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关系》[ 年下 ]——作者:孙黯

作者:孙黯  录入:04-14

他曾为了伤痛与这个世界为敌,可是再坚硬的铠甲也敌不过春风化雨的温柔,他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选择卸下了防备,去记下那些人对他的好。
起风了。
因为现如今提倡保护环境限制焚烧,大家都不怎么烧纸钱,秦渊也就没准备那么多,只带了一小把线香,他跪在雨后有些潮湿的石板路上,看秦朔北默默把父母的坟头清理干净。
他心里先是掠过一丝难言的苦涩,之后便是涟漪一般无声荡漾开的疲倦。
他想,他做错了什么呢?
我再怎么恨他,又能苛责到哪种地步呢?
有什么恨能这么经年日久、无休无止的呢?
算了吧。
他站在风里,看着白杨树摇曳的绿影如海浪般朝远方奔腾而去,心想,我真是累了。
秦朔北把手中捏着的几支香凑到他手中的打火机旁,点燃,分给他三支,两个人对着墓碑鞠了躬,跪下把香插在松软的土地里。
——那些该在平淡日子里泯灭的爱恨,就放手让它们去吧。
他俩沿原路往回走,彼此各揣一怀心事,可秦朔北分明感觉到,秦渊的心情比之前好一些。
“心情好”是种很抽象的概念,肉眼可见,可要真让他形容,恐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秦渊还是冷着脸一句话不说,但两人间的气氛明显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尤其母亲刚过世那段时间,秦朔北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生怕秦渊哪天要跟他决裂,索性他担心的事情一件都没发生。
他这个哥哥除了暴躁一点,别扭一点,口是心非一点,在某些方面迟钝一点,没什么不好的。
秦朔北就这么把“没什么不好”的标准无底线的放低了,看着秦渊在过马路时本能想要拉住他的动作,条件反射的握住秦渊的手。
“……”
秦渊匪夷所思的看着已经跟他差不多高的弟弟,“……你是幼儿园刚放学吗。”
秦朔北逆着光站在斑马线上,闻言这才松开手,但还是用指尖攥着秦渊的衣袖,嘴里轻轻地说,“对不起。”
他声音动听极了,狭长的眼睛在光线下微微眯起来,睫毛是一条整齐而浓密的弧线,可怜巴巴的垂着。
搞得像自己欺负他似的。
秦渊几次张开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反倒喝了口风把自个儿呛了一下,脸上浮起一层不自然的薄红。“……不用。”
“哥。”
“干什么?”
“没事。”
“你没事叫我干什么?”
感觉到沿路行人投来的视线,秦渊的脸越发挂不住这个要上房揭瓦的弟弟了。“我揍你啊。”
“揍吧。”又来了。
落在脑袋上的巴掌没想象中那么重,反而像抚摸一样。

第十章

桃花谢了,转眼到了五月。
面对一日日逼近的高考,每天被各种模拟考试狂轰滥炸的学生们也从紧张顺利过渡到麻木,到了五月底就索性不在乎了,只想赶紧考完赶紧解放。
挂在黑板旁边的日历越撕越薄,曾以为那么遥不可及的日子,好像一下子就近在眼前了。
此时的教室里,更浓的弥漫起了即将各奔东西的悲伤气氛,秦渊已经被缠人的女生们拉去参加了两拨聚会,谁让他对外形象保持得太好,几番推脱也从未成功过,无一例外的成为了被抱着哭诉“男神不要离开我”“听说大学男生一点都不帅”的对象。
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全班同学聚在一起吃了散伙饭,走艺术和出国的同学也趁现在赶回来了,在这分别的关头,什么恩怨都了结了,该冰释前嫌的冰释前嫌,该趁机告白的趁机告白。秦渊没什么要完成的心愿,就坐在一帮嗷嗷起哄的男生里喝酒,偶尔也跟来敬酒的女生碰碰杯。
于是他就这么顺风顺水、毫无悬念的喝多了。
王一泓一点儿也不了解红人的烦恼,只能任劳任怨的把他的铁瓷从饭局里拖出来,塞进出租车,马革裹尸似的运回了家。
周末正中午车还算好打,车厢晃晃悠悠的,自带催眠效果,他一路上对着这个能“张目对日”的死尸废了半天话:“你还行不行了?”
“我没醉。”
秦渊坐得笔直,如果不是满脸绯红,看着就跟上课被点名回答问题一样一本正经,“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腿有点儿软。”
“你快得了吧啊!”
王一泓哭笑不得地叹着气,继续跟司机指挥,“您停这小区门口就行。”
下车的时候秦渊还紧攥着他的手,“这三年来承蒙你照顾了。”
平时的秦渊不像能说出这种话的类型,但王一泓跟他一块儿浪了三年了,再没那么懂他的脾气,扶着他的胳膊,很意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就别客气了哥们儿,见外。”
“行,不见外,”秦渊憋着笑,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半圆,“丫滚吧。”
“操,还真以为不见了似的,晚自习小心我桌子给你卸了。”王一泓笑着骂完,重新钻回出租车里,报了个新地址,冲窗外挥挥手,“走了啊。”
“慢走。”
秦渊目送着出租车拐过路口,又在灿烂的阳光下傻站了会儿,才慢慢走回去。
他扶着墙找钥匙开门,进了屋里先把自己撂倒在沙发上,连水都来不及喝,左右脚交替着踢了鞋,胡乱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身上,便在屋内恬淡的光线里迅速的睡着了。
这种似醉非醉的状态最适合睡觉。他最近没日没夜的复习打工,缺乏休息,这时候就跟积攒多日的疲惫瞬间反弹了似的,睡得异常踏实。
连后来秦朔北回家的动静他都没听见。
秦朔北一进屋先闻见了浅浅的酒精味道,在酣睡着的空气里静静萦绕,不会让人感到嫌恶,因为这样的睡颜实在是太罕见了。
喝酒了?
以至于他刚进来的时候呼吸都放轻了,隔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回来计划着要干什么,小心翼翼的迈步回卧室换下校服,去厨房烧上一壶开水,然后又蹑手蹑脚的靠过来,把秦渊上的外套拎去挂在衣架上,给他盖了一条薄毯子。
这种天气室内一般会比室外温度稍低一些。
不声不响地做完所能想到的一切,他才拿了本参考书,挪到沙发旁的圈椅里坐下,盯着秦渊露出的发旋看了许久。
挂在墙上的钟表一分一秒不停走,在他耳中却是转得越来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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