，这任舵主将殷晟和飞电带到一块密闭的地方，殷晟思虑难道这人发现了他是假扮的？可他身边也没带什么人，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很厉害的样子，不怕一旦起了冲突，把自己牺牲掉吗？
任舵主将这间房的大石门放下，然后回头，对着殷晟跪了下去。
“陛下！”任舵主行了个大礼。
殷晟挑挑眉，咦？这个是自己人？
他连忙将这任舵主扶起来，问道，“你是谁？寡人带着面具，你如何知道是寡人的？”
“陛下袖口的龙纹，还有十年未曾离身的宝刀，至于我是谁……”任舵主拿掉自己脸上的面具，一张还算熟悉的脸出现在殷晟面前。
风凌谙的儿子，风云飞。
殷晟也摘掉面具，有些欣喜地对他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混进来的？还混了个舵主当着？”
“早在半个月前，父亲就已经察觉了蠢蠢欲动的回龙教势力，他们齐聚许昌，势必要做出什么大动作，”风云飞答道，“十三日陛下对外称病，父亲觉得是陛下打算只身一人查探回龙教的事情，父亲怕陛下有危险，又不敢大张旗鼓派兵支援，所以才让我潜入回龙教，方便与陛下接应。而这舵主的身份……因为这教内的人都是带着面具的，教众多穿白衣，领导阶层为了区别身份，会穿不同于白衣的黑色袍子，袍子上的动物代表地位的高低，最高的是教主，衣服上绣着龙，其次是大护法，穿的是白虎，再次就是各个分坛的舵主，我身上穿的这个是幽州分坛的舵主任翻身的白鹤，是昨天刚潜入的时候，我将他打昏，抢了这衣服。”
风云飞娓娓道来，殷晟将这些全部记下，又问道，“这所有都是你查出来的？”
“不，是父亲派人查探的，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探子在与父亲商议的时候，我在一边听到的。”风云飞解释了一下，又觉得没说清楚，接着道，“从我八岁那年开始，父亲商议任何政事都会让我在一边听着。”
殷晟点头，拍了拍风云飞的脑袋，“风卿又替我养了一个能干的，回去就给你封官！”
风云飞脸红了红，不知道现在要客气的拒绝表示自己不贪图名利只求报国的心意，还是老老实实的接受方便以后更彻底的为黎国做贡献，这事儿，他父亲没有教他。
“那……那陛下，还有……军师大人，你们先换上教众的衣服吧，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幽州分舵的教众了，等会儿，那个教主要过来，跟所有人说他下一步的计划。”
风云飞眼光移向一边一直默然的飞电，如此说道。
飞电想了想，将面具拿下来，问他道，“你也认识我？军师大人？是什么？”
风云飞有些惊讶自己会接收到这样的回复，愣了一会儿才说道，“叫你军师大人，是因为在我小的时候，你就是军师大人了，从那个时候我就叫你军师大人了，虽然你现在不是军师，我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口……”
飞电皱了皱眉头，又道，“那我刚才也带着面具，你又是从哪点看出来是我的？”
“是因为……陛下刚才被逼问，身临险境的时候目光还一直在军师大人身上，那种眼神……这世间除了军师大人，陛下不会在任何人身上投下那种眼神了，这是我娘亲告诉我的！”风云飞解释完，有低头嘟囔了一句，“我可是观察好久，才决定出去救陛下和军师大人的……爹爹教我要小心的，才不会冒险乱认人呢……”
这风云飞三句话离不开爹爹和娘亲，殷晟有些想笑，这风凌谙虽然教的好，但未免也太好了，这孩子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了，满脑子都是他爹他妈，教一步走一步。
殷晟鼓励般的拍拍他的脑袋，“别失落了，他没有质疑你，他是在质疑他自己，他失忆了。”
风云飞又惊讶了，抬眼用十分同情的目光看着飞电，说道，“军师大人，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