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不是你爸爸吗?你怎么也叫他武林皇帝?”顺手从怀里掏出了干粮以弥补他刚刚晕天暗地的大吐后空虚的肚子,樊易把肉脯递过给袁无涯的同时含含糊糊的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爸爸啊。也许他不一定会认我……”近乡情怯,袁无涯被自己纷杂的心绪弄得没有了胃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吃不下。
“找到他再问,如果他真的是就好了……”那就可以直接求他把小圆圆许配给自己了!嗯,果然人是铁,饭是钢,小圆圆是金钢石,吃过了东西后,一想到跟袁无涯携手今生的愿望有可能得以实现,全身就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樊易长啸一声后一把抱起袁无涯在树冠上快乐地跳纵着向云雾飘渺的山顶进发。被吓了一大跳的袁无涯看着那个刚刚还好象是奄奄一息的晕船者,想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快就又活蹦乱跳的,一时间倒也忘了要斥责他又作出了这等不合时宜的举动。
“是在这里吧?”山顶上倒是有一个大平台,但是不见那个所谓的玄风洞洞口在何方,樊易装傻地搂紧了袁无涯不愿放下,在那个方圆不到百米的平台上已兜了四五个圈子。
“喂……放我下来!”几乎被樊易快速的转圈转晕了头的袁无涯终于回醒,赶紧挣扎着脱离那双臂膀的束缚,在山壁上仔细地打量着,终于从一片流瀑似的青藤中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洞口。
“我先进去!”看着那仿佛久已无人出入的洞口,樊易倒是生怕里面已成了猛兽毒蛇的巢穴,忙在间不容发的空隙中抢先挤入了洞里。
“……”袁无涯苦笑着摇了摇头,跟在他身后向那虽在炎炎暑日里也沁来阵阵凉风的洞里走去。
“小心!”黝暗的洞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越往里走,袁无涯的心情就越发沉重,这样的条件,应该不会有人住在里面吧?那么也就是说自己根本就无从在这里找到自己身世的秘密了。但不知为何,好象又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也许这个秘密被永远的埋藏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果这真的是一个不应该被揭开的秘密的话。
“慢点!”走在前方的樊易突然间顿下了身子,双手一错护在了袁无涯身前。“怎么了?”倾耳倾听了良久,没有查觉任何响动的袁无涯怔然不解。
“有人在这里……”悄悄地附在袁无涯耳边还未说完,已有数声利器破空声从一个角落传来,如果不是樊易及早发现这里除了他们两人的呼吸外还有另一人的细微呼吸声,难免会在防措不及下着了别人的道。
在樊易的伸手急拔之下,“叮叮”数声细物落地的声音响过后,室内又是一片沉寂。良久,在那之前一直被云掩住的皎月终于探出了头,如水的月光从顶上的一个天然裂缝里泻了进来,照亮了这间斗大的石室。角落里一个形同野兽般的身影在见到了月光后从喉头里发出了“嗬嗬”的喘息声,一双惊慌失措的眸子在看到了樊易身后的袁无涯时,受伤般地大叫着,四肢并用着飞一般地向更深的洞里窜了进去。
“这……这个人……”地上被樊易打落的数枚细针在明亮的月光下闪闪发亮,袁无涯拾起了一枚仔细打量着,“这是当年武林皇帝使用的独门暗器飞龙针,难道他就是……”不可能的……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那个被喻为武林中百年难得一遇的美男子,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武林领袖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样子???袁无涯茫然地抛下了手中的飞龙针,怔怔地向着刚刚那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小圆圆,我走前面……”生怕洞里还有不测的危险,樊易抢在前拉着那因神话般的偶像与实际大相径庭的打击而发愣的袁无涯小心地向里走去。
“如果他真的是……那么十九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把一个武功高强,仪容出众的人弄成了这副样子?……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在听了武林皇帝的传说后就把这定为了一生追求的目标,虽然这个渺茫的梦想只敢每夜里偷偷地拿出来咀嚼,但那也是自己在那人情冷暖的义剑山庄还能保持一副笑脸的原因……在看到了那张应该是出自母亲手笔的信函,知晓自己昔日最崇拜的人有可能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时,自己不知道有多么的高兴……但这究竟是怎么了?”木偶般地在樊易的牵拉下向前机械地迈步,不祥的疑云在心头越聚越大。
“这里挺干净的,好象有人住的样子。”在那曲折的洞中绕过了几重石笋、石门,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小小的石室,桌椅床凳一应俱全。樊易打量着这间在角落里有个平整石床的石室,用手沾到上面竟然是一尘不染时转头对那还在呆呆地发怔的袁无涯说道。
“咦?墙上有一幅画呢!”看着受打击后好象又有回复不言不语之嫌的袁无涯,樊易东张西望地想找一些能提起他兴趣,引开他心思的东西——唉,小圆圆就是这样,真正有事了就总是不声不响的,真让人操心——眼前一亮,樊易看到了壁上悬挂着的一幅彩轴忙飞身上去,小心地把那张画取了下来,皱眉打量了半晌,把那半人高的画轴放到袁无涯旁边对比着道:“这个女人好漂亮,长得跟你好象,会不会是你妈妈?”
