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时花开风吹过
隔天的清早这个家终于恢复有史以来的宁静，我揉着眼从沙发上爬起，看到横躺在地上的两人又滚到了一起。被用来当作分界的衣服被踢得乱七八糟，我一眼就瞧见昨天那条粉色的裙子。
事不关已、事不关已……我一边叨念着一边挪向卫生间。
看来带他们去爬爬山还是正确的，若是下午他们还有体力吵那就带他们去游夜海，不行就逛街，反正绝对不能让他们再丢脸的在光天白日下免费唱戏！
老妈做好饭就出去了，老爸也去上班了，我巡视了一遍厨房，很好，至少等他们醒来后不会因为做饭问题又开始摆台开唱。
心头还在窃喜终于可以溜出去玩了，那边房间的门就开了。
刘畅穿着睡裙晃晃悠悠的出来进了卫生间，一分钟后再出来时已能走直线了。
我躲在门后暗暗捏汗，不要被发现不要被发现千万不要被发现！！
“呐，你在干嘛？”
我慌忙捂住她的嘴，“嘘，别吵醒他们。”
她点点头，会心一笑，“那你过来啊，我有话和你说。”
“哎？去哪？”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房间嘛！哎呀来啦！”她拉着我就走。
小心地绕过沙发，看到那两天还在呼呼大睡，我松口气。
关上门，刘畅立刻一个猛扑，我没站稳摔到地上。
“你干什么啊……”我捂着发疼的屁股问。
她也跪到了地上，嘟起嘴，“笨蛋啦！这都站不住！”
“对不起嘛，你突然就抱过来我没准备啊……”屁股很疼，我恨木地板！
她迅速站起跑到书架前，从里面抽出一本相册又坐到我面前，“我想问你啊，这是谁啊？”
“谁啊？”我凑过头，看她翻开相册。
“她啊！”她指着照片上那个扎着辫子穿着洋装的小女孩问，“好可爱啊，是谁啊？还有这个男孩是你么？”
“那是……我姐姐。”我咳嗽，有点被呛到。
“你姐姐？你们是双胞胎？怎么没听你提过？她现在在哪？”刘畅莫名的兴奋起。
“嗯，她……”我看着她，“车祸走了，已经五年了。”
她慌忙捂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笑。
“那……”她看看我，低下头去，“从没听你提过，原来你还有个姐姐……”
“嗯，小时候就是她一直在照顾我，姐姐很温柔的。”
“真好……”她说：“那你现在还伤心吗？”
“嗯……有时候吧……”
她低着头沉默。
“怎么了？你不用在意啦，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而且现在我过得很好啊！没事的，刘畅，你就……”
她突然抱住我，柔软的身体有熟悉的味道。
“那个时候，你拒绝我的时候，心里想的人是不是她？”
我一愣，往事浮现。
“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第一次表白失败，第一次被人拒绝，我可从没这么惨过呢！”她放开我，灿然一笑。
“呃……对不起……”不知不觉我又再次道歉。
“不过现在好了，你都已经是我男朋友了，所以还不算很失败啦！”她俏皮地笑，“我有对你父母保密哦，不然被他们知道一定会说你的对不对？”
“那种事……没关系了。”我轻叹，“都这样了还看不出来就不是我爹娘了。”
“哎？那他们是知道了？”刘畅倒有些意外。
我晕！你这么个大活人突然蹦过来是人都想得到是因为什么吧，而且——老实说，我都已经坦白过了……
“这样啊，多不好意思啊……”刘畅开始闹起别扭，“哎呀，多不好意思啦！早知道就穿得漂亮点了，再烫个头发就好了，哎呀呀～从家应该多带点礼物来的，你说你爸妈喜不喜欢我啊？他们还满意么？哎呀，我说到哪去了嘛！真是的，讨厌啦～”
其实我也挺不好意思打断她的，但看到那相册上的照片时我就觉得她刚才一定是误会了我的话。
“哎，我说，刘畅，刚才那照片……”
“嗯？～怎么了？”她还没恢复正常。
“其实，那个——”我手指着那个笑得一脸坏的小男孩，“这个是我姐姐……”
她定格在那。
“这个，是我。”我指着一旁被扯着辫子的小女孩说：“所有看过照片的人都会弄错，所以我得说清楚，这个才是我啦！”
刘畅仍保持着定格状态。
“没办法嘛，有时被迫穿女装，是为了先帮姐姐试裙子——她最讨厌试裙子了，觉得脱来换去太麻烦。”我继续解释，可是刘畅看起来还是没有反应。
“呃，你……听着吗？”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事吧？”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眼里有某种光闪过。
“做……做什么？”我惊汗。
