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辰的表情很难看,沈煦不明白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火,抓着自己的手也使了力,一副随时想干架的样子。
沈煦犹豫了一下,说:“他说,他毕业了。”
万辰的脸色更难看了,“然后呢!”
沈煦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干脆实话实说:“他想我坐他的位子。”
万辰手下加了力,抓得沈煦眉头都皱起来了。
“你怎么回答他?”
沈煦伸手去掰他攥得死紧的手,“喂,你松手啊,姓万的,你找什么茬,快松手。”
“回答我!”这三个字万辰吼得很大声。
沈煦一时愣在那里。
“我……我……我说,考虑。”
万辰的眉头压得极低,双眼愤怒地眯起,像是恨不得要用眼神杀了他一般。
“你这个白痴!”
丢下这句话,万辰扔下了新买的几本书,朝着李炳军离去的方向快步跑去。
沈煦揉着被他攥过的地方,不明所以地望向他跑走的身影。
当天晚上,沈煦拿着他买的那几本书敲开他家的门,李美香说他从下午出去后一直没回来。
沈煦心里有点慌,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万辰和谁关系好?万辰平时爱去哪?万辰……
关于万辰的事,他知道的真的太少,太少。
他只能在房道的路口处傻傻等着,嘴上不停叨叨:不会有什么事的,万辰,多精的一人啊,肯定,绝对,不会有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夜里十二点多,万辰回来了。
远远看着一个黑影朝这边走来,沈煦紧张地盯着那黑影。
等他稍微走近一点,沈煦喊了一声:万辰。
那人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这边走来。
沈煦快步跑过去,快到跟前时对着那黑影瞧来瞧去,那人被他瞧烦了,低骂了句:滚开!
沈煦心里一松,是万辰。
放下心的同时,他不悦地说:“你还知道回来啊,这都几点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去找李炳军了?你找他干什么?”
万辰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身影显得很疲惫,脚步也非常慢。
等走到路灯下,沈煦瞥过去一眼,惊得愣在那里。
这是,万辰?
一张脸青青紫紫,遍布着破皮的,流血的小伤口,下午穿着的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已脏得不成样子,上面还沾了血渍。
沈煦拉住他,着急地问:“你怎么了?”
万辰没说话,甩开他的手走进楼道。
沈煦快步上前再次拉住他的手,“你想就这样回家?让阿姨、叔叔为你担心?”
万辰仍是一声不吭,却没再甩开他的手。
沈煦把他拉到楼前自己的小窗前,打开窗户跳进去后,朝他伸出手。
白月光下,沈煦的手只是个浅白的轮廓,万辰抬起眼,沈煦隐在了黑暗里。
他轻轻叹息一声,抓住窗框翻进了屋。
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他发出“咝”的一声。
沈煦关了窗户,打开小台灯,清晰灯光下万辰的脸真可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沈煦开了房门,蹑手蹑脚走进客厅翻出家里的医药箱。
锁紧房门后,他坐到了万辰旁边。
消毒、上药,沈煦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似的。
而万辰,除了一开始的那一声,之后,他像是咬紧了牙关,没吭过一声。
简单上了药,沈煦小心问道,“你要怎么跟你爸妈解释?”
万辰双手交叉放在桌前,桔色的台灯映着他一张严肃冷峻的脸,有几分渗人。
沈煦刚想张口叫他的名字。
万辰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沈煦从没感受过的寒意。
沈煦,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如果,你还是要这么混下去,就给我滚远点。
别让我,再看到你!
10、事端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
第二天警察上门把万辰带走了,说是在市里一家酒吧刺伤了人。
那人被送医抢救,到现在也未清醒。
李美香急得起了满嘴的泡,万徽托人找关系和伤者家属进行交涉。
沈煦爸妈这几天也陪着万家人跑,并嘱托沈煦多陪陪万辰,这个时候,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沈煦推开万辰的房门,夕阳的余晖洒满这个书卷气过重的小屋,万辰站在窗边,一手紧紧抓着窗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残阳。
中考成绩下来了,万辰的分数很高,高出了XX高中招标线很多。
可,万辰还是被刷了下来。
那扇通往理想的大门突然被关上了。
沈煦默默看着那只抓着窗帘的手攥得死紧,紧到微微颤抖。
万辰的背影还是那么挺直,像是没什么能把他压垮。
沈煦刚想开口唤他----
“当啷”一连串的声音响过,窗帘被整个拽了下来。
沈煦闭紧了嘴巴,万辰的身子略有起伏。
他该恼吧,该恨的,他努力了这么久,期待了这么久,可,竟是这样的结果。
沈煦攥紧双拳,看一眼面前无可奈何的万辰,转身走出了万家。
他给李达王棋打去电话,让他们帮忙打听李炳军的事。
两个小时后,沈煦去了李炳军常来的台球厅。
他刚想上前质问却被李炳军的手下拦住,他急得在一边大喊“炳哥,炳哥……”
李炳军悠闲打了会球,才挥挥手让手下的人放开他。
沈煦冲到他面前,一脸的焦急,“炳哥,万辰那天是不是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炳军突然抬起的一脚踹到了地上。
他抚住肚子爬起来,疑惑地看着变了脸的李炳军,“炳,炳哥……”
李炳军一脸的不悦,眯起眼睛看着他,冷冷问道,“你和万辰,到底什么关系?”