“……”,听到樊易这么一说,袁无涯转头看向那幅中轴——只见在蔬影横斜的梅花背景中,一白衣女子依梅而立,衣袂翩然,恍若瑶池仙子误落人间。画上那点点梅影已是极为淡雅,但画中人竟比欺雪傲霜的梅花更显清雅,嘴角边带了一朵淡淡的微笑,风华绝代,气质清新而冷凝,风姿嫣然而绝佳,一双恬然的眸子即嗔视而有情,神韵中果有七八分与自己相似。
“这真的会是自己的母亲吗?”袁无涯赶紧小心翼翼地拿过了那幅画,仔细地打量着,只见在画的右上角,一行飘逸的字体题着半阙词:“自蔬花,破冰芽,只怕蒗芳不侍。回首易风沙,吹断城茄。”后又有一行小字题曰:乙亥年寅时,煌于长安醉后涂鸦,博美人一笑,幸甚幸甚!
从这画中可观,摹画之人款款情深,落笔传神之至;画中人巧笑嫣然,凝眺画外的双眸无限欢悦,似海情深!单从画上透出的讯息便可知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如不是对画中女子心仪之至,那个叫煌的男子又怎能将她似喜回嗔的神彩跃然纸上?如不是与摹画之人心意相连,画中那比寒梅更冷傲的女子又怎肯破颜一笑?
这……应该是自己的生父亲笔所摹的生母样貌吧?二十年前鹣鹣鲽鲽,密意情浓的一对神仙眷侣又怎会抛下自己一十九年不顾呢?袁无涯额上都沁出了汗,一把抓住樊易的手着急地道:“樊易,替我找到刚刚那个人,我……我有事想问他,求你……”刚才那个偷袭自己的人,他一定知道真相,就算他不是武林皇帝,也一定对当年的事情略知一二。
“我找到他后你亲亲我好不好?”虽然刚刚那个人身形古怪,武功可能不亚于自己,但是,只要有彩头在前,他樊易绝对是抛头屑洒热汗也在所不辞的了。废话,还没跟小圆圆亲热够呢,这大好头颅是绝对不能轻易抛掉的,至于热血嘛,看着办吧……如果刚刚那人真是小圆圆的爸爸,小圆圆绝对不愿意看到两人两败俱伤。
“你……”瞬间红透的一张俊脸反复权衡了一会,袁无涯咬牙道:“好!”
