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卫昊天倏地拉着靳鹰纵身一跃,身形拔地而起,竟向谷底落下!
「啊,不!」愣了愣,口中发出凄厉的喊叫声,暗黑之王激动万分地冲去,但有个身影比他更快,在人群中有一个穿着暗黑教众衣饰的黑衣人早他一步抢到悬崖边,可惜卫昊天和靳鹰就如飘在空中的泡泡,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昊儿……」望着空空的双手,黑衣人面若死灰,凄厉地叫着,烟雾缭绕的山崖下,回应他的只是隐约可闻的孤寂的流水声。
他不是教中人,风逐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惊又骇,居然能够混进来而自己却毫无知觉,要是刚才他突袭自己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不过现在的情形也不好,因为暗黑之王正在他的身边,以那人的武功,完全可以制住来要挟。
「日燎!」当看清来黑衣人的真面目时。日炽惊惧地叫了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他竟然就是那个充满野心,一心想统治整个大陆,害自己国破家亡的元凶日燎!风逐浪恨恨地盯着满脸都是哀痛的男人,目光盛满了仇恨和愤怒,倏地他笑了,冷酷地笑了,日燎,你终于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真是报应啊!
不错,他正是日燎,大央国的皇帝日燎。
在山脚下,他干净利索地杀了几个暗黑落单的教众,灵机一触便穿上了其中一人的衣服,假装暗黑中的一员,混进了急于建功,想活捉卫昊天发财的人群中,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山顶。没想到来到峰顶上,他的第一眼所看到的居然那熟悉的身影正在飘落,向悬崖底下飘落!当他抢过去想抓住下坠的身子时,却连衣角都没有碰到。
此刻的日燎伤心欲绝,木然地站在崖边,全身凝结了,大脑一片空白,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耳朵也听不到任何东西,山顶……天地间的一切人,景物都消失,只剩下自己,孤独地立于世上。
「昊天……」哭泣的声音呼叫着自己心爱的人儿的名字,令日燎的脑子稍稍清醒一点,他恼怒地望着声音的主人,岂有此理,居然敢这样称呼他的小昊儿,杀机顿生。刚想拔出匕首,但转念一想,这只是一只肮脏的老鼠,杀了他,会玷污小昊儿的匕首!
「昊天,是我害死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死?日燎猛地回首,心跳加快,当目光接触到脚下的万丈虚空时,麻木的大脑似乎传来了一个清晰的声音:那不是幻觉,小昊儿死了,他跳下了这无底的深渊!
昨天的他还活生生地靠在自己的怀中,伸手就可触摸着他柔软的肌肤,细致的五官,感受着他独特的清香,还有他不悦地抿着嘴,和自己击掌为约,好好保护自己……
一切一切都显得如此不真实,难道那只是一个美丽的梦境?当美梦醒来后,是不是从此就看不到小昊儿了,看不到他的嗔,看不到他的喜,看不到他的怒,更看不到他的笑?
日燎打了一个冷颤,没有了小昊儿的陪伴,他就只能孤零零的一人毫无意义地活下去?他曾经失去过小昊儿,足足两年的时间,其中的滋味根本不愿回想,而从此以后他就得永远过这种生不如死,孤单寂寞的日子?
就算他能够取得了天下,却又如何?小昊儿终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不会和他分享一切的喜悦,一切又有何意义?日燎万念俱灰,什么雄心壮志,什么称霸大业,一点一滴地蒸发掉了。
「小昊儿,你为何如此不守信用,不守信用……」日燎突然仰天吼叫,凄厉绝望的声音缭绕在整个峰顶,犹如一只失去爱侣的雄鹰,悲痛地哀鸣,带着雄厚内力的声音远远地传到了其他的地方,不过回应他的确是同样凄厉绝望的回音伴随着隐约可闻的谷底流水声。
他的呼啸声发自丹田,连山谷石土都纷纷松脱滚下,而在山顶上的其他人都被震得头昏眼花,只能双手捂着耳朵,痛苦地蹲在地上,个个惊惶不已。
过了良久,日燎终于停住了叫喊,痴痴地盯着弥漫着霞气的谷底。
心不再痛了,因为它变得麻木,其实是整个身体都麻木了,脸上不知为何有点湿润,日燎随手碰触了一下,热乎乎的液体滴落在手背上,是眼泪,自己居然还能流出眼泪?
