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好的梨像一只乳白色的雪糕,夏耀嘟哝道:“没想到看着表皮挺糙,里面果肉竟然这么白。”
袁纵心里暗道:没你白……
夏耀咬了一口,口感清脆香甜,肉质细嫩,汁水丰富,甘甜如饴……不由自主地发出满意的嗯嗯声,发现袁纵看着他之后,迅速把脸上那副陶醉样儿收起来了。
“怎么样?”袁纵问。
夏耀淡淡回道,“还凑合吧。”
吃了几口后,看到袁纵还盯着他,夏耀颇不自在地问:“你吃么?吃我分你一半,反正我也吃不了。”
“梨是不能分着吃的!”袁纵说。
“切……你还挺迷信。”夏耀眉毛一挑,“那我更得分一半给你了,赶紧离我远远的。”
说着,削下一半给袁纵递了过去。袁纵没用手接,而是用嘴叼了过去。不仅把梨叼进了嘴里,还伺机在夏耀浸着梨汁的手指上舔了一下。
夏耀迅速抽回手,目露凶光,“你丫找抽吧?”
袁纵把嘴里的梨嚼吧嚼吧咽了,特别理所当然的口吻说:“舔一下都不让?”
夏耀气不忿,“我凭什么让你舔?”话刚一说完,手指又让袁纵拽出去舔了一口。
“我操你大爷!”
袁纵突然沉下脸,极具震慑性的目光盯着夏耀,“你再骂一句试试!”
说实话,夏耀真有点儿被镇住了,别说他了,就是公司里那些五大三粗的教官,看到袁纵沉着脸都不敢出大气。夏耀还算有种的,知道袁纵不敢拿自个怎么着,强撑起胆儿又朝袁纵骂了一句。
这次袁纵把手伸进去,直接在夏耀嘴角拧了一下。
夏耀胸口燃起一团火,倒不是多疼,就是对袁纵的这种做法极度愤怒。你凭什么拧我啊?你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拧我啊?老子骂你怎么了?老子骂的就是你!于是,夏耀又骂了袁纵一句,看到袁纵的胳膊又伸了进来,眼疾手快地关窗户,夹死你!
只听砰的一声,袁纵眼皮都没眨,玻璃倒是颤了三颤。夏耀惊愕之时,嘴角又让袁纵拧了一下。我草草草草草……
两人闹得正凶,夏母过来敲门了,“我听见咣当一声响,怎么了?”
夏耀忙回道:“没事,我关个窗户。”
“关窗户用那么大劲儿干什么?说你几次了?”
“哦,知道了。”
夏母走后,夏耀压低声音朝袁纵怒斥道:“带着你的鸟,麻利儿混蛋!”
……
随着最后一个疑犯落网,5·27特大持枪杀人案告破。虽然袁纵协助警察围剿歹徒造成多人死伤,但因为当时情况特殊,加上后来抓捕最后一名疑犯有功,并未判他负刑事责任。只是对疑犯家属给予了一定经济赔偿,这事就算过去了。
判决书下来,夏耀才算正式松了一口气。又连着忙了几天,没工夫照看鹩哥,这天中午夏耀回家,发现它的鹩哥又颓靡了。蔫不唧唧地在笼子里瞎转悠,目无焦距,怎么逗都不吭声。
“你是嫌我冷落你了么?小黑看这,你好!你好!吃饭!吃饭……”
夏耀说得喉咙都冒烟了,鹩哥也是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呢?”
夏母走进屋,朝夏耀说:“兴许是想那只大鸟了。”
想那只大混鸟?怎么可能?夏耀记得清清楚楚,前阵子那只大鹩哥养在家里的时候,两只鸟总是打架,那会儿他的小黑总挨欺负,怎么可能还惦记它?
夏母说:“鸟就是这样,有个伴儿才会欢。”
夏耀还是不相信,他把鸟笼子摘下来,仔细瞧了鹩哥一阵,然后学着单田芳的腔调儿,试探性地说:“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小黑那只眼睛立刻就亮了,滴溜溜转了转,轻声说:“谁说话呢?谁说话呢?”
夏耀不信这个邪了,又粗着嗓子说了句,“大噶好,偶系曾志伟啦!”