哇哇哇哇~~~~~原来世上真有白捡的午餐,听到这一意外惊喜的樊易二话不说,马上就往更深的洞里掠去,其速度之快可比拟任何一头窥见了猎物的狼犬。
“……”,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间已闪到一丈开外的背影,袁无涯感概完人体潜能后,走到那张简陋的床榻边轻抚着那冰凉的石板,试图从那上面感觉到一点点父亲的味道。“唉,十九年了,十九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自己的父母是否还双双健在?他们……应该高兴自己的孩子来找他们吧……一定是他们有难了才无法养肓自己,……自己不会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可怜人……不会的……”忐忑不安地等着樊易回来的消息,袁无涯索性再次在石床上铺展开那张图画,端详着画中那一笑嫣然的仙子样貌,不经意间抚画的袍袖扫动了床榻下的一个突起,只听得“嗒吃——”一声响,脚下突然裂开了一个大洞,未来得及做防备的袁无涯只觉得脚下一空,竟笔直地摔了下去,看着顶上的一线微光随着石板的合拢亦不复可见,又惊又急的袁无涯在双脚终于落地后急忙反身向顶上窜去,黑暗中把一口内息用尽了也未触到那刚刚合拢的顶板,拔起的身形又掉了下去,如此反复了数次后,力尽的袁无涯只好摸索着向一旁走去,想试着能不能摸到了洞壁后再爬到顶上去。
不知在洞中走了多久,一直在黑暗的虚空中东摸西闯的袁无涯突然发现在自己的右侧仿佛有光线隐隐透来,大喜之下忙向那边掠去,只见那一线微光是从一片厚厚石壁中的一个细缝中几经曲折后透射进来的,好不容易找到的出路却是死路一条,正觉得无计可施时,却有一个冰冷的女声从那石缝中传来,“现在你才知道后悔吗?”
“雪嫣,这些年来,你派了这么多的杀手过来,我也并没有怪你,你……又何苦非要把我们逼到相见如仇的路上去呢?”一个低哑的声音微微叹息着,言语间有着一丝痛楚,仿佛已受了重伤。
“我逼你?是谁在二十年前陷我于不义后弃之不顾。让我于国孝家孝中成为了父亲唾骂,姐妹奚落的丧行之妇?现在你说是我逼你让我们的关系变成这样的?!好一个武林皇帝东方煌!你倒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东方煌?那会是自己的父亲?那那个女人又是谁?轻拂的凉风穿过细缝带来了丝丝暗香,就跟那一夜那个救了自己的神秘白衣人如出一辙——会是自己的母亲吗?本来正待出声求救的袁无涯听得这几句后全身如坠入了冰窖里,怔怔地呆在原地动弹不得,大气也不敢出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雪嫣……我……我知道当时是我对不起你,但我真不知道你那时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住口!你不要再提那个孽种!你的孩子?你还肯承认那是你的孩子?在他出生后我发了多少求救的信给你?你一直都不闻不问,好不容易盼到你的信,竟是求我嫁给别人,你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提他!”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那个孩子……”
“‘情海无涯,回头是岸’这是你劝我的话,所以你的孩子叫无涯,可惜,他早就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杀死了……你要说我虎毒食子也没关系,我是小女子,不懂你们这些大英雄大侠士的所作所为。只为了报什么知遇之恩,你就可以把我拱手让人!我是个人,不是件东西!!”
“你杀了他?你杀了我们的孩子???雪嫣……咳咳咳……你……你好狠……”
“我狠?呵呵,你知不知道,那时我未婚就先怀了孕,回到家中后日日被我的几个姐姐奚落,我的父亲身为相府西席,天天讲的是三纲五常,道德伦理,他几乎没把我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儿给活活打死,要不是当时王齐大哥替我挡住了棍棒,我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也就算了……这些我都熬过来了,只要想着你能来接我,再苦的日子我也咬牙挺住了。我一个人靠着剌绣的微薄收入来养活自己,还顶着家人唾弃把孩子生了下来,可是我等到的是什么?等到的是你从江南写来的绝情书!‘情海无涯,回头是岸。今有吾兄朱天成对小妹一见倾心,愚兄不欲夺人所爱,与子断情,情非得已……’你信上的话我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一丝丝爱我?如果你至少有曾经爱过我,你怎么会忍心把我当一件衣服一样的送人?还很周全地与他合谋替我考虑到了让我冒王丞相之女的名义安排我入了宫……你知不知道?一个皇帝他可以有妻妾三千随待身侧,三宫六院朝欢暮爱,你以为我会过得很好?!”
