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处》[虐恋] —— 作者:淮上

作者:淮上  录入:05-13

    顾父却茫然看着他,很久后才有点迷惑,却又很坚定地道:“可你就是我儿子啊。”
    ·
    尽管消息被严密封锁,包括阿肯在内的几个心腹却都知道,方谨的时间肯定是熬不过顾父了。
    国外骨髓库第一轮筛选结果为零,没有找到合适配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宣判死刑的锤子,已经高高举起来了。
    然而世事就是这么难以预料,方谨暂时稳定从病床上起来的那天,顾父突然牙疼,跟护工闹脾气不肯吃饭。护工也没太当一回事,给他准备了软和稀烂的瘦肉粥,顾父却又嚷嚷着胃疼把碗摔了。
    方谨事先留了话,顾父这边出现任何异状都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他和家里的医生。不过这天正巧方谨出院,身体情况非常虚弱,连家里的医生都跟在边上忙得团团转;护工一时没考虑周全,就想先去打扫完满地的粥,再叫人出去通知这个情况。
    结果谁也没想到,顾父疼的并不是胃。
    当天下午,顾父再次突发心梗,被紧急送院。
    这次幸运女神并没有站在顾父这一边。
    送院后顾父立刻接受手术,随即被送往ICU。那天晚上医院发了三次病危通知书,方谨彻夜未眠,遥控派出了顾家几乎所有人手,紧急搜索顾远的下落。
    他想让顾远亲眼见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哪怕是一眼也好 。
    然而,之前他已经在东南亚找了半个月都没音讯,如今这最后的一晚上,奇迹也并不会随随便便就发生。
    凌晨五点,顾父生命迹象出现波动,ICU里乱成一团。
    方谨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整个人僵硬仿佛石像,手指扭曲地紧紧攥着掌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的玻璃门突然打开了,院长亲自走了出来。
    他摘下白口罩,十分遗憾地,对方谨摇了摇头。
    那一瞬间方谨全身力气被抽空,整个人骤然倒在了深夜冰凉的椅背上。
    很久后他才轻轻开了口,声音非常飘忽:“……痛苦吗?”
    “不,一下子就过去了。不过病人手术前留了一句话,是麻醉师听见的……”
    院长顿了顿,在方谨涣散的视线中道:“他说,告诉阿谨,爸爸要走了。”
    方谨一动不动,惨白灯光映在他侧脸上,投下了惨淡的青灰色阴影。
    过了很久很久,医院走廊上才渗出破冰般的呜咽,随即化作了失声痛哭。
    ——顾氏财团总裁顾名宗,突发心肌梗塞,抢救无效,于当日凌晨五点逝世。
    三天后,集团副总裁方谨在顾家大宅内为其设立了布置隆重的灵堂。
    ·
    讣告从内地南方传向港岛,随即向印尼、金三角及马来西亚等地散播,终于惊动了深水下一座黑暗的庞然大物。
    很少有人亲眼见识到它壮观的全景,然而有关它迅速崛起乃至于称霸地下的种种传说,以及不断向四面八方辐射的广泛影响力,却是始终没有止息过的。
    大门轰然打开,一身黑衣的顾远走下台阶,风衣下摆随着脚步呼啸扬起。庭院门口的山路上停着一队二十多辆防弹悍马组成的车队,保镖打开最前一辆车门,顾远大步走上前,头也不回道:“取消其他所有安排,去G市。”
    保镖齐齐应声,车门陆续关上。山林中奔丧的黑色车队向远方驶去,在太阳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第48章 只有仇恨和迷恋,交织成错综复杂的巨网
   
