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只剩南斋一人,他也跨过门槛准备离去。
“这么不懂得招待客人,难怪名声不怎么好听,你做人真是不成功哪!”
☆ ☆ ☆
南斋在火云殿回廊上绕了许久,怎知走了许久都还走不到门口,最后他干脆坐在原地等人救他。
“刚才进门时也没这么复杂,怎么我一个人就走不出去?”南斋抬头望了望周围,“重重回廊,你究竟在防谁呢?极雷奔。”
“你是谁呢?”
太专心于思考让南斋忽略了周围的动静,霍地抬眼,便瞧见他面前有一个女人。
“你是谁哪?我怎么没见过你呢?”玉婶指着南斋问道。
向来以礼貌著称的南斋,立刻起身回话:“这位夫人,你好!我是南斋,是极雷奔大人的同僚,今儿个是来向他请安的。”由衣着来看,他猜测这位夫人在火云殿有着极高的职位。
“喔!是客人啊,我是火云殿的管事玉婶,敢问南斋大人是大人的朋友吗?”玉婶知晓南斋的身份,显然极为高兴。
朋友……才见过两次面的人能算是朋友吗?但他又不想让玉婶失望,便说了谎。
“是的,我是大人的朋友。”
“那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我家大人怎么没陪您?”
就是他赶我走的,怎么会陪我呢?
南斋干笑几声,“大人累了,所以南斋不便再留下,本想回去却在这回廊里迷路,还请玉婶带南斋离开火云殿。”
玉婶听了哈哈一笑,“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在我们殿内迷路呢!”
南斋只笑而不回话,跟着玉婶的脚步往门口走去。
“第一次有大人的朋友来作客,也没人跟我报备,招呼不周,还希望南斋大人见谅。”玉婶客气地说。
“从来没有客人来过吗?”极雷奔当真这么排斥外人?
玉婶抱怨道:“是啊,也不知他是用什么理由搪塞的,总之都没人上门就是了。没想到今日第一次有客人,我却没接获通知,真是……”
南斋含笑道:“别怪大人了,今日也是我突然打扰,没先捎封信告知就已不礼貌了,又怎敢劳驾贵府为南斋准备呢?”
玉婶挺喜欢南斋合宜的应对进退,她握着他的手说:“我家大人个性直接,没什么知心好友,若南斋大人不嫌弃,请您经常来火云殿陪他聊聊好吗?”
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如今是一位夫人殷切的请求,南斋怎忍心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大人真好,我玉婶一看就晓得您是个好人,咱们就约明日吧!明日我掌厨让大人尝尝我的手艺如何?”高兴地道。
“好。”南斋苦笑,硬着头皮答应。
“玉婶,你在和谁说话?”
由另一回廊走出一名年纪颇轻的年轻女子,外表可人,眉宇间却隐含英气,不如一般的温弱女子,由她踏足不出声观之,想必是个武官;再由她穿着察之,就明白她在火云殿内的身份地位亦不低。
地位不低的武官,唯有右武士了。
“我在和大人的朋友聊天哪!大人,我们这就说定了,明日等您大驾光临。”
“玉婶,你先离开,我还有话问他。”女子魄力十足地命令道。
玉婶闻言,便先行告退。
“你是谁?和大人有何关系?”
又是个盘问者,他在这里出现真这么奇怪吗?
“在下南斋,是大人的……”
怎知南斋话还没说完,就见女子单膝落地朝他叩首。
“微臣右武士斗胆,竟不识南斋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不怪你,你没见过我,起来吧!”
“谢大人。”右武士恭敬地起身,但仍不敢直视南斋。
“我问你,你在极雷奔大人身边有多久时间了?”
“回大人,有五百年。”右武士不明白南斋为何要问她这个问题。
“是吗?那就用最短的文字来形容极雷奔大人。”
右武士虽然觉得诧异,但也立即回答:“好人。”
岂料南斋听了竟哈哈大笑。
果然,大家对极雷奔的评价分成两种;极好与极坏,这差别还颇大呢!
“大人?”右武士极为不解南斋为何要笑。
“你是武官,那最拿手的是什么?”
“禀大人,双刀术。”
“好,那我明日就以来看你的双刀术为由,再次入殿。”玉婶与他有约,但他还需要一个名目来掩饰他真正的目的。
“禀大人,极雷奔大人不喜有人出入火云殿。”右武士略感歉意地表示。
谁都知道南斋是天魔眼前的大红人,所以有许多人都在看这两人之斗,究竟是谁输谁赢。她右武士既是辅佐极雷奔的辅佐官,当然不愿见那情形发生,于是极力避免。
南斋温柔一笑,“右武士不愧是女子,心思细腻,但明人不做暗事,要杜绝攸攸之口,就要靠事实澄清,你认为我说的有无道理啊?”
右武士抬头,心中暗自佩服南斋的明理,正想言谢时,这才仔细瞧了南斋的容貌,顿时心跳不已。
“那我就期待你明日的演出了,右武士。”
“是,大人。”右武士从没见过如此貌美之人,一时之间竟望出了神。
“那现下可否请右武士帮个小忙呢?”
