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你别这么说……”刘征慌忙的摇头:“……捍东,你别恨我,就成。”
我苦笑摇头:“我恨你干吗,我知道你为了我们好……”我低头向外面走去:“操!只能怪我自个命不好,怪不得别人。”
刘征跟上来:“捍东,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我们走出了大门,我抬头,刚刚来的时候没仔细看,门口原来是个不小的园子,种了些不知名的树,只可惜是秋天,显得有些荒凉:“……我想照顾他,直到他想起来为止。”
“那……你不回温哥华了?爱莎怎么办?”
我眯起眼睛看头顶的阳光,很刺眼:“……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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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又来看蓝宇,我进门的时候他正在吃饭,我冲他笑笑,把一瓶可乐放在他面前:“喝这个吧,你以前最爱喝可乐了。”
他礼貌的点头:“谢谢陈哥。”又让我:“坐吧。”
我坐下去,看他碗里的菜:“吃的好么?”
“还可以。”他还是像以前我刚认识他的时候那么腼腆,羞涩,也不多话,我看着那熟悉的脸部轮廓,强自抑下想要抚摩的冲动,冲他笑:“你还记得你爸妈的联系方式么?”
他摇头,有点求恳的看我:“陈哥,你知道么?”
我也摇头,我是真不知道他爸妈在哪里,怎么联系,当初蓝宇“死”的时候我跟他爸打过几次电话,可是后来去了温哥华,也就断了联系,那号码也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至于蓝宇的家住在哪里,我就更是一无所知了。何况,他那个损爹,就算找到了,也未必帮得上什么忙。
蓝宇吃完了饭,站起身来,收拾饭碗,我看他一条腿果然是行动不大利索,连忙站起来帮他,一边收拾一边问:“你这腿……很疼么?”
“还好,当初我刚醒的时候疼的厉害,现在除了阴天下雨的时候有点难受,其余的时候好多了。”他笑笑:“又没有截肢,已经很幸运了。”
我从他手里接过碗,向外面走的时候随口问:“你特恨那个撞你的司机吧?”
“不恨。”
“为什么?”我诧异,回头看他。
他还是淡淡的微笑:“他一定也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干干净净的,我的鼻子突然一酸,赶快扭过头去几步走出了屋子。
蓝宇,他是遗忘了过去,可是,他性格本质的那些东西丝毫没变,他还是那么善良,宽容,为别人着想。他依旧,是我爱的那个蓝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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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刘征家,诗玲洗了盘水果出来,我和刘征边吃边谈。
“刘征,我这么住在你家也不是回事,我想搬出去住。”我说。
刘征惊讶的看着我:“你丫真逗,你搬哪去啊?现在北京房子可贵了。”
“贵不贵的,那是两码事。”我摇头:“我打算长期在国内呆着,就不能总麻烦你们两口子……我想回‘庆贺’的小屋去住,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人租。”
刘征看着我,沉默了半天才开口:“……捍东,你可想好了,你在温哥华可有家有业,幸福生活等着你呢,你在这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摊子。蓝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也许永远都恢复不了了也说不定,何况他还不能听你的名字,你在他面前还得隐瞒身份,这日子……你得确定你能过得下去!捍东,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冲动,买张机票回去算了,我这边,养蓝宇一辈子也不算个什么事,你要随时想回来看看呢,就来看看,我总觉得,把你的后半辈子都搭上,实在犯不上。”
我看着刘征,我在他眼睛里能看到真诚,我笑了,有这样的兄弟也是件幸福的事:“刘征啊,谢谢你的好意,可我要那么做了,也真不是个人了。你想想啊,蓝宇他为什么一听到我的名字他就反应激烈?那是因为,我以前给他的刺激,太大了……他可能忘记了我,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但是最深处的东西,他忘记不了的……刘征,我欠蓝宇的太多了,我欠他恩情,欠他爱情,我欠他的,别说这下半辈子,就算再加一辈子,可能也还不清。我以前总在想,蓝宇死了,是对我最大的折磨,因为我永远欠他的,还都没地儿还去……可是现在好了,冤有头债有主,就算真把我这下半辈子都搭给他,我也认了。我陈捍东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我至少,还是个人,是个有血性的人。”我看着刘征眼里的无奈,拍拍他:“如果我换成你,蓝宇换成诗玲,你会走么?”
刘征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捍东,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吧……但是你在这边,打算做什么工作么?要不……你就回公司来上班吧,股份我给你,咱哥俩还像以前一样,合作挣钱,怎么样?”
