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欧阳爷爷一直用这个盖碗喝茶。”谷雨托着盖碗,仔细的看着上面的穿枝莲纹,“欧阳爷爷说,这个盖碗有七百多年的历史了,对吧?”
欧阳文倩轻笑着走到谷雨的身边,居高临下看着谷雨一头软塌塌的短发,轻笑道:“是啊。这可是元青花。”
“哦,那这个是古董喽?”谷雨笑问。
“当然。”
“既然是古董,能随随便便带去国外吗?”谷雨纳闷的问。
“这对旁人来说是古董,但对我们家老爷子来说只是个喝茶的杯子,怎么不能带?”
“好吧,那我给欧阳爷爷包的仔细一点,可千万别磕了。”谷雨说道。
“小雨啊,冬阳说你也打算去国外读书,对不对?”欧阳文倩靠在红木雕花的书桌上,看着谷雨用软泡沫包盖碗。
“冬阳是这么说的,可是我的英语……好差的,我怕考不过。”提到这事儿谷雨就感觉非常挫败。
“出国读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单单是语言的问题,还有生活习惯什么的,对了,最重要的是钱啊!你知道在国外可不比国内,没有父母家人在身边,再没有钱,那可是很难过的。”
“冬阳说……”谷雨犹豫着低下了头,季冬阳是说过钱不是问题,他也可以照顾她。可是她真的要花季冬阳的钱去读书吗?
“冬阳肯这样对你,可见你在他心里的重要。”欧阳文倩笑道,“不过我很好奇,你这么小的年纪,就确定这辈子跟定了冬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呢。”
“冬阳对我很好,我会一心一意的对他,跟他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欧阳文倩不以为然的笑道:“你们哪!小儿女心思,在一起的时候甜哥哥蜜姐姐的,一旦分开,不过一年半载这感情一准就淡了。你看外边的世界那么大,你怎么就知道你出去之后不会遇到更好的男孩子呢?再说,你们搞艺术的小姑娘,不都是喜欢浪漫吗?我们家冬阳那么闷,你跟他在一起真的快乐吗?”
“阿姨,你别这么说啊,冬阳一点都不闷的。”谷雨笑道。
“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吧?冬阳九岁那年就被心理医生诊断说有轻微的抑郁症呢。”欧阳文倩低声说道。
“阿姨,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吧?冬阳现在都大学毕业了,再说,那心理医生看谁都不是正常人,我若是到他们跟前,说不定他们也会说我神经病呢。”谷雨笑的比春天的花儿还烂漫。
欧阳文倩嘴上笑着,眼睛里却掠过几分不屑和不满。
谷雨拿了胶带纸把缠好的软泡沫要粘起来,欧阳文倩却忽然说:“对了,小雨,我记得我父亲有个烟斗放在书柜的抽屉里,你去看看还在不在?”
“好的。”谷雨点头答应着,把手里的青花瓷盖碗放下起身。
“你这个不是包好了吗?去放到箱子里去吧,别放在这里,等会儿又忘了。”
“这个还要粘一下……”
“不用了,我看包的够严实了。”
“好吧。”谷雨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起身离开。
元青花到底有多贵重,十七岁的谷雨并不知道。所以当她拿着那只用软泡沫包好的青花瓷盖碗起身要去装到箱子里的时候,脚下被绊了一下,手里的东西落在地上摔成几半时,她也不是多么害怕。
那个时候的她觉得欧阳爷爷那么喜欢自己,季冬阳那么喜欢自己,所以自己摔碎他们家一个盖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呀!这可怎么好!”欧阳文倩皱眉看着地上的碎瓷片。
“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的。”谷雨忙蹲下身去捡瓷片。
“这可是元青花啊!”欧阳文倩长长的叹息。
“那,那怎么办啊?”谷雨咧着嘴问。
“行了,你把这些碎瓷片收起来吧,就算是瓷片,也挺值钱的。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走个路还被地毯给绊着。”欧阳文倩叹道。
谷雨当时有些傻,多余的事情都来不及想,只是乖乖的把这些碎瓷片收到了一个盒子里。
当天下午,欧阳文倩就让季冬阳先一步陪着欧阳老爷子和他们带来的医生一起乘私人飞机离开了景市,欧阳文倩一个人留下来处理剩下来的琐事。
那天季冬阳上车之前用力的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说:“等我去美国安排好了就回来接你,很快,你在家里要好好地学英语,听见没?”
那天谷雨以为自己会哭的,但却没有,她微笑着跟季冬阳挥手,告诉他自己会努力学好英语等着他回来接她。
然而这一等就是十年。
其实在B市巧遇季冬阳,谷雨最想问他的就是,为什么一走十年都没有消息。难道真的像欧阳文倩说的那样,他们两个就是小儿女过家家一样,一旦分开,时间长了一切都淡了吗?