她二话不说就把我按倒在地扯我的Ｔ恤，我不停反抗反抗她不停扯扯扯，我再反抗她再扯，我越反抗她越扯……
门开了，我们同时抬头。
老妈二话不说就关上门。
接着就听到程飞扬和于琛在门外大吵，老妈似乎是拼命堵着门不让他们进来。
接着就继续反抗……扯……反抗……扯……
换下那件被撕得面目全非的Ｔ恤，我的身上还留有指甲抓伤的罪痕。
客厅里是他们三人的扔衣大战，厨房里是老妈忙碌的身影，卧室里是老爸兴灾乐祸的笑声。
我抱头缩在角落，欲哭无泪。
程飞扬：“白的白的！！”
于琛：“蓝的蓝的！！”
刘畅：“粉的粉的！！”
配音：汪汪汪汪～
程飞扬：“我说那个白的看起来更像！”
于琛：“没审美能力的我说蓝的蓝的看着更清纯！”
刘畅：“吵死了啦我说粉的粉的就是粉的可爱！”
配音：汪呜～
程飞扬：“那就这个翠绿的！”
于琛：“你恶不恶心！那就这个花格子的！”
刘畅：“粉的粉的粉的！！”
配音：……
我起身就往房间冲。
没看清脚下，“扑嗵”一声摔了个结实。
“不要跑哇！”离我最近的刘畅连忙跨过来压到我身上，“快快换上这个！我就说这个颜色最好！”
我看着那在眼前来回晃着的大粉色小衫，一阵头晕。
“俗不可耐！”于琛边说边拿着一条花格子裙子挡掉粉衫，“你看还是这个好看吧？还是这个更适合！”
“白的！”程飞扬显然是找不到那件刚被他顺手丢掉的衣服，但仍不甘示弱地喊着，“白的才好看就该是白的！”
刘畅：“你那都是什么啊？不要随便乱拿都说好看！”
于琛：“哦！这就是说你的衣服都不好看了？承认吧没审美力！”
程飞扬：“韩玉你别压着啊！快起来起来！”
我只能爬……爬……
“衣服都小了，毕竟我们家小玉还是男孩子嘛，这要他怎么穿？”老妈蹲在地上翻弄着那一堆衣服，“哟，这又太大了，是扬扬的吧？嗯，这个还算合适，可是一看就是男式的——这是于琛的了……呀，这个这个！呃……小玉的……”
老妈失望地站起，离开，进屋。
暂时休战，三人一起坐到地上休息。
几分钟后，老妈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衣裤出来，走到客厅中央抛下。
“从这里找找，直到去年小玉都还在穿着，呵呵，毕竟不是小孩子了，现在都不穿了……”音落，肃静。
我可以完全忽略而过那三人在接下来的半小时是如何再次展开的扔衣大战，直到一小时后我被程飞扬强硬地按在地上被于琛强迫地穿上由刘畅精挑细选搭配出来的“最炫夏装”时，老爸已经在一旁看得直打呵欠。
不过就是很普通的粉白衬衫配一条随身仔裤，真搞不懂他们为此忙活了大半天是为了什么。尤其想到早上刘畅那可怕的举动我就犯触，不就是几张照片嘛，也不至于激动得要扒衣服验证嘛！搞得好不容易消闲了一年的老妈又再蠢蠢欲动。
五年前的夏天，我们从岛上回来，我跟在她的身后吃着冰棍。
她抱怨说太热了，真是太热了，要快点回家。
我说好啊，姐姐你不要迷路就好了啦！
她笑着逗我回去就给我换裙子，当然她自己也要换，这样才凉快嘛！
我撇嘴说才不会再受你摆布！
她就笑，笑得很自信。
这个家除了老妈就是她，向来不发言的老爸即使反对也是二比一败，而我根本就不算数，所以连反对的权力也没有。
冰棍溶化，我慌忙去舔。
她说你这个笨蛋，吃个冰棍都弄得满手满脸都是！
我不服气说那天太热了它化得快又不怨我！
接着我就听到有人在说这是双胞胎呀，长得可真可爱！
还有人问哪个是老大啊？
有人答那个吃冰棍的应该是妹妹吧！
姐姐便笑，递给我纸让我擦干净了。
我扔下冰棍赌气就走，边走还边说我不是妹妹不是妹妹！
姐姐追上我，忙着帮我擦手擦脸。
再往后就没有印象了，只知道当我从地上站起，我的眼前就一片鲜红。
她朝我伸出手，指间鲜血滴落，我听她说：小玉，今后你就要一个人活下去了。
于是我便笑，依如她的笑容。
我从没想过她会走得那么突然，结束在我们十二岁那年夏天的故事，让我忘了自己其实还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相册是每年回家必看的，我把相册放回书架，门开了，又关上。
“还没和你道歉呢，擅自就看了。”刘畅靠着门，和前一刻的亢奋判若两人。
“摆在这就是想看时随时能找到，没关系啦。”
她陷入沉默，我站在那看她，时间走过，夜幕降临，房间昏暗。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当你姐姐。”
“真心话？”
“呵……只是觉得能被你这样思念，这样就很幸福了。”
我舔舔唇，“即使吵架，只要能在身边就好，比分开……”
“好吗？”
“嗯，好多了。”
“总是有分开的时候，即使是曾和自己最亲的人。”
我看她，也许她也在看我——但，房间太黑，没有开灯。