小黑扬着脖子叫唤:“呱唧呱唧!呱唧呱唧!”
夏耀一脸黑线条,没见过你丫这么没出息的了!
于是,傍晚下了班,夏耀又去了市场,学么了一只模样相仿的大鹩哥,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挂在了小黑旁边。
然后,他就一直等,等着大鹩哥和小鹩哥吵吵闹闹的温馨场面。那只大鸟唱歌比之前的大鹩哥好听多了,说话语气也没那么冲,可谓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可小鹩哥一点儿都不待见它,无论旁边的大鹩哥怎么套近乎,它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以至于到最后那只大鹩哥也颓了,两只鸟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干耗着。
我操!夏耀禁不住骂:听话懂事的你不待见,非惦记着那只混蛋玩意儿,你这不是贱得慌么?
27
夏耀在电脑的个人档案里面找到了袁纵的号码,犹豫一下还是拨了过去。
“带上你的鸟来找我。”
半个多小时后,袁纵到了夏耀家门口。
“让我把这只鸟提过来干什么?”
“我们家小黑稀罕它,离开它不行,我决定收养你这只鸟了,开个价吧。”
“不卖。”
夏耀说:“那我就直接拿走了。”
袁纵一把攥住夏耀的后脖颈,浑厚的气息扑到他的脸上。
“要不这样吧,以后每天让它来这陪你的鸟玩一会儿。”
夏耀说:“它要是能自个儿飞过来,我没意见。”
袁纵定定地盯着夏耀看了一阵,说:“你真白。”
夏耀后肘发力,狠狠戳向袁纵的肋骨,然后转身一个飞踢,动作非常漂亮。袁纵接招,和夏耀简单比划了两下,最后收手时,嘲弄的口吻轻轻吐出四个字,“花拳绣腿。”
连续三届警察搏击大赛第一名,还从没有过人拿“花拳绣腿”这四个字形容夏耀。可被袁纵这么挤兑,夏耀心服口服,平时小打小闹他会急眼,真到凭实力说话的时候他很有胸襟。
“话说你们公司现在还招新学员么?”
袁纵特别肯定的口吻,“不招了。”
“能额外破例让我去那学习一阵么?我一直对你们公司持有极大的好奇心。”
袁纵说:“我们公司只收全日制的学员。”
“我可以交全日制的学费,节假日过去零散地学习,这样不成么?”
“不成。”
夏耀以为他提出这个要求,袁纵会立刻答应,甚至还有点儿巴不得的意思。结果大大出乎夏耀的预料,袁纵一口拒绝了,而且拒绝得如此果断。
“为什么我不能去?”
袁纵说:“没那个必要。”
“怎么会没那个必要?我觉得你们传授的东西很实用,尤其对于我这种从事高危行业的警察而言,学会保护群众和保护自己都是特别重要的。”夏耀头一次义正言辞地对袁纵的公司表示肯定,结果袁纵还不买账。
“总之你别去。”
嘿?我怎么就不能去了?夏耀偏和袁纵反着干,“我就去!”说完还观察了一下袁纵的反应,发现他不是欲擒故纵,是真的很不乐意。夏耀心里特别想不通,我怎么就不能去了?我是不给钱还是资质差啊?
袁纵深沉的目光扫了夏耀一眼,什么都没说,走了。
第二天,夏耀真的去了袁纵的公司。袁纵正好有事出去了,夏耀就和其中一个教官聊了会。这个教官叫施天彪,也是特种部队退役下来的老兵,跟着袁纵干了四五年了,算是袁纵的得力副手。
“他是部队的神枪手,很多项纪录至今无人打破。他要是留在部队,肯定大有作为,可惜了……”施天彪禁不住感慨。
夏耀问:“他平时对你们苛刻么?”
“他对学员和手下的教官都特别严,反正我来这四五年了,没看他笑过几次。你看到我腿上的这条疤了么?还是前两年被他用棍子抽的,到现在还没痊愈。”
夏耀眯缝着眼睛打量着四周,看到那些女学员在那摔摔打打,出于男人怜香惜玉的本能,心里顿觉不忍,“他不会连女学员都打吧?”