沈煦不解,“我……我们是……邻居。”
李炳军的眼神更冷了几分,手下人接收到信息对着沈煦拳脚招呼了一番。
沈煦不敢回手,他还想从李炳军这儿问出点什么,他要知道万辰受伤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炳军吩咐人停手,蹲下身子,看着蜷缩在地不住咳嗽的人,“沈煦,我再问你一遍,你和万辰,到底什么关系?”
沈煦放下抱着头的手,喘息未匀,声音有气无力,“炳……炳哥……我们……真的……只是……邻居。”
李炳军笑了,“邻居?沈煦,你当我是傻子吗?万辰那种精明的小子,会为了一个邻居威胁我,为了一个什么也不是的邻居拿刀捅人?”
沈煦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万辰,万辰捅人,是为了他?
李炳军没有耐性同他解释,站起身,瞥了眼地上的沈煦,吩咐手下,“把他扔出去。”
那天沈煦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爸妈还在万家想办法,沈煦绕到楼前找了个小石子扔向万辰房间的窗户。
“当、当、当”连响了几声后,万辰才缓缓打开窗户。
房间没有开灯,两个人谁也看不清谁,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告诉他们,对方,就在那里。
就在,不远的地方。
沈煦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可这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万辰也没有问他有什么事,也不离开,就那样静静站着,若有所思地注视楼下那一团黑影。
直到月光渐冷,直到李美香敲响房门。
在万辰关窗的前一刻,沈煦突然喊道。
万辰,咱们,做朋友吧!
是真的朋友,在你有危险的时候,会保护你的朋友;在你有困难的时候,会帮助你的朋友;在你有烦恼的时候,可以说给我听的朋友。
万辰,咱们,是朋友吧!
万辰沉默了一会,关上了窗户。
沈煦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身上被打伤的地方很疼,很疼。
疼得让倔强的他,掉了眼泪。
眼前闪过和万辰在一起的一幕幕,他像个孩子般,眼泪越流越凶。
万辰上不了XX高中,万辰刺伤了人。
万辰说:以后滚远点,别让我再见到你。
李炳军说:万辰那种精明的小子,会为了一个邻居威胁我,为了一个什么也不是的邻居拿刀捅人?
沈煦的脑子很乱,他不知道万辰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可他却清楚的明白,万辰,绝不会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
坐在潮湿的草地上,沈煦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好像,欠了那个人。
沈煦哭了很久,眼泪鼻涕跑到了一块,他刚抬手用袖子擦时,有人抓住了他手腕,递过来一条手帕。
沈煦抬起头,一个熟悉的黑轮廓站在他面前,用独特的低沉嗓音对他说:“白痴。”
白痴愣在了那,任由人拿手帕擦干了他的眼泪和鼻涕。
然后听到那个人用很轻的声音告诉他。
都做了15年的朋友了,你还没有这份自觉吗?
沈煦破涕为笑,万辰被他感染,也笑成了个白痴。
在月光重新温暖起来的那一刻,谁伸出手,握紧了另一个人的手。
未来的路有多长,要不要,一起走走看。
由于万辰未成年,受害者伤情构不成重伤,万徽托了不少关系,最后赔偿解决。
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不算小,好一点的学校根本不愿接收这样的学生,李美香买了一堆东西厚着脸皮敲响了校长家的门。
高中入学那一天,林燕坚持要陪儿子一起来报名。
沈煦把一个大大的棒球帽扣在脸上,尽量和他妈保持距离。
林燕不满地朝着他背拍了一掌,“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妈陪你来还不好,还嫌你妈长得丑是不是?!”
沈煦不敢太大声怕引起别人注意,“是我丑行不行,妈,您都美若天仙了,就别让我衬托您了。我都上高中的人了,您还陪着我来,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林燕:“笑话什么,你看你看,那边不多是家长陪着来的吗?你看哪,还不只一个,还有全家出动的呢!”
沈煦朝她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人家那是外地来住校的,您快别指了,我求您了快回去吧,我报了名就走,一定回家不乱跑行不行。”
说闹间,万辰背着书包走过来同他们打个招呼。
万辰轻飘飘一句,“沈煦,怎么还让阿姨陪你来啊?难道,你不认识路?”就让沈煦的脸烧得更红了。
他不认识路?!他上了三年初中都是混的?!
呃……好吧,他的确是混的,可他不是弱智、白痴!!!
沈煦刚想发火,万辰已经挥挥手不带一片云彩地走了。
林燕不免感慨,“唉,真是可惜了这孩子,本来能上XX高中的。”
沈煦不悦:“妈,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再说了,咱这高中有什么不好,有本事,在哪上都能考上大学。”
开学第一天,沈煦在最后一秒冲进教室,望着屋子里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心里有几分激动。
咱终于也上高中了。
正感触着,右边靠中间的位置有只手高高抬起。
沈煦条件反射望过去,万辰正朝着他笑,而旁边的位子,正好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