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谨看着他,内心突然升起一股寒意。
他知道顾名宗的意思是目前暂且放他一马——就算这页还没完全翻篇,最危险的关头也已经平安渡过了;然而不知为何,紧接着顾名宗的话却激起了他内心深处更隐约、更深刻的不安。
那是一种模模糊糊的猜测,他不敢往下细想。
他直觉如果再往深里探究的话,这番话背后的意思绝不会是他愿意相信的那一种。
“不过下次你注意收拾,别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放。”
顾名宗把玉扳指往手上一套,随意从面前茶几上拿起方谨那个Vertu手机,仿佛只是抓了一团用过的废纸,轻轻甩手扔了出去。
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穿过客厅,咚!一声重重落进了厨房门口的垃圾桶里。
“该扔就扔,”他简短道,“旧东西多了,对你自己不好。”
顾名宗站起身,方谨立刻随之站起来,因为蹲久了眼前有些摇晃,但立刻站住身形稳稳道:“是,下次我一定记住了。”
顾名宗居高临下盯着他,视线从他低垂的眼睫落到优美的下颔和脖颈,半晌伸出手,把他扫在耳廓上的发梢轻轻掠去了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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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私人医院里,顾远砰的一声将报告拍在桌面上:“——陆文磊死了?”
“是——是的顾大少。”保镖几乎连声音都僵硬得有点怪异:“昨天晚上您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心跳衰竭,我们立刻叫了医生,但抢救无效还是……”
“是什么引起的心跳衰竭?陆文磊有高血压或心脏病?”
主治医生在一群保镖包围的办公室里强作镇定,但一开口也难以掩饰的发着抖:“是是……是有点心脏病,入院检查的时候也发现了,初步检查是早上心脏病突发导致的衰竭,具体原因还需要进一步进行尸检……”
顾远坐在宽大的医生办公桌后,最开始的震动很快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峻。
“检查医疗记录,从凌晨到早上这段时间谁进过病房,用过什么药,接触过病人,全部整理成详单拿给我,另外叫你们院长现在就调病房安全录像。”
他顿了顿,冷冷道:
“立刻尸检,我要一个确定的死因!”
陆文磊的死充斥疑点,一个本来只是脑震荡住院观察的病人,昨晚还恢复情况良好,怎么可能几个小时后突然就心脏病发一命呜呼?
如果是顾远那一把飞刀打出了什么后遗症的话就更不可能了——人都醒了,就说明没伤到后脑。顾远又没练武侠小说里的点穴神功,怎么可能时隔数天后才把人打死!
顾远亲自坐在院长办公室里一帧一帧看过录像,然而从凌晨他们离开医院起到早上突然发现死亡,中间病房里除保镖外没有进过任何人。至于那两个保镖也是顾远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在录像中规规矩矩的没有任何异动,甚至没直接触碰过病床上的陆文磊本人。
难道他真是突发心脏病,纯粹倒霉催的?
顾远两道英挺的眉紧紧皱起,看上去十分阴霾,院长和主治大夫都站在边上不敢说话。
“尸检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我们、我们请了专家过来帮忙尸检,最迟后天一定能……”
“明天早上把尸检结果送到我桌面上。”顾远站起身,语调平淡而不容抗拒:“送不到的话,这间医院也许还能照常开,你这个院长却是绝对不要想再做了,明白吗?”
院长哆嗦了一下,慌忙点头:“是是,明天早上,明天一定出结果!”
顾远不再理会他,大步离开了院长办公室,带着外面的保镖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
这时正是中午,阳光洒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斑斓的树荫在光影中朦胧不清。一行人站在电梯门前等待时,顾远的视线却望向那阳台,神情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突然问:“——方谨呢?”
手下面面相觑,顾远便道:“打电话找他。”
保镖立刻摸出手机。
一行人出了医院大门,大街上车水马龙喧嚣如织,顾远望着来去的人潮,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是一片深夜的静寂,身后医院的花园里满是草木芬芳,月光洒在天台之上,方谨如急切寻求依附一般,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似乎有一部分思绪停留在了呼吸纠缠的刹那,缠绵悱恻,久久不去。
身后保镖在连打七八通电话后终于放弃了努力,小心低头道:“大少,这……电话没人接,我们联系不上方助理……”
顾远闭上眼睛,片刻后复又睁开,头也不回道:
“没事,顺路去他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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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谨家离医院不远,确切的说位置在医院和公司之间,开车过去并不绕路。
很快车停在他家酒店式公寓楼下,顾远又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这其实相当不正常,因为对方谨来说不接电话是很罕见的——他可能正有什么急事,也可能根本不像他请假时说的那样,家里有情况要回去处理;总之不论如何,他都有相当大的可能性不在家,因此登门造访也没什么用。
顾远站在电梯里的时候迟疑了片刻,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为老板,贸然来到助理家其实不太妥当。
然而这时来都已经来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微妙刺激着他的大脑,令他很想见到方谨。
他想半天假期对方谨来说已经太够了,方助理就该是整天跟在他身后的,一走半天连面都不给见像什么话?