    G市,顾家。
    凌晨天光黯淡,庄园似乎笼罩在淡青色的雾气里。干涸的喷泉、冰冷的石阶、草地上零星的白色纸屑都在昏暗中模糊不清,从远处望去,这座巨大别墅犹如深海中静寂的坟墓,将所有人都深深埋葬在其华丽的深黑色拱形天顶之下。
    卧室里,方谨微微睁开了眼睛。
    刚刚复苏的意识朦胧不清,甚至混淆了梦境和现实的区别。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必须起床去公司,今天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下午得早点回来陪顾父去散步喝茶;然而他的身体却懒怠动,仿佛手脚四肢被浸泡在温水里,每一寸神经都沉重而酸软。
    他在那麻木的状态中起起伏伏,半晌才突然意识到不对。
    顾父已经走了。
    方谨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他想起ICU外走廊上惨白的灯光,病床上蒙起的白布,豪华灵堂冰冷遗像,袅袅白烟从四面八方的香炉中缓缓升起……
    然后神经被长针骤然刺穿。
    ——他想起了灵堂前破门而入的顾远。
    ……顾远!
    方谨骤然翻身,下一秒只觉身后被一个炙热结实的胸膛堵住了,紧接着头顶传来熟悉而冰冷的声音:“早安。”
    随着翻身这个动作,方谨四肢百骸都传来针刺般的剧痛。不过比肉体痛苦更甚的是灵魂深处那强烈的惊惧,他整个人不禁瑟缩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光裸一丝不挂,在被褥中紧密贴着顾远火热的肌肤。
    方谨抬起头,顾远正低头看着他,目光清醒毫无睡意。
    ——不知道他已经这样看了多久。
    “怎么?”顾远上下打量他的表情,连瞳孔深处最隐秘的惶恐都没放过:“怕什么,换人了不习惯?”
    他话里毫不掩饰的恶意让方谨嘴唇都有点哆嗦,下意识低头往被子里缩了缩。
    那一幕其实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人刚刚醒来时脸色往往是红润的,然而方谨脸颊在这么昏暗的可视条件下,都透出一股憔悴衰弱的青灰。只有他的嘴唇不自然地泛出通红,那微微哆嗦的模样看上去有点隐秘的惊慌,让人很想抓住他来狠狠地亲吻。
    顾远也确实这么做了。他突然伸手抓住方谨的下巴,用力之大甚至连自己的指甲都泛出青白,然后犹如猛兽捕食般吻了下去。
    方谨勉强挣扎,一手用力抵在顾远胸膛前,但那力道就像利爪下奋力抵抗的小动物一样无济于事。唇舌被迫辗转间,他喉咙中断断续续发出轻微的呜咽,在温暖的大床上犹如梦境颠倒沉沦,让人不禁深深沉溺其中,将感情和理智一并燃烧成灰烬。
    几年来分别的陌生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只有仇恨和迷恋,交织成错综复杂的巨网。
    方谨闭上眼睛,他没办法呼吸。
    窒息将他胸腔压住,手脚缠住,只能被那张重重叠叠的巨网淹没至顶。
    ·
    “……”不知过了多久,顾远突然放开方谨,呼地翻身下床。
    他脸色冷硬,看不出任何情欲冲动,但下身已经支起了明显的帐篷。紧接着他连看都不看方谨一眼,走进浴室关上门,把睡裤脱了,哗的一下冲进了冰凉的花洒里。
    冷水劈头盖脸浇在他火烫的身体上,顾远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沸腾的欲望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只要走出去他就能轻而易举占有大床上的那个人,他能肆无忌惮地侵犯、蹂躏、彻彻底底贯穿鞭笞,射在那身体最隐秘柔嫩的深处;但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那个人在剧烈痛苦中流着泪,喃喃叫着顾远,最终在一下下冲撞中昏迷过去的模样。
    他也过得很不好吧,顾远脑海中掠过这个略带讥刺的念头。
    瘦成那样,整个人要没了似的,好像只剩最后一口气吊在喉咙里。
    不是坐拥权势地位吗?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看来日子比跟我要难过多了是不是?
    连顾远自己都能清晰感觉到内心深处泛起的恶意,那是混杂着嘲讽、解恨和快意的感觉。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关了花洒,抬头便看见浴室隔间潮湿的玻璃上,水光中自己僵硬又扭曲的脸。
    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那一刻他并不感到爽快,甚至有一丝丝类似于酸楚的热流涌过心头。
    那是比欲望更加鲜明的刺痛。
    ·
    顾远走出浴室,方谨正屈膝坐在床上,脸深深埋在膝盖上的雪白被褥里。从这个角度来看他颀长的脖颈以至于光裸的后背都暴露在空气中,顾远皱了皱眉,走过去抓起被子,把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包了起来。
    方谨微弱地挣扎两下,但那力气对顾远来说是忽略不计的。他长腿一跨上了床,把被子里的方谨圈在自己怀里,问:“你最近在绝食自杀还是怎么着,就这么想殉情吗?”
    方谨撇过头,不做声。
    顾远嘴角浮现出冷笑,“顾名宗怎么死的?”
    “……心梗。”
    “没听说他心脏有毛病啊,该不会是马上风吧。”
    方谨怒道:“——顾远!”
    顾远一把按住他往前挣扎的动作,拉回到自己怀里冷声警告:“别乱动!想再被我搞一顿是不是,嗯?”
    方谨不说话了,被褥里光裸的身体不停发抖,似乎整个人都紧紧地蜷缩成一团。半晌他终于发出细微的声音,因为喑哑而显得十分艰涩:“你父亲病危前半个月,我一直在不停的找你……我让人去东南亚到处打听你的下落,整晚整晚,眼睛都不敢闭,就等着你能回来再看一眼……”
    那声音里竟然带着一点怨恨,顾远听着都笑了:“回来看谁,临终前的顾名宗?方谨,对他痴心一片的人是你,他是死是活关我屁事!”
    “你——”
    “而且你该庆幸我没回来才是,想想看,要是我当着他的面上你,把你搞得又哭又叫的,他会不会当场活活气死过去?这种死法肯定不如心梗那样一下子就过去了的舒服……”
    方谨终于忍无可忍:“不要讲了!”
    顾远蓦然住口,只冷冷地盯着他涨红的脸。
    周围一片难堪的静寂,半晌方谨才颤抖着吸了口气,嘶哑道:“我当时找你是因为,顾总生前留下遗嘱,他名下的产业指定由我继承,目前流动资产已经基本过户完毕。但我一个外姓人,掌握顾家这么大的产业是有问题的,包括决策权在内的各方面都不能完全服众。所以如果你想分一杯羹的话,我们还有合作的余地……”
    如果顾远没有个亲生弟弟叫顾洋,或顾家真的所有支系后代全部死绝,那方谨这话就根本没有道理——他是顾远唯一的对手,所谓分一杯羹那完全是胡说八道。
    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在顾名宗撒手西去的情况下,方谨在交接顾家的过程中势必会产生极大的动荡和风险。他身体情况明显很不好,这些动荡对他来说是非常棘手,甚至有可能是致命的。
    那么,如果顾远对顾家产业还有一争之心的话,此时便是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
    顾远定定看着方谨,深邃浓眉微微上挑,形成一个刀锋般尖锐的弧度。许久后他饶有兴味地开了口,问:“方谨,你这是在拿着好处跟我做买卖呢,还是在求我帮忙?”
    方谨反问:“当然是做买卖,难道你不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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