☆、第025章,元青花
手里的这只青花瓷盖碗就是当初谷雨不小心打碎的那一只。如今看上去,这只青花瓷盖碗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跟没有被打碎之前一模一样。但谷雨却知道,一件瓷器被打碎过,就算是经过再精细的修补,那也是跟之前不一样的。
那些碎裂的痕迹经过精心的修补,或许连专家都有可能鉴定不出来,但作为瓷器本身,碎过就是碎过。心里的痕迹是永远也抹不掉的。
更何况这只青花瓷盖碗还连着她父亲的性命。
当年,欧阳文倩对自己打碎这只青花瓷盖碗的事情并没有多说什么,谷雨便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她没跟自己说什么却去找了自己的父亲。
当时,欧阳文倩拿着那些碎瓷片给谷朝阳看:“谷师傅,这是我们家家传的东西,元青花。你是行家,你该知道这只盖碗如果完好无损的话应该值多少钱吧?”
“元青花?”谷朝阳惊讶的看着那些碎瓷片,喃喃的叹道:“那可真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啊!”
“价值连城么,倒也说不上。前些年这件东西我找人评估过,那是……六年前吧,当时的古董鉴定师给出的价格是六十五万。已经过去了六年了,淡淡只按照按照国内货价的涨幅来看的话,这只青花瓷盖碗也价值八十万了。”
“那是,那是。”谷朝阳连连点头,他心里明白,一件古董的价格绝对比一般的货物价格涨幅多得多。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欧阳文倩轻笑道,“这只青花瓷是你女儿打碎的。我知道你女儿还未成年,你是她的父亲,这笔账你不会赖掉吧?”
谷朝阳当时只是蓝凤陶瓷厂的美工师,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千数块钱。钱数块钱养家在当时刚刚够,他连女儿上大学的学费都凑不齐,这八十万的巨债对他来说简直跟天塌下来没什么区别。
然而男人是一个家的顶梁柱。女儿闯下的祸,只有父亲去背负,去弥补。
在蓝静又找到新工作之后,谷朝阳辞去了工作,在之前同事的帮助下决定深圳一家陶瓷工作室打工。因为那一家工作室能给他一个月五千块的工资。五千块跟一千块相比,总是离得八十万更近一些。
然而,五千块的工作还没开始,在他去深圳的路上就遇到了车祸,客死他乡。谷雨至今都记得听见那个消息的时候自己的感觉——那真的是天都塌下来了。
也是在父亲死了之后她才知道,欧阳文倩跟父亲索要八十万赔偿的事情。她当时死的心都有。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谷雨的思绪,她把盖碗小心翼翼的放回保险柜里,关上柜门之后才去包里拿手机。
——小雨,在做什么?是季冬阳的短信。
谷雨捏着手机犹豫了好久,才给季冬阳回了一条:明天,我们找个时间谈一谈吧。
对面的季冬阳看到这条短信先是高兴的要跳起来,转念一想又有些忐忑。
“季总,这份文件等着要呢!签字啊。”宋奕看着发愣的季冬阳,低声提醒。
季冬阳转着手机,皱着眉头看了看文件,拿过笔来麻利的签字。
宋奕等他签完,立刻拿走又递上一份:“季总,这一份。”
季冬阳在宋奕指的地方签上自己的名字,依然是心不在焉。
“季总?”宋奕又叫了一声。
“嗯?”季冬阳抬头看宋奕,“干嘛?”
“没事吧?”宋奕问。
“有什么事?”季冬阳反问。
宋奕看了看季冬阳手里的手机,挑了挑俊逸疏朗的眉眼。
“哦,小雨来的短信,说明天要跟我谈一谈。”
“她找你谈?怎么谈?她……”宋奕后面的话被季冬阳冰冷的眼神给封了回去。
季冬阳沉默了片刻,又问:“里昂跟蓝凤集团的事情怎么样了?”
“许向天说,里昂应该是明天到景市。”宋奕说完,立刻皱起了眉头,“不对啊,如果里昂明天来景市,谷雨应该没时间来应付季总你吧?”
季冬阳眉头深深皱起来:“秋晚在做什么?”
“我叫人盯着呢,问问就知道了。”宋奕说着,拿出手机来拨了个电话出去,片刻后得到答案:“季总,你真是神了。大小姐跟里昂在一起,他们跟许寒一桌吃饭呢。”
“里昂今天已经跟蓝凤集团在谈了,那么说今天事情会有个结果了?”
“听许向天那意思,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不会这么快就能解决吧?”宋奕迟疑的说道。
“他们都一桌去吃饭了。”季冬阳敲了敲桌面。
“说的也是。”宋奕点了点头,又笑道,“难道许寒会让他爹把损失都转嫁到谷雨的头上?”
“应该不会。”季冬阳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虽然不喜欢许寒,但许寒对谷雨的那份心思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那不就行了?你也别多想了。人家许向天父子能撑起蓝凤集团这么大的陶瓷厂,那肯定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宋奕劝道。
季冬阳不置可否,把手机往桌上一丢,淡淡的说道:“算了,给我来一杯咖啡。”
“好。”宋奕把签好的文件放到文件夹里,转身去给季冬阳煮咖啡。
*
里昂以为许寒会用中国的白酒把他灌醉。然而又失算了。许寒并没让他多喝,不过是点到为止。
饭后,许寒叫司机把里昂一行四人送回皇朝酒店,然后自己带着田静和回公司去了。
季秋晚跟着里昂进了房间,一边去拿酒杯倒红酒一边问:“喂,里昂,你没觉得哪个许寒今天说话做事很奇怪吗?”
“噢?说说看。”里昂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转身走到季秋晚身后揽着她的腰,从她手里拿过酒杯来浅啜了一口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