施天彪一瞪眼,“女学员怎么了?在这还分男女?只要犯了错,全免不了一顿揍。这两年还好一点,不用他亲自动手,我们就替他办了。要是放在前几年,就这室内训练馆,每天都鬼哭狼嚎的!”
夏耀暗暗咋舌,这么凶残?
正想着,突然几声清脆的巴掌响传了过来,夏耀侧头,看到一个男人正被外籍教官抽嘴巴,连着三四个,脸迅速肿了起来。
“他怎么了?”夏耀问。
施天彪说:“肯定是说脏话了。”
“骂人就抽嘴巴?万一是口头禅呢?哪个爷们儿说话不带点儿脏啊?”
施天彪说:“当然不行了,保镖需要跟着主人出席各种场合,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夏耀这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袁纵拧嘴,敢情是职业习惯。
“你们总教官今年多大?”
施天彪说:“31。”
夏耀掐指一算,只比他大了7岁,怎么感觉就像差了一辈似的?果然啊,经历会让一个人更加成熟有质感,像夏耀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二十多岁了说话还带着一股奶味儿。
“那他交过女朋友么?”夏耀问。
施天彪想都没想就说:“从没有过,自打我认识他,他就单身。以前在特种部队,就更不可能有女朋友了。”
“这么血气方刚的爷们儿,没个女朋友受得了么?”
“有什么受不了的?我们这全是光棍!没办法啊!当保镖尤其是高级保镖,平时连电话都不能带,有女朋友会很麻烦的。”
“那也没有女人追过他?”夏耀问。
施天彪噗嗤一乐,“谁敢追啊?这种爷们儿只能拿来膜拜!说句大俗话,干都能把她们干死了,谁受得了啊?”
夏耀跟着哼笑一声,心里骂了句我操!
28
袁纵从外面回来,看到夏耀第一眼,目光就沉下来了。
“这是我今天招收的新学员。”施天彪朝袁纵引荐。
夏耀说:“不用介绍了,我俩认识,我昨天和他打过招呼了。”
施天彪一拍巴掌,“你早说啊?我给你个九五折优惠!”
“把钱退了。”袁纵说。
施天彪目露惊色,“退了?已经签合同了。”
袁纵那张脸瞬间变成零下二十度。
夏耀又补了一句,“而且我已经体检过了,全方面达标!”
“体检?什么时候的事?”袁纵沉声问道。
施天彪说:“就是刚才啊!我把他拉到体检室,脱得光溜的。一开始他还不好意思,我说都是爷们儿有什么啊?”
袁纵那张脸再次骤降二十度,好半天才发出地沉沉的质问声。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再体检?”
施天彪不明白怎么回事,还一个劲地解释:“其实前后不差三分钟,我这边体检室的门刚关上,你的车就开到门口了。你要再早来三分钟,这事……”
“行了!”袁纵低吼一声,“该干嘛干嘛去!”
施天彪走的时候还挺委屈,怎么因为一个体检的事跟我急眼了?平时没有过这种事啊!
袁纵看着夏耀,脸不自觉地回温了,“一定要留在这学么?”
夏耀一句东北话回复袁纵,“必须的。”
“你想留在这也成,必须是我亲自给你授课。”
夏耀一口拒绝,“我不用你,我要找一个最严的教官。”
“我就是最严的。”
夏耀不信他,又去旁边拽了一位工作人员问:“你们这最严的教官是哪位?”
“就你身后那位啊!”
夏耀无视袁纵,又问:“第二严的呢?”
工作人员想了想,指指施天彪,说:“那就是他了。”
“那好,那我就选施教官了。”
袁纵说:“他没法带你,他是集体授课,不带私人的。”
“我也没说我要私人训练啊!我就是和那些保镖一起训练,只不过课时少了一些。”
这么一说,袁纵的脸色更难看了。
夏耀斜了袁纵一眼,心里暗忖道:他怎么就这么不乐意我在这训练?怕这些员工透漏他的底细?怕我知道他是老处男?想到老处男,夏耀扬唇一笑,亮白的牙齿泛着邪恶的精光。
“您整天牛哄哄的,闹了半天还是个处男啊?”
袁纵斜睨了夏耀一眼,“你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