“大人请说。”
“请问这火云殿的大门究竟在哪儿?”他尴尬地问。
灵云殿不知大火云殿多少,他也没在里面迷路过,结果今日却在人家地盘上出糗,害得他面子差点挂不住,唉……
第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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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了人家的约,怎能失约?
南斋二度走进火云殿,不过这次只有他只身一人,手上还拿着一个布包。
“南斋大人,恭候多时了,快请进。”玉婶见着了他,眉开眼笑地招呼道。
南斋含笑,也朝站在玉婶身后的右武士颔首。
“玉婶,这是莲云殿的特产莲酒,希望你们喜欢。”
“呵,人来就好,还送什么礼啊!”
“应该的。大人呢?怎么不见他?”他要来的消息理应传到极雷奔的耳朵里,今日不见他,是觉得见了他就烦,干脆不见吗?
“大人,他……他临时有事外出了。”本想拉拢南斋与极雷奔的关系,但极雷奔不肯,她这辅佐官也无可奈何,只有私下处理了。
“是吗?也罢,本来我也只是想来瞧你舞刀,不见大人是意料中之事。来吧!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是,大人。”南斋的明理,让右武士在内心里更尊敬他一分。
三人来到武场上,南斋与玉婶落座,右武士双手拿刀,轻轻点头便开始舞起双刀。
右武士双手提刀,迎风旋舞,刀锋锐利,不时发出咻咻声,那速度、架势让南斋看得钦羡不已,待右武士结束后,他首先报以掌声。
“好!好!好!”南斋连连称赞,“果然是灵云殿的右武士,与你亲爹一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斋大人见过我爹?”右武士气喘吁吁地问道。
南斋为她斟了杯莲酒,“小时候有过几面之缘,你爹是个好人,有你接他的位置,实不辱他所打下的名声。”
右武士拿起酒杯朝南斋一举,“多谢南斋大人。”
“好说,来,这莲酒不能放太久,快喝了吧!”
武场内不时传出阵阵笑声,这吸引了在书房内极雷奔的注意,他走出书房,循声而去,便瞧见南斋他们三人有说有笑地,不亦乐乎。
“你们在做什么?”他冷声打岔。
三人中除了南斋,另外两人皆停了下来,起身作揖,异口同声道:“大人。”
极雷奔双眸淡淡扫过桌上的杯盘,再观察两人脸上的淡淡红晕,最后才把视线落在罪魁祸首身上。
“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禀大人,南斋是慕右武士的双刀术之名而来的,所以才私下请右武士耍刀给南斋一饱眼福,还请大人原谅。”南斋自小便喝着莲酒长大,有着千杯不醉的酒量,所以如今还能脑筋清楚地回话。
“南斋,你跟我来!”话一出,衣袖一摆,他已转身离去。
“是。”南斋回了他的话,又悄悄地对身旁的两人说:“今日多谢两位陪南斋,改日咱们再叙。”说完,他才跟上极雷奔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一快一慢地步入书房。
极雷奔首先落座,但这次他不准南斋坐下,南斋知晓他在生气,也不敢随意发言。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声音不大,却隐含怒意。
南斋低首垂眉,不发一语。
“说啊!昨日敢对我直言,为何今日不敢呢?”极雷奔催促道。
“大人,是你要南斋说的,那南斋就知无不言了。说实在话,我只不过是与您殿内的人喝上几杯酒罢了,只聊私事又没有公事,为何要动这么大的气呢?您究竟在排斥什么?灵云殿?南斋初来乍到,难免有些小地方没注意到,那日,大人也在殿上同天魔保证会尽心辅佐南斋上轨道,但昨日你又否定这项保证,弄得南斋无所适从……”
南斋说到一半,眼角余光瞟到极雷奔左手撑在额际上,一双眼闪着精光,似看穿了他的谎言。有了这感觉,他愈说愈心虚,到最后已说不下去。
“不说了,嗯?”
南斋感觉到这会儿他好像不气了,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嘴边浅浅的笑意好像在算计什么。
“你,过来!”极雷奔以右手食指勾了勾,示意南斋上前。
南斋愣了愣,依言走上前,极雷奔猛地抓住他的手,将它翻转过来。
“你的手是练家子的手,我不会看错的。你的外表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你骨子里应该不是如此吧?南斋。”他不会看错的,偶尔,南斋总会露出几许不驯的眼神。
南斋眼神黯了黯。果然,极雷奔还是不如想象中的好对付。
倏地,南斋抽回手,落座于极雷奔的对面。
“很好嘛!露出真面目了。”
南斋双手置于腿上,样子显得轻松许多,“本来那样子就不适合我,我还是比较喜欢直来直往,那比较合我的性子。既然你已经看穿我的伪装,我也懒得在你面前假装什么了。
极雷奔大人,南斋今日就准备和你说清楚,在我入灵云殿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能当作过往云烟不去计较;但现今我在此,天魔授命于我,我便有责任管理灵云殿的大小事物,并确保安全,任何一个有意挑起不安的人,我都不会饶过他。诚如你先前所言,我若以下犯上,你能赐南斋死;但同样的,南斋也有这权力,还请大人切莫忘了。”
南斋以诚恳表现他的诚意,但言语中又不时暗示极雷奔他应该有的行为。
极雷奔朗笑几声,“不愧是天魔相中的人,果真有两下子。南斋,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人,你想我会不会关上门,然后再一掌给你个痛快呢?”