「小昊儿,你不守信用!」日燎哽咽着,仍在指控着,「你为什么又不守信用。」
一阵微风掠过,好冷啊!日燎打了一个冷颤,原来没有小昊儿在自己的怀抱,连这小风也可以吹得自己浑身犹如结了冰。自己站在这峰顶都感到寒冷,更何况是在山谷下的小昊儿。
「下面一定很冷吧,没关系,在我的怀抱中,你一定不会再感寒冷。」脸依然挂着两行清泪,日燎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轻轻地说,「小昊儿,我绝不会让你寂寞,让你孤单,我现在就来陪着你,永永远远地陪着你。」
「等我!」日燎双足一蹬,身子拔地而起,直往那万丈深渊跃下。
想不到想不到这个令人心寒的强大敌人,以这种方式的结束自己的生命,山顶的一众黑衣人目瞪口呆。
「四皇兄!」黑暗之王惊叫一声,连忙伸手去抓,却连半片衣角都没碰到!
他无力地瘫倒在悬崖边上,良久不动,身体急遽抖动。
风逐浪静静地站着,原本充满憎恨的脸上,也慢慢被另外一种不知名的感情所代替。
「日燎死了?」日炽惊魂方定,慢慢地走出人群,来到崖边,看了一眼,马上缩了回去,「深不见底,掉下去可真是尸骨无存!」
不过很快,日炽的表情就变了,他最强的敌人死了,那么不是代表着皇位将属于他?
「哈哈,太愚蠢了,简直蠢不可及!」日炽大笑着,用力地拍拍暗黑之王的肩膀,「拓,日燎死了,大央的天下就是我们两兄弟的啦!」
黑暗之王,也就是日拓,失魂落魄地呆望着山崖,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反应。后悔,内疚,悲伤溢满于心。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想救出昊天,弥补自己当年的过失啊。
「放心,哥哥不会亏待你的!」日炽心花怒放,想不到这么容易地除去日燎,这比原来的设想,将卫昊天捉来做人质不是更绝妙?很快他就可登上那垂涎三尺的龙椅,君临天下,昂首挺胸地踏在大央的土地上。
看着日炽那副得意忘形的模样,风逐浪轻蔑的笑起来,倏地,一个急冲冲的黑衣人来到他身边,轻声耳语。
风逐浪大吃一惊,脸色立即变白。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这里,却不知大央的救兵来到,而暗黑的教众根本不是对手,一下子就被打得昏头转向,溃败而逃,山下的呐喊声清晰地传入耳中,虽然那些大央兵马不能救回那三人,但杀他们这三千之众,还是绰绰有余,得赶快逃离这里,才是上策!拿定主意,他急忙走上前,拉起暗黑之王,「人死不能复生,他们自己要寻死的,可不关任何人的事,快走,大央的军队可能要攻上来了。」
「你走吧,我留在这。」暗黑之王挣脱了风逐浪的手,带着绝望和痛苦,说道,「他们死了,我的四皇兄,最好的朋友和妹夫死了,我还能上哪呢?」
「既然拓不想走,那我就留在这陪他好了!」灵光一闪,日炽拿定主意,他微笑地对风逐浪说道,但笑容中带着阴狠和诡异。要瞪上皇位,牺牲品是免不了的,只有日燎和卫昊天还不够,日拓更要算一份,等央兵来到的时候,他就指证日拓为暗黑之王,而自己则是为了要揭穿他的真面目,查探真相而假装投靠于他,这下子就可将一切推得干干净净……
正当日炽浮想联翩,打着得意算盘时,背心却骤觉一凉,他低头一看,他的胸前竟然凸出了一片薄薄的刀刃,骇然地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风逐浪面无表情的脸。
「你,你……」他颤抖地指着风逐浪,黑暗很快地席卷了他的全部意识,身子如木头般倒下。
「大皇兄!」日拓惊叫着,顺势接住了日炽的身体,赫然发觉那把穿胸的利器,用手探一下鼻息,已经气绝!