哪怕他真的不在家也无所谓,至少去敲敲门,确定一下也能心安一点嘛。
电梯门叮的打开。这一层只有左右两户人家,顾远以前加班借宿时来过,知道是左边这扇门,便走过去直接敲了敲:“方谨?方谨你在吗?”
门内没有应答,顾远又按了门铃,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原来真的不在家。
顾远吁了口气,压下心里怪异的失落感,转身时顺手拧了拧门把——谁知这一拧不要紧,大门咔哒一声自己开了,原来刚才根本就没有反锁!
这是怎么回事?
顾远心里讶异,但迟疑数秒后还是忍不住好奇,最终推门走了进去:“方谨!是我,你在不在?”
客厅里整整齐齐,米色系桌椅家具和淡金色的窗帘、浅色羊毛地毯非常匹配,连接着开放式厨房,格局稍小却层次工整,只两个沙发垫被随意扔在了地毯上。客厅后一条走廊通向卧室、书房和洗手间,此刻门都虚掩,只有卧室门紧紧关着。
“方谨?”
顾远向里面走了几步,突然听见了什么。
他猛然看向卧室,刹那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紧接着那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清晰和明显——
那是压抑的喘息和呻吟。
几个小时前那声音才出现在他混乱燥热的梦里,仓惶、挣扎而崩溃,令他血脉贲张欲罢不能。几个小时后那声音便真真切切出现在了一门之隔的地方,那么急促和战栗,甚至比梦境中还要让人疯狂。
是的,他没听错,那是方谨。
——那是方谨的喘息声。
第19章 颠覆了方谨所有认知的老照片
顾远如同被某种蛊惑一般,下意识走到门前。
他仅剩的最后一点理智知道这是不对的,他应该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立刻走开;然而理智在诱惑和冲动面前是如此脆弱,那一声声喘息就像直接注射进血管里的春药,禁忌的罪恶和快意将他的大脑焚烧成一团。
仅仅一门之隔。
可能连两米都不到的距离,方谨就在那里。
顾远的血直往头顶上涌,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牵连着额角。他甚至能听见自己血管中澎湃呼啸的欲望,就像本能在灵魂深处被缓缓唤醒,简直令人难以抗拒。
明明那么痛苦。
却像是大海上人鱼的歌声,蛊惑着每一个听见的人义无反顾向深海走去。
顾远沉重喘息着,下一秒掌心上传来的冰冷让神智骤然一醒——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手已经按在了卧室门把上!
刹那间顾远就像触电般退后半步,手掌重重握拳,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肉里。刺痛让他终于勉强恢复了理智,有好几秒钟时间他都不敢想象自己是要做什么。
他死死盯着那道紧闭的房门,轻微沉闷的呜咽就像电流一样阵阵通过心脏,过度的刺激让指尖都隐约发麻。
片刻后顾远终于颤抖地吐出一口炽热的气,强迫自己缓缓退后,转身,走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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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但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竟然还很清晰地意识到要把门关上。下楼后只见司机站在车边等着,大概看到他脸色不好,小心地问了句:“——大少?您怎么了?”
“没事。”顾远坐进车里,顿了顿道:“开车回公司。”
司机不敢多问,一声不吭地上了车,打转调头向公司方向驶去。
顾远人在后车座上,耳边却似乎不断回响着刚才那声声压抑的呜咽——明明那么隐秘而扭曲,却从禁忌中透出可怕的诱惑来,在他燥热的脑海中缭绕不去。
顾远摸出一根烟来点燃,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这不是男女交媾能发出的声音,他想。
他对现在流行的玩小男孩不抱任何兴趣,也从没尝试过,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那种破碎的喘息和呻吟分明是被动承受一方所发出来的,而且大概因为听见了他在门外叫方谨的声音,所以竭力压抑到了极点,甚至都有些沙哑的破音。
而另一个没出声的,肯定是男人。
顾远深深吸了一大口烟,猛然彻底吐出来。
方谨到底有没有女朋友?还是说,他就是喜欢男人的同性恋?
顾远转向另一侧车窗,眯起眼下意识打量着自己面沉如水的脸。他五官轮廓极其深刻,眉骨高深、鼻梁挺直,乍看上去有些欧化的英俊;因为从小就知道不能在人前大喜大怒,经常冷冷地抿唇不发一言,因此嘴唇意外的给人一种薄情感。
他只知道自己的长相在异性眼里还算是有吸引力的,但同性怎么看?
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帮助他、依靠他,昨晚一听说要借宿就立刻用冰凉发抖的手紧紧拉住他,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方谨……
顾远微微眯起深邃的眼睛。
如果方谨真喜欢男人的话,那他怎么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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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磊死了,丢下明达航运一系列资不抵债的烂摊子。换作任何人都应该对这巨大的火坑避之不及,顾远想的却是如何敲骨吸髓,拿走陆文磊身后留下的和明达航运隐藏起来的所有资产——如果算上所有被洗走的黑钱,那将是一笔相当客观的巨大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