即使听到极雷奔的恫吓之语,南斋脸上也没有出现一丝害怕之意,双眼仍是直视着他。
“南斋从不为不可能的事做任何预测。”
极雷奔拍手称道:“好个南斋!”
南斋说到做到,不隐瞒他的想法,有什么说什么,是蠢呢?亦或是真不怕自己杀他?
“多谢极雷奔大人的称赞,不过,南斋想亲耳听听大人的想法。”
“咱们来赌一场吧!”日子过得太乏味,他想找点游戏来玩玩。
“赌什么?”
“赌如果你有办法让天魔回到灵云殿的话,我就臣服;如果不行的话,那往后的发展,我就无法保证。”
“时间呢?”
“我给你一百年的时间。”南斋的忠心令他觉得有趣,不过想和他斗,他还是太嫩,毕竟是初出茅庐的小子,怎比得过经历各大战役的他!
“好,我和你赌。”转眼间,南斋又如同小孩子般地露出欣喜的笑容。
一时间,极雷奔傻了眼,没想到刚刚才和他论生死的人,竟会有如此真实的面貌。
走向极雷奔,南斋说道:“请大人伸出一只手。”
极雷奔不疑有他地伸出手,只见南斋摘下一枚戒指戴在他的小指上。
“这是我们家乡的规矩,一旦与人相赌,就必须以自己的身上的物品与对方交换,当作证据。”
极雷奔看了几眼戒指,晓得那是上等品,“它本来的用途是……”
“这是‘翠玉戒’是我南家的传家之物,是要留给长媳的,因为今日匆忙,身边没有其他物品,只好先拿来用;所以等这赌的结束后,还请大人归还,让南斋对亲人有个交代。”
“不怕我弄丢?”
“南斋信得过大人。”
极雷奔闻言,眉头轻轻一拢又随即舒展,笑着解下自己右耳的耳环,招来南斋为他戴在左耳上。那环上的针刺穿了他的耳垂,南斋吃痛地皱眉。
极雷奔为他拭去耳垂上的血,嘲讽道:“这么不经痛,还谈什么呢?”
南斋不悦地瞪着他,“若没其他事,南斋先行告退。”今日前来,总算有了收获。
“南斋。”极雷奔轻声喊住他。
南斋停步回头。
“你真不怕我会杀你吗?”他再问一次。
南斋不答反问:“大人真会杀南斋吗?”
“真机伶!回去吧。”
南斋颔首,旋踵离去。
望着手上的血印发呆许久,低沉的嗓音才缓缓由极雷奔的嘴里逸出:
“南斋,你可知我一半的心已靠近你的心了?”
语毕,他以舌头舔去手指上的血,举步离开书房。
☆ ☆ ☆
世事令人无奈。
在第二次迷路于火云殿内后,南斋就深深体会到了。
“唉!”他叹口气,坐在石阶上。
前不着人,后不着魂的,想来,今日最悲惨的莫过于以大地为床,以夜色为被了;不过,这倒也还好,至少今天风和日丽,不是狂风暴雨。
不过认真说来,还是得怪这火云殿的设计太过繁杂,怎么也比不上灵云殿的简单气派。
相较于火云殿的回廊,他的个性是直接多了。
爹也曾说他不适合灵云殿里的狡诈,但他尊敬天魔,想辅佐他,于是他不顾一切来到灵云殿。
想想以他这般年轻的岁数也能进入灵云殿,是相当受天魔的宠信了,所以他更想为天魔做事,以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远处站了一个人,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南斋身上不曾移开过,所以南斋一会儿叹气、一会儿低头的模样都落入他眼底。
他笑了,南斋对他来说还是个孩子,他出生时,他都不晓得在哪里呢!
他轻步走了过去,“你是准备待在火云殿一夜是不?”
南斋仰头一瞧,没多大反应,也不起身以礼相对。既然极雷奔已知道他的真个性,他又何必再装?
“大人,你该知道你殿内的设计有多么复杂吧?南斋只不过是第三次进入,怎能要南斋分得清楚呢?”
“自己不行还抱怨,跟我来吧!”
极雷奔一迈开步伐,南斋便跟了上去,这次他绝不想再被丢在这里了。
心思一转,他的脚又不小心踩着衣摆,身体往前一倾,眼见就要贴地,幸好有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接住他。
幸好!南斋轻吁口气,笑容有些僵。
“你若再这么摔下去,迟早不用我动手,你就先阵亡了。”极雷奔出言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