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蹲下身子，和幼童对视。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在躲猫猫。”
幼童压低声音，害怕被外面的玩伴听到。
小木学着他的样子，小声说：“她们都在外面，找不到这里的。”
幼童一副放心了的神情，随即得意的说道：“她们好笨哦，这里都找不到。”
小木正要说什么，眼角余光看见小绿正在慢慢朝自己爬过来。
小绿在外面玩得久了，闻到小木的气息后，便寻着她的气味找了过来。
只是小木身边还有一个不熟悉的气息，小绿一时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正在踯躅不前时，被一双晶亮的眼睛注视了。
幼童睁大眼看着突然出现的蛇，尖叫声不加思索的冲口而出。
小绿被吓到了，窜到小木怀里，盘成一团，紧紧的蜷缩着身体。
幼童指着小木怀里的蛇，惊恐的朝听见他的声音从外面赶来的小伙伴，喊道：“蛇，蛇……蛇跑她身上了……”
小木摇着头，对那些恐惧的孩子说：“小绿很听话，你们不要害怕。”
其中一个个头稍高的男童，壮着胆子问道：“你，那……那蛇是你养的吗？”
小木迟疑的点点头，她深知人类对蛇的厌恶和恐惧，若是被人知道自己养着一条蛇，只怕会惹来麻烦。
“你，你把蛇交出来，不然我们让南词赶你出去。”
那群人说着把刚才躲在这里的男童推了出来，这里是南词的家，这个女人是南词家的仆人吗？怎么养那么恶心的东西呢？
南词搓着手，恐惧的看着小木，在身后小伙伴的支持中，才颤颤巍巍的说：“你，你把蛇弄死，不然不让你住在我家了。”
小木猜测着幼童的身份，猛然想起南风说过南陌生的姐姐有个孩子，难不成就是眼前的孩子。
只是，小绿是她的宝贝，任他是谁都休想伤害它。
“小绿从未做过害人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杀了它？”
南词被小木冰冷的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小小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那群孩子眼见南词退缩了，又见那条绿蛇有人护着，便都怂恿着南词去喊他娘亲来。
南词怔怔的看着小木，在看见她袖子里小绿露出小脑袋的景象后，吓得捂着头拔腿就跑。
那群孩子见南词不在了，也没有理由在别人家里赶人，也都溜走了。
南词一路跑回卧室，蒙着被子不敢再出来。
晚饭时，奶娘喊他吃饭，他都蔫蔫的，胡乱塞了几口饭，便说吃饱了。
南天晴这几日因为陌生的事，也没有注意南词的异常。奶娘见大小姐没什么精神，便抱着南词回房间了。
夜里，一向安生的南词突然啼哭了起来。奶娘拍着哄了许久，仍不见效。
奶娘只好抱着南词去找南天晴，躺在娘亲的身边，南词才抽噎着停止了哭泣。
“词儿乖，是饿了吗？”
南词摇摇头，神情有些呆滞。
奶娘在一边道：“睡前小少爷吃了点梨稣膏，前半夜睡得一直都很安稳，后来突然在梦里哭了起来。看着这征象，怕不是白日里撞见了什么，吓到了吧。”
奶娘带孩子的经验丰富，南天晴自然相信她的话。
“有什么办法治好吗？”
奶娘道：“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找人掐掐指穴，便可以了。”
“恩。明日你把人请来，词儿一向乖巧，不会主动去惹什么。你去查查，别是有心人故意算计词儿。”
南天晴说这些话的时候，本来只是无意识的吩咐。这些年，南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尽管她想与人为善，却总会挡了别人的财路。
词儿是她最在意的人，她怕有人利用他威胁自己。
还有……阿生……她还是没有放下自己吗。
南天晴想起南陌生，心里便是一痛。
她的阿生，她愿意用所有财富换回阿生的笑容。
几年不见，阿生愈发冷艳。
南天晴却总是无法捕捉到陌生的眼睛，她喜欢看陌生的眼，清澈的、纯真的眼神让南天晴想要保护她一生不被沾染俗尘。
阿生不愿再看到她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南天晴便更睡不着了。
无心