“你想他了？”
她的目光射过来，我说中了。
“在遇到你之后，他就不再值得我想。”
“没有原因吗？”
“先离开的是他，说不用等的也是他，对他而言出国比任何事都重要。”
“你留过他吗？”
“他告诉我要走的那天，离他的飞机只有三天。”
我没法再问，刘畅，光芒之下的你其实一直躲在黑暗中，期待着能拯救你的人，却又害怕再次失去。
“我不想让你为难，在你给出正确答案前，我们还是……”她没有说下去，我知道她哭了。
“对不起。”我说：“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
“傻瓜，本来是我道歉的才对，是我一直弄错，从一开始就弄错，他不会再回来的，不会……”她压抑着没让自己哭出声，借着黑暗的掩饰，她在释放着。
“姐姐……”我小声地唤。
她跑向我，紧紧抱住我，温热的气息吹过耳边，我想我又看到了姐姐。
“放弃吧，刘畅，放弃吧……”她喃喃着，却抱得更紧。
我试着抱她，在接触到她的身体时，感到自己双手冰凉。
“放弃吧，刘畅，他不会再回来了，放弃吧……”她哭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像拨动琴弦也听不到应有的曲调。
我想我是再也不能对她说“对不起”了吧。
三天后刘畅首先回家，其原因是她还有小提琴的课要上，而且似乎还有一场比赛……总之很忙就是了。
又过了两天，于琛也被家里召回，原因不明。
再过了两天，程飞扬也直飞上海，本来在她姨的强烈建议下要带上我，但经不住我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还是放弃。
就这样，我家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老妈却怎么也闲不住，每天都在叨念她那些个儿媳女婿呀什么时候能再来，家里人多热闹就是好哇等等。
我只为一件事高兴，那就是我终于能睡上我最亲爱最宝贝的久违的床了。
然后躺在床上看到书架上那本相册，没来由的郁闷。
第十八章 因为喜欢所以爱
假期结束前一个星期，程飞扬特地从上海过来把我带回北京，用强硬的军阀手段威胁利诱着我提前过完这愉快的暑假。
回到北京仍是酷热难挡，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在家呆着犯了所谓的“空调病”，还是因为这不争气的身体又闹起了水土不服，我刚踏进程飞扬的家门就直线倒下，那时程飞扬正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我身后爬行，所以他不忍眼睁睁地看我倒下，就闭上了眼。
之后的两天我在床上哼唧哼唧一副病入肓荒的惨样，可恨他的爸妈此时正在承德的避暑山庄凉快，所以能照顾我的只有那活着的生物——程飞扬。而我凭着敏锐的直觉断言，他的爸妈之所以会在我回来的前一天去旅游，至少有九成九的原因是程飞扬在幕后搞鬼！很明显的动机，相当明显的阴谋！不要以为你的智商比我高了那么一点点就想骗到我，没门！哼～
我从床上跳下，在程飞扬去和他高中的某位同学约会时我一定要设法离开，就算带不走行李也要保证能全身而退！
慌忙的找衣服，慌忙的找钱包，慌忙的喝几口冰水，再慌忙的直奔大门。
安静的屋子突然响起唱歌的声音，我正坐在地上穿鞋，反应了半天才想起那是我的手机在响！于是我又慌忙的蹬掉鞋子往房间跑——竟然忘了带上手机真是太失败了！
“喂！”气喘吁吁地接起，一秒后定格。
过了很久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直到程飞扬把我摇醒，我才有了点真实感。
“你要去哪？”他问。
“哎？”我一愣，再看自己的身上，才想起自己这是要逃跑哇！
“噢……”我看着他，摇摇头。
“怎么了？你没事吧？是不是又发烧了？”他慌忙摸我额头，起身就去拿温度计。
“快夹上，看看是不是又烧了！”他要掀我衣服，我连忙拍掉他的手。
“没发烧啦！”我往后退，“早退烧了！我没事！”
他奇怪地看我，放下温度计过来抓我。
“说了没事就是没事，你干什么！”我挣扎挣扎，从他的魔掌下逃开。
“韩玉？”他一脸困惑，“你是怎么了？突然变得好奇怪！”
“奇怪？没有啊，还不是和平常一样！”从地上爬起我就往门外走，不行了，已经是极限了！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而且还出了那么大的事！到底要不要我安心啊？真是的受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