我笑:“好……回去没问题,但是股份还是再说吧,你呀,只要按月给我开工资就成了。”我拱手做可怜状:“但求老板赏口饭吃——”
“去你的!”刘征笑骂着:“吃饭去。”
我们哈哈大笑着,起身向餐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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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到刘征的公司去上班了,刘征对下属说这是新来的总经理,我的话就等于他的话,下属们恭敬的叫着总经理,我倒真有点尴尬。在温哥华看花看惯了,冷不丁回到这商海浮沉中,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刘征很体谅我,前几天也没让我去做什么工作,我也就抽出时间去跑了点私人的事情,把在国内常住的手续都落实了,给爱莎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这段时间都不回去了,她很生气的跟我说你不回来我怎么办啊,花店生意这么忙,前几天又有客人来捣乱,我还打算开分店……我没等她说完就把电话撂了,我最烦她跟我喋喋不休这些生意上的事,幸亏隔着那么远,她也不会飞到我面前来乱吵。
租“庆贺”的小屋倒是费了些时间,好在北京这两年拆啊建啊,那小屋居然还安然无恙,我找到屋主的时候,估计被他看出了我迫切的心情,还把房费提高了些,不过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草草的讲了讲价就敲定了,第二天拎着我的行李箱就住了进去。
屋子里的家具都换了,因为好久没有人租,屋子里格外冷清,还蒙了灰尘。我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沉默了好久。
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蓝宇当初在“北欧”拍的照片,画面上只有黑白的旋转楼梯,原来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他一直把它挂在门上,我仔细的把它装进镜框里,重新挂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开始重新找寻那些熟悉的家具,能买到一样的,就买,买不到的,也尽量用差不多的代替,我还记得我找到那块和原来窗帘一样的窗帘布的时候高兴了好久,回家挂上的时候,我恍惚又回到了那些和蓝宇在这里共度的日子,就连屋角那坏了的空调,也仿佛在印证着我的记忆。
当我把这小屋里里外外都收拾好的那天,我一个人,在床上坐着,喝了好多好多瓶的啤酒。
然后,又抽了一夜的烟。
an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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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4-4-24 19:27:13
第四章
北京的秋天真的很冷,又去看蓝宇的时候我给他买了几件毛衣,都是以前他喜欢的样式。还准备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蓝宇看到我来很开心,张罗着要找椅子让我坐,我连忙把他按住,从袋子里把衣服拿出来让他试,他有点吃惊,我看着他笑笑:“试吧。”
他脱衣服之前看看我,有些不知所措,脸又红了,我怔了怔,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假意看屋外的风景,听着他在身后悉悉梭梭,心里又压抑得难受。他的身体……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具身体……我曾在上面留下无数属于我的印记……如今我居然只能避而不见!我真的很想忽然回过头去紧紧的抱住他,喊他的名字,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如果吓坏了他,以后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陈哥——”蓝宇在身后叫我。
“哎。”我回过头来看着他。他穿了件暗红色的高领毛衣,很不错,但是把他苍白的脸衬得越发苍白了。
蓝宇腼腆的笑笑:“谢谢陈哥……你挑的衣服我……我都喜欢,真的。就是……像个小日本。”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差一点眼泪又要掉下来,连忙转过身去装着咳嗽掩饰。我记得以前我给他买衣服他也是这么说的,一模一样,什么像个小日本。看来他体内有些潜意识并没有完全遗忘,我勉强笑着回过头来:“来,蓝宇,你坐到椅子上来。”
我扶他走到镜子前的一张椅子上坐好,从包里拿出一块大围布,把他的身前围好,又拿出剪子和推刀:“我来给你理发。”
“陈哥?这行么?”蓝宇有点惊讶。
我笑笑,年轻的时候因为好玩,我还真给几个哥们剃过一段时间的头,手艺应该没有荒废,但是要在蓝宇的头上比划,还是多少有点紧张。我拍拍他:“瞧好吧您。”
他放心的笑笑,拿起身边的一本画报开始看起来。
我拿起剪子来,喀嚓喀嚓的剪起来,蓝宇的头发很黑,很多,剪起来有点费力,可是我不怕费力,我认认真真的下每一剪,甚至把它当做一件工艺品来对待,我愿意,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好。
理发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他的脸上,他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可是眼角却没有什么皱纹,显得很年轻。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里很干净,原本就是干净的,现在更是纯洁的一尘不染。和镜子里我眼里的浑浊比起来,他真的像个无暇的孩子,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蓝宇却好象听到了:“陈哥?……你不高兴?”
“啊,没有。”我摇头,拍拍手:“好了,你看看怎么样。”我解下他身上的围布抖着。
他欣喜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陈哥,你手艺真好。”
我大笑:“就那么回事吧,你当了把实验田。”
他也呵呵的傻笑:“其实我最喜欢短发,可是这里的理发师太忙了,有时候两个月才来一次,只好让它留着。”
我看着面前清爽的他,他已经越来越像原来的蓝宇了,我低下头去把理发工具收好:“以后我常来帮你理发,咱不用这儿的理发师。”
“那怎么好意思……总麻烦陈哥。”他伸手去倒水:“陈哥,你喝水。”
我正想告诉他不要见外,忽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女声:“陈捍东!陈捍东!——”有点尖细和焦急。
我愣了愣,不知道谁会在这里叫我,我忽然想到蓝宇,慌忙回过头去看他,看到他的一瞬间,我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只见他眼中神色大变,眼圈变得通红,嘴唇在剧烈的颤抖,我连忙想上前安慰他,他忽然大吼一声,整个人就向墙上撞去。
我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扑上去挡住他的冲撞,一声闷响,他结结实实的扎在了我的肚子上,我疼得闷哼了一声,连忙死死的抱住他:“蓝宇!蓝宇!你别激动……别激动……”
他仿佛没听懂我的话,力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大的要命,几乎是在拼死的挣扎,我几乎按不住他,他的手突然猛的一挥,“哗啦”一声,桌子上的水杯应声落地,他继续近乎疯狂的大叫着,试图摆脱我:“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