“我……是我错了……我误了你……”
“哼,我受了二十年的苦,一句你错了就想这样结了吗?为了埋住这个密秘,我的父亲、亲人们统统死于非命。你不是要当大英雄吗?我成全你!他一直不知道我在入宫前早已是你的人,更不知道我已经生下了你的孩子。现在那个孩子已经死了,你也跟着他去吧!只要这个秘密不被郑贵妃那一伙人发现,常洛就可以以长子之名被立为太子,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信任的嫡亲儿子,如果他掌了大明天下,我就是母仪天下的大明国母!以后我都不用再日夜担心动辄得绺,更不用夜夜都做恶梦害怕着这个秘密要是被人掀穿后,我会得到的是什么下场!这是你欠我的!所以,你跟你的孽种一样,都不需要生存在这个世上!”
“雪嫣……你……”利器剌入肉中的声音近在咫尺的响起,那男子的低呼声未了,一个人大叫着飞掠而来:“喂,放下你手里的刀子,小圆圆说有事要问那个人,你不可以杀他!!!”
“雪妹小心!”一把似曾相识的男声响起,拳掌交击声的如爆豆般地一连串炸开,显是樊易跟人动上了手。不久后从那缝隙中透出的光亮也突然熄灭了,整个洞中又复一片漆黑。沿着冰凉的洞壁滑坐到地上,袁无涯只觉得内心一阵阵的苦涩——自己的父母非但反目成仇,而且自己的母亲更是想从一出生就扼杀自己的存在?怔怔地呆在无边的黑暗中,这无助的黑暗仿佛已缓缓地沁入了袁无涯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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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怎么样了???”不知过了多久,在黑暗中几乎快要窒息的袁无涯终于能再听到外界的声音,首先入耳的却是樊易惶急地不知在叫着谁。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良久后,那个虚弱的男声——应该是自己的父亲东方煌低声地问道。
“我……对了,无涯应该是你的儿子吧?我叫樊易,是他的……好朋友啦!他说他很想见你呀!”
“无涯?他还活着??他不是已经……”
“他活着啊,我带你去见他!他想见你都快想疯了!”
“不……不用了……,我受了重伤,又中了情蛊,熬了这十多年,毒发时生不如死,现下我也有多少时间了,见了他也等于是没有见,白白让他伤心罢了……就让他以为自己的父亲在十九年前就已经死去了也好……你不要告诉他见过我,这样才是对他最好的……”
“可是……”
“樊少侠,如果你真的是他的朋友,那么麻烦你带他走,离中原越远越好……别让他的母亲找到他……”
“刚刚那个要杀你的女人?是小圆圆的母亲?”
“是的……唉,冤孽!二十年前我在长安郊外的云龙寺外踏雪寻梅时认识了他的母亲袁雪嫣,一见倾心之下与她私定终身,还未来得及上她家门提亲,因我听到一个垂死的人口中传讯:江南落梅山上藏了一本不世出的武功秘笈。我便匆匆送她回家后孤身下了江南。咳咳……唉,我虽然答应了她从此不问江湖事,抛却武林至尊的地位携她归隐山林,但爱武成痴这个毛病却是怎么也改不了。我发誓此生决不负她,并当她的面服下了情蛊后赶往江南……孰料我在路上竟然大病一场,幸而得到一位贵人相助我才得以顺利的逃过诸多仇家的追杀。那位贵人还助我找到了我梦寐以求的那本武林至宝《圣武心经》。大喜之下我与他结为莫逆之交,一起在落梅山潜心修练那经上的武功。有一天,他在我收拾行囊时看到了我画的那幅雪嫣的画像,惊为天人之下一再地追问我世上真有如此美人,我告诉他此女确是真人,他……他痴然了很久,求我把这个女子的居所告诉他,说他立刻就上门提亲。我吓了一跳……但救命大恩难言谢,左右为难之下,我还是咬牙修了一封书信给雪嫣,劝她忘了我,情海无涯,回头是岸,与那位朱……公子共结秦晋……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化名叫朱天成的人,竟然是位皇族,还是皇太子,未来的大明天子,他一向喜好与江湖人士来往,所以我竟没瞧出端睨来……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