第二十八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南词小小的身上，稚嫩的童颜睡得香甜。许是睡在母亲身边的缘故，南词后半夜没有再惊叫。
南天晴恍惚间想起陌生小时候，那时父母忙碌无暇照顾姐妹俩，南天晴便担当起长姐的责任。
其实，陌生很乖巧，天晴一点都不觉得身后跟着个小尾巴有什么不好的。
陌生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却从不恃才傲物，待人很是谦恭。
天晴每次和别人提起自己这个妹妹的时候，总是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
阿生，我们是这个世上最亲最亲的人，姐姐一定不会让你孤孤单单的。
南陌生这次被叫回来，便是南天晴帮她物色好了几个青年才俊，想让她相看一二。
那日回来，得知南天晴的打算后，南陌生喉头一紧。狠狠的看了南天晴一眼，浓浓的伤痛侵袭着她。
是自己太天真了，她不应该回来的，在还没有忘记她的时候。
南天晴，你真的要这么残忍吗？
想起临走前木易的话，南陌生只想笑。
是自己太不自量力了，一直都没有看清南天晴的心意，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无助的希冀着南天晴有那怕一点点的想念自己，她义无反顾的长途跋涉而来。
为了那一点点的希望，南陌生已经将自己置于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她就有跌下去的危险。偏偏南陌生像被蒙住了双眼，没有人指引，没有人走来提醒她的处境。
若是……若是有一天她死了，是不是这一切都能结束了。关于这份爱恋，关于南陌生无数日夜里的悲鸣。
南陌生第一次想到死亡，以前一直觉得死离她好远好远，远到她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自己的夙愿。
记得在她十一二岁年纪时，南天晴还是她一个人的南天晴，她曾戏言两人要一起死。那时只不过是孩童看了几页情话，以为同生共死便是最美好的结局，轻易的说出了口。
而南天晴也随口答应了，南陌生很想问问她，是否还记得曾经的约定。
只是，如今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属于南陌生的那个南天晴，早已不在。
南陌生终究还是在南府住了下来，她的心早就伤痕累累、麻木不堪了，还能被伤到哪里呢？
南陌生习惯了一个人，回到自己的院子，便将所有人打发走，看看书望望天，和翻墙而来的展七说会儿话。
就这样百无聊赖的过了几天，南陌生再次见到了南天晴。
她还是那样柔和，在她怀里，南词眨着葡萄般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南陌生。
“叫小姨。”
南天晴哄着南词叫人，希望他和南陌生亲近起来。
南词看着南陌生的眼，在她不苟言笑的注视下，猛地扭过头藏在母亲怀里，从南天晴脖颈处偷偷打量南陌生。
“这孩子，害羞呢。阿生，过来坐下。”
南陌生在南天晴斜对面坐下，视线放在了桌角。
南天晴待她坐定，从画筒里取出三幅画像，摊在南陌生面前。
“这几个都是品性上佳之人，你看看有没有合你眼缘的，和姐姐说。我们家陌生呀，一定要配个才貌双全的男子……”
南陌生强忍着怒气，握着茶杯的手骨节分明。
哗……一杯水泼在那几张画像上，南陌生涨红着眼盯着自己的脚尖。
南天晴语气冷淡了几分，声音中再无熟悉的温柔。
“阿生，你莫要使耍小孩子脾气。你年纪渐长，咱们父母又不在，我自然要帮你完成终身大事。”
南陌生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砸在脚面上。原来，心还可以更痛。
吸了吸鼻子，南陌生低着头，不愿南天晴看到自己的眼泪。
“晴……”
哽咽打断了南陌生想说的话，眼泪像失去控制一般，喷涌而出。
良久，南陌生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望着门口光秃秃的空地，失神的想那里不是有一片竹林吗？
青绿的叶子常常被两人拿来玩乐，随手折一截竹枝可以当剑耍。
“晴，我的未来里没有给别人留空地。即使这一生，我只能这样独自等待，于我而言，也是莫大的恩赐了。”
“你现在这样想，以后呢？万一你后悔了，到时候怎么弥补。”