「为什么你要杀他?难道人死了还不够多吗?」日拓猩红了双眼,愤怒地盯着风逐浪。
「这个卑鄙小人,他想害你!」风逐浪连忙出声辩解。
「想害我?这不正好,难道我害死的人不够多,别人想害我,这也是报应!」日拓悲哀地说道,但愤恨却已慢慢褪去,「我好后悔,为什么会同意你的计划,引他们来这里……」
「你是在责怪我吗?」风逐浪高声道,「你也亲眼看到了,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是他们自己……」
「他们是因为我而死的,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日拓双眸闪烁着落寞的光芒,现在的他只觉得万分疲惫,「放心,我不会怪你,更不会连累你的,带着你手下离开吧。
「可是你的心中依然是责怪我,是吧?哈哈,他死了,」风逐浪神情激动起来,秀丽的面容极度扭曲,他惨笑着,道:「你也不想活,对吗?如果这样,当初为什么要出卖他!虚伪懦弱的男人,为了顾及什么手足之情,担心负上什么千古骂名,将自己的皇位和他都拱手送给了日燎。现在后悔啦,就利用我的力量,帮你夺回这一切,但你依然还是这么虚伪懦弱,竟然戴着那个见鬼的面具,偷偷摸摸,告诉你,真正害死他的是你,是你的窝囊,怯懦!」
山峰上的几百黑衣人一脸忧虑,山下的厮杀声明显减弱,大家心中明白,大央的军队很快就攻上来了,而他们两个主子意见不合,还在这里闹矛盾,天,应该什么办呢?
「浪儿……」暗黑之王暗淡的瞳子蕴藏着无比的悔恨,他痴痴地注视着风逐浪,眼中有着浓烈的感情,如此的专注,如此的执着,以至那一声呼唤都充满了任何人都不能忽略的深情,慢慢将目光转移到着悬崖下面深不见底的幽谷,「我没怪你,真的,快走吧,要不大央的兵马来到,你可能会有危险的。」
「你别少看人了,我虽然比不上卫昊天和日燎,但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要死就一块死吧。」风逐浪脸部突然变得柔和,他转头看了看呆站着的黑衣人,「你们也快走吧,万一逃不了,投降也行,将这里的一切推在我身上,说不定也可留一条活命。」
「不,我们愿意和主人生死与共。」黑衣人齐声喊叫,「杀出重围吧,要不死守在这也行,总之我们绝不会丢下主人的。」
「好感人,连朕都觉动容呢!」一声冷笑声倏地响起,三道身影居然从悬崖边缘跃起,来不及反应,风逐浪眼前一花,一把明晃晃的剑早已指在他的咽喉要害,定睛一看,居然竟是靳鹰面无表情的脸容,而面带冷笑的日燎拿着匕首就架在了暗黑之王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握住了卫昊天的手。
他们三人竟然丝毫无损,暗黑之王和风逐浪都惊呆了,只是前者是又惊又喜,后者则是惊怒交加。
「放手。」卫昊天蹙着秀丽的眉毛,上来了这疯子还抓住自己的手不放。
「不放,」日燎温柔地微笑着,坚定地摇摇头,「我永远不放手。」
「……」卫昊天沉默着。
想不到临时想出的那个完美的逃脱计划还是被这男人破坏了,可是除了惋惜,似乎还有别的感觉,是感动吧,还有甜蜜?
在崖边的时候,虽然霞气遮掩,但凭着比别人更锐利的目光,卫昊天早就看到了离崖顶不远处的凸出的巨石,他便在靳鹰的手心写了一个「跳」字。
一切都很顺利,而且当他们落在巨石上时,却惊奇地发现原来巨石的上方峭壁竟然有一个凹口,人藏身其中,即使有着精湛的内功,比自己更为锐利的目光也很难觉察。
日燎的出现,令计划有了改变,不再是想引风逐浪他们来到崖边,出其不意地将他们擒住,作为人质要挟那些黑衣人,而是……诈死,让日燎以为他死了,这样他就可永远逃离皇宫,逃离这个不择手段的男人,再次得到自由。
完美的计划,自己所向往的自由眼看已伸手可碰,所以即使是听到了日燎的充满绝望的疯狂叫喊,深情的表白,虽心有触动,却不改初衷。
但这个疯子居然跳了下来……
卫昊天暗自叹息,自己还不是铁石心肠啊,看到他身体落下来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不顾一切地飞过去,而且奇迹般的抓住了他的手。
「我不会放手的!」这个不要命的疯子居然对自己说,不管当时的情形是何等的危急,竟然用力将自己扯进怀中,语气笃定,「永远不会!」
而自己呢,居然也顺从般地任他抱着,加速地下坠,甚至还觉得他的怀抱好温暖,好幸福……
天知道,一切似乎都偏离了轨道,自己没有说错,疯子还真是疯子,这家伙真的疯了,彻头彻尾地疯了,而自己也被他传染上!
