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很明显的,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浓浓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哀伤。
半响,这个男人微微抬起头,此刻,他那出彩的五官便呈现出来。
这个男人的肤色很白,不是正常的白,而是那种惨白,连嘴唇都是白的,眉色鸦黑,睫毛浓长,因为伤心,他的眼圈泛红,眼瞳却不是亚洲人传统的黑棕色,而是夹杂了些许蓝绿,使得那双眸子更加的深邃迷离。他坐在暗处,整个人像是一幅静态的素描,一个由画家千辛万苦,一笔一笔,用铅笔的线条,细心勾勒光与影,每一个细节都要求完美。
而后他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打开门走了出去。
吴唯站在门边的不远处,看到男人出来,忙走过来,“江总。”
这个被叫江总的男人没什么表情,只说了句,“我出去一趟。”便要打开门往外走,而后不知想起什么,他回过头,问:“查的怎么样了?”
吴唯当然知道男人指什么事,他低着头,说:“还在继续查。”
“嗯,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说。”说完这句话,男人便走了出去。
男人开着车,在等红灯的时候,他扭过头看向窗外,茫然的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整个世界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依旧这么热闹的街市,这么多的行人,一切的一切都和以往的每一天一个样儿。
只是,独独少了她。
明天、后天、不论过去多么久,他都不可能再看见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
她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车子停在了北四环的一个旧小区,在一个五层楼的旧房子下面,他将车停下。
看着这个旧小区,男人的头剧烈的疼痛起来,疼得他无法思考,他趴在方向盘上,额头抵在手臂上。许久之后,那阵突兀的疼痛过去,他才从车里走出来,仰着头看着三楼窗户的方向。
泛着蓝绿色的眼瞳格外的专注,似乎在看他深爱的人。
西装革履的他似乎与这个破旧的小区格格不入,让人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一个穿着拖鞋拎着一袋垃圾的大妈踢踢踏踏的从楼梯口的方向走下来,边走边伸着小拇指挖鼻孔,挖完了鼻孔,朝地上“啊呸!”一声吐了口痰。
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原本沾着眼屎眯着只有一条缝的双眼立马瞪的老大,她踏踏的跑过去,伸出手指着男人,激动的语无伦次,唾沫横飞,“你,你,你,你是叶采对不对,不,我说的是叶采是你演的对吧?你真正名字叫江痕,哎呀,我告诉你,我可喜欢你了,你演的电影我都看过,我家里贴满了你的海报,床头上也贴了一张,我儿子他爸都吃醋了,嫌我看你不看他,哈哈……”
说到这,这个中年妇女张着那一口大黄牙大笑了起来。
没错,这个男人正是当下最火的巨星之一,江痕。
两年前,他因为一部春节档的贺岁片名声大噪,那部可歌可泣的爱情片在上映后创下了华语电影最高票房的记录,并且直到如今也不曾消褪热度,江痕因为那部戏开始一炮而红,随后的两年多一直在好莱坞发展,作为国内为数不多的可以打入好莱坞的明星,他的存在自然在国内也大为轰动。
最为轰动的一次,那是一年多前,江痕从美国回来,前去接机的粉丝竟然达到五万多人,将机场围个水泄不通,严重阻碍了机场正常的秩序。
机场的一个新来不久的年轻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不就是个靠脸吃饭的男人吗,至于这么疯狂吗?”
这句话刚好被离这个工作人员几米远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粉丝听到了,这个女粉丝二话不说上去就对这个工作人员拳打脚踢,边踢边骂:“我*,竟然敢说我家痕痕是靠脸吃饭的男人?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说我家痕痕的坏话!”