“我们本来就是孤单的，即使有一个人走进了你的心里，难道那些痛苦她就可以帮你分担吗？既然如此，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南陌生喃喃说完，心里紧绷的一根弦松了一下。只是一下下，随即便被一片片迷雾遮挡。
南天晴咬着牙，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不管你怎么说，今天我一定要帮你挑个金龟婿。你总是一个人，我不放心。”
南陌生不可置信的看着南天晴，她的眼角藏着一抹她看不懂的神色。
“你看这个……俊朗不凡，配阿生正好。”
“还有这个……性子温和，一定会待阿生很好的。”
“你若是都看不上眼，明日姐姐再多寻几家，但凡阿生看得上眼的，姐姐无论如何都帮你。”
南陌生任她在那里自言自语，想要自嘲，已经没了力气。
抬脚朝门外走去，在听到身后一声凄厉的喊叫后，猛然停止。
“阿生，你不能走。”
南陌生好笑的回过头，故作轻松的问道：“为什么？”
南天晴抱着南词，神情有些不寻常，她摇着头重复道：“不能走，不能走……阿生，姐姐求求你，你嫁人吧！你嫁了人就能明白你对姐姐只是一时迷恋，那不是爱……”
“晴……”
“阿生，阿生，词儿还是个孩子……你不能……不能……这么对他。”
南天晴刚说了一句，便已泣不成声。她该怎么做呢，词儿和阿生，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两人之间做取舍。
即使，词儿曾被无辜牵连到，她也以为那不过是阿生对林亭之的报复，她不敢想象阿生竟然对词儿也怀有那么大的怨恨吗？
南陌生迷茫的看着南天晴，她……在说什么？自己为什么听不懂？
南词的小手胡乱帮南天晴抹着眼泪，稚嫩的童声尽力安慰着母亲。
“娘，不哭，词儿乖乖的。”
南天晴的情绪愈发不稳，词儿的乖巧，阿生的沉默，让她的心像被凌迟一般。
初听到奶娘说南词是被二小姐带来的那个小姑娘用蛇吓到了时，南天晴心里就涌起了不安。她不相信她的阿生会变得那么毒辣，词儿是她的亲骨肉，和阿生也是血脉相连的，难道她真的连这都不能容忍！
南天晴收起眼泪，和南陌生的眼睛对视。
“阿生，不要怪姐姐。”
南陌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却也不想去追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冷漠了呢！即使，面对的是晴……
从门外进来几个人，小木被围在中间，一张惶恐的小脸，在见到南陌生时才稍稍放松下来。
南陌生疑惑的看向南天晴的方向，这是做什么？
“阿生，你让她交出蛇，取了蛇胆给词儿镇惊，我便不追究你们的过错。”
小木慌乱的摇头，向南陌生求助，她不会让她们杀了小绿的。
“晴，小绿通人性，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为何……”
南天晴语气凌厉的打断南陌生的话。
“为何？你们真是想的好计谋，词儿这么小，你们都忍心对他下手。阿生，是姐姐对你太心软，才会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有机会得手。这次，姐姐不会对你心软了。”
南陌生正欲辩解，被小木的一声惊叫打断了要说的话。
那几人是南天晴请来的灵山上的捕蛇人，见了小绿，个个眼睛发光，这蛇可是百年难遇的灵物。若是捕得，即使只能分得一滴血也不枉费这一趟奔波，更何况，主家还允诺了丰厚的赏金。
捕蛇人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将小木围的水泄不通，小绿受惊，在小木怀里不安的扭动着。
有那艺高人胆大的，朝小木的位置扔出了绳索。
刚才那声惊叫是小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情急之下发出的。
“你们太可恶了。”
小绿也被激怒了，做出一副准备攻击的动作，它在那几人身上闻到了同类的味道。带着血腥的杀戮，小绿也有了一丝畏惧，更多的是愤怒。
南陌生眼看着小木被困在原地，眼中露出惊恐的神情，她焦急道：“晴，快让他们住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