幸好,幸好……那棵在夹缝中横着生长,有着粗壮的枝干的大树,他们下坠的身体正好落在了上面,借力卸力地缓去了下落的冲力,虽然代价是那棵大树的大部分都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心陷落了,在看到日燎眼中犹有的泪痕而加速了陷落的速度,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居然流泪,为自己而流泪,震惊一直持续到现在,心仍为之悸动。
算了,由他吧,将日燎的深情接收在眼底,卫昊天终不再坚持,任凭着日燎的大手将自己的手包裹住。
靳鹰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刚才真的好惊险!只要一个不慎,他们三人能够活着站在这,其实是侥幸呢。
事态的发展是如此的令人措手不及,但却有意外的收获,靳鹰释然地微笑着,终于可以放心了,放心地将昊交给那人,他的确有资格拥有昊,能够珍惜他,给他幸福。
一向软心肠的昊今次可出奇坚定,听到了连自己都深受感动的深情告白都无动于衷,不过要是皇帝仅仅做到这一步的话,自己敢肯定,昊就可永远地逃离皇宫,逃离皇帝了,吃了他太多苦头的昊,当时恐怕有这个打算吧。
只是皇帝还是跳了下去,不顾一切地跳下去,昊当时的表情是如此的震撼,如此的动容,不过却同时却证实了一点,那放在自己心底不敢承认的一点,昊其实也爱着皇帝。
昊那时候的飞身扑出,那时候的昊与其说是救人,还不如是因为他终于被皇帝的一往情深所感动,而甘愿相从。
幸亏那棵参天大树……皇帝令人惊叹的盖世武功也是他们能死里逃生的关键吧,能够在那种情况下还可令自己和昊都毫发无损,只有他做得到。
抬眼望着那对璧人,靳鹰笑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啊,住手,放开主人!」一众黑衣人终于从慌乱之中清醒,马上围上去,想救出日拓和风逐浪两人。
「放下武器,」日燎冷冷目光注视那些黑衣人,匕首向上一撩,日拓的一撮黑丝便落在地上。
黑衣人立刻停了下来,无措地相互对望,不知谁第一个放下武器,紧接着众人手中的兵器随着清脆的「当啷」纷纷掉落在地上。
「退下去,全部给朕退下峰顶!」日燎面如寒霜,对着那一众惊慌失措的黑衣人下着命令。
黑衣人迟疑着,但在日燎冷酷的目光下,只好一个个往下退。
看着黑衣人一个不留地离开了山峰,卫昊天淡淡地看了一眼暗黑之王,又看了一眼风逐浪,沉吟了一下,「算了,反正也放了那么多人,让他们也走吧。」
「不行!」小昊儿就是软心肠!日燎微笑着拒绝,这两人几乎害得自己从此不能与小昊儿相见,怎能原谅?
「放我走?」风逐浪错愕,想不到卫昊天居然还肯放他走,秀丽的面容充满了疑惑,但马上却转为愤怒,「哼,卫昊天,我不需要你的怜悯,要杀要砍随便,你这贪图富贵的小人!」
「我还以为是梦,」欣喜溢满于胸膛,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前看到的,他们真的没死?暗黑之王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卫昊天,「昊天,你们没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哼!」日燎用身子挡住了卫昊天,冷冷地望着他,「小昊儿用不着你担忧,你还是想办法如何保住自己的命好了!」
「对不起!」暗黑之王轻声道,充满内疚和不安,「真的对不起,我……」
「哈哈,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风逐浪突然大笑着,「你又想逃避是吗?你不是说想从他的手中救卫昊天出来,重获自由,弥补自己当年的轻易相信他的谎话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