其他粉丝见到这一幕也都上来加入打这个工作人员的行列中来,要不是机场的保安及时赶来,估计这个工作人员不被打死也要被打残了。
此事一出,有好事者大做文章,说江痕的粉丝粗暴不讲理,再加上江痕平日里不爱笑,不爱说话,对谁都一副淡淡的样子,好多想巴结讨好他的人根本都无法入门,所以那段时间好多娱乐八卦都在大肆抨击江痕人品,江痕以及江痕的公司对此根本不回应,但江痕那上亿的粉丝看不下去了,在微博上和这些八卦媒体拉开了长达一个月的对骂口水战,最后结果可想而知,媒体八卦也不敢报道了,江痕没有说一个字就完胜。
江痕太火,江痕的经纪公司为了保护好这棵大摇钱树,江痕到哪都是有一大群保镖护着,旁人压根近不了身,只能远远的看着。
这次江痕单独出来还真是第一次。作为江痕忠实粉丝的大妈看到了心目中期盼已久的男神岂能不激动。
只是江痕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也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管理的甚好,看不出任何情绪,倒瞧得出高高在上的睥睨感。他径直走上楼梯,走了几步,不知想起什么,江痕停住脚,淡淡开口:“不要对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踪!”
大妈愣了愣,知道江痕这是在对她说话,尽管是带着警告意味的一句话,但大妈面上乐开了花,她忙不迭的点头,“知道知道,我谁都不说,我儿子他爸也不说。”
直到江痕走的都看不见身影了,大妈才反应过来,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竟然忘记和偶像合影了,再不济也要偶像签个名啊,哪天出去拿给那些一起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看,保管那些人羡慕死她。
☆、第003章 往事
江痕掏出钥匙打开三楼左边屋子的门,一眼望去,这个屋子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干净、整洁。
三十多平米的空间,打扫的一尘不染,屋子里没有空调,床头桌子上摆着一台半新不旧的空调扇,窗户边还放着两盆小小的文竹和一盆芦荟。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如他所预料的,她习惯性的会将枕头放在叠好的被子上。
这个家虽然很小但是很温馨,和江痕想象中那种感觉一模一样,就是一种干净的温暖。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这个屋子的主人只是去上班了,到下班的点了还会回来似的。
可是江痕知道,她再也回不来了!
林一夏再也不会回来了!
江痕怔怔的走到床前坐下,手轻轻的放在红色格子的枕头上,产生了一种能感觉到林一夏温度的错觉。
他到现在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一年他八岁,她七岁。
那一年,他跟着妈妈江英影还有外婆曾蓉来到了她所在的镇上,胜利镇。
那个时候,江英影整天酗酒,喝多了就打他,打的他的身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因为成长环境的缘故,江痕格外的早熟,他也知道他跟随着江英影和外婆来到这个并不发达的小镇上的原因。
江痕外公外婆的家还算宽裕,在北方一个叫德州的市里,外公是一所高中的历史老师,外婆是一家公司的会计,江英影是他们的独女。
江英影长的很漂亮,凡是见过她的人都说她长得跟天仙似的,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那种大美人。
那种美从十六岁之后就愈发的显现出来,那个时候江英影上高一,每天上学,很多男生都会尾随其后悄悄的看她迷人的背影,每天放学,有很多男生抢着送她回家,课桌里也老是发现有男生写给她的情书……
那个时候不仅学校里的情窦初开的男生,就连同一个小区里住户的两三岁的小孩子也总是在见到江英影后,屁颠屁颠的跟在她的身后转。
江英影人不仅长得漂亮,而且非常的聪慧,不管多少男生向她献殷勤,她都置之不理,照样念她的书。
在她十八岁那年,她考上了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学。
这让江痕的外公外婆倍感欣慰和高兴,女儿争气,作为父母的都感觉脸上有光,在同事邻居面前都倍儿有面子。
就连学校的老师提到江英影也只有竖起大拇指的份。
那个时候,江英影的前途是无可限量的。
可是这种高兴和欣慰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在江英影读大二那年,学校打电话到江痕的外公家里,问江英影为什么连续一个星期都没来学校上课,江痕的外公外婆这才知道,江英影已经失踪一个多星期了,两个人连忙到江英影所在的学校去找,江英影的室友均表示没见过江英影,最后无法,学校帮忙着报了警,警方出动找人,可是,都一无所获。
一个月之后,江痕的外公外婆身心俱疲的回到了德州的家,一个再也没有女儿的家。
两人瞬间像老了十几岁一般。整日抱着女儿以前的照片以泪洗面。
谁也没想到,五年后的一天,在所有人都认为已经失踪或者出意外的江英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五岁多的男孩儿。
看到男孩那张几乎跟江英影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很多事情也就心照不宣的知道了。
江痕的外公气的当场心脏病发作被送到了医院,江痕的外婆直抹眼泪,一个劲的问江英影怎么回事,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和家里人联系?怎么弄回来一个孩子?
江英影也不做声,任凭江痕的外婆怎么问都不做声。只是拿着一个酒瓶子对着嘴大口的喝。
江英影回来的事没几天就传遍了整个小区。尤其她还带回来一个五岁多的小男孩的这件事。
小区里的人都想到江痕的外公外婆家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江痕的外公外婆家的门一直是关得严严实实的,江痕的外婆除了去医院照顾生病的江痕的外公,几乎都不怎么出门。
江英影也不出门,也不见江英影带回来的那个男孩儿出来。
住在江痕外婆家隔邻的人家都说,他们经常听到江英影的打骂声,哭泣声,他们起先都以为她在打孩子,却又听不到孩子的哭声,于是都以为江英影是在外头被人骗了,心情不好叫骂而已。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头说的,说江英影在念书的时候被一个比她爸年龄还大的男人包养了,那个男人很有钱,江英影被他养在家里都不去上学了,也不和家里人联系了。
但是时间一长,男人就腻歪了,尽管江英影对那个男人掏心掏肺,可是那个男人在江英影为他生下孩子后,就人间蒸发,再也不见影了。找不到那个男人,身心俱裂的江英影只能带着孩子回到她爸妈这里来。
虽然只是传言,但小小的江痕知道,这些所谓的流言离事实也差不了多少。
他妈妈江英影的确是被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包养了,起先,男人对她很好,对江痕也很好,只是,天下无不透风的墙,男人包养江英影以及生下江痕这事被男人的老婆知道了,男人的老婆带着人找上门来,狠狠的打了江英影一顿,打的江英影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
期间,男人一次也没来看她,她打了无数个电话给男人,男人也不接,当江英影出院回到之前住的那套别墅的时候才知道别墅被男人的老婆卖了,她和儿子彻底的被赶了出来,而且,身无分文。
☆、第004章 真相
江痕永远不会忘记,江英影这个身为他亲生母亲的人,竟然将他丢在那个男人的屋外三天,企图用可怜弱小的江痕唤回那个男人的心。
江痕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冬天,好冷好冷。三天,整整三天,江痕都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个男人的老婆没有赶江痕走,而是告诉她家里的所有人,不准任何人理会他,更不准给他东西吃,她对她那个宝贝女儿说,江痕是个不知廉耻硬赖在他家屋外的臭乞丐。
而那个男人,那个是他亲生父亲的男人只是唯唯诺诺的站在他老婆身边陪笑着,对屋外的江痕看都不看一眼。
才四岁的江痕茫然的听着江英影的话,不管遇上什么都待在那个男人的屋外等着妈妈来接他。他好冷,全身冻得快要僵硬,他好饿,不停的哭着说他想吃东西,他的泪在那一刻就流尽了。
为了填饱肚子,他只能到附近翻垃圾箱找人家吃剩的东西吃,最后又饿又冷的他冻昏在路边,直到有人见到了打电话找警察来把他送回了那个女人身边……
新一轮的噩梦也从此开始了,江英影开始酗酒,喝完酒之后就发酒疯,不停的打骂他,江痕哭过求饶过,可是喝醉了的江英影就是一个疯子,哪里听的进去?!每每打的他浑身青肿,皮开肉绽才罢休。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年多,最后江英影没钱交房租,房东将他们母子两个人赶了出来,走投无路之后,江英影才带着她回到了江痕的外公外婆那。
到了外公外婆家之后,情况也没有多少好转,外公生病外婆天天在医院照顾他,大部分时间家里只剩他和江英影,而江英影照样喝酒,喝完了就打他。
半年之后,外公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这个男人当了几十年的教师,极其要面子,却不想本来引以为傲的女儿竟然把他的脸全都丢尽了,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本来心脏不好的他,没熬过多久就去了。
外公去了之后,江痕的外婆不想睹物思人,便卖了原来的住处,带着江英影和江痕来到了南方的一个叫胜利镇的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