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觉得,他得到的,只有蔺睿予的身体。
这让他更加强硬地想用渴望欲念的本能来使蔺睿予屈服。
他甚至不想去深思,究竟他真正想要的,是蔺睿予的身体?灵魂?还是心?可能他早就知道答案。
他全部都要。他要完整的蔺睿予,也要他以最完整的姿态属于自己。
这种执着,一直都只独对蔺睿予而已,但他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只要他?为什么会不想放手?为什么在每个抱他的夜里才会感到充实?
他一直都清楚,自己会对蔺睿予有情欲,跟他是什么性别、什么外貌根本没关系,只是因为他是蔺睿予,
所以他才会想要他。
但理由是什么?他以为,只要蔺睿予不离开他,总有一天他会知道那个原因。
他一直以为蔺睿予绝对不会离开他……直到现在的情况改观了。
闻人琰靠坐在床头,沉默的烦躁空气让他皱起了眉,蔺睿予看着他眼神里的陌生和困惑更让他的脸色冷到
极点。他不悦地拿起床柜上的烟盒,抽出了一枝细白的长烟。
他总是在思考或者情绪差的时候抽烟……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少抽,几乎连打火机都不碰了
……什么时候开始?
闻人琰点烟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蔺睿予时常掩嘴轻咳的画面。
该死!
他一使力,将手中的长烟折成两段捏碎。
闻人琰冷脸着站立在一旁的蔺睿予。他在等他开口。
这三十天以来,他几乎每个夜里都会去医院探视蔺睿予,但并没有和他照过面。
他知道蔺睿予睡得并不好,晚上有时会坐在病房里的窗前沉思,而他则会坐在房外的长廊等待他入睡,一
旦等到蔺睿予上床休息了,他才会开门进去。
他想看着蔺睿予。那种从心底深处涌出来的强烈渴望让他每天在做完繁忙的公事后,就驱车来到医院。
但他也矛盾的不想和蔺睿予相见。他知道现在的蔺睿予已经不再是本来属于他的那个人,他也明白现在的
这个蔺睿予会用什么样疏离的态度来面对他——
这让他无法忍受。
所以他只在睡梦中看着他,这可以让他暂时忘记眼前的人已经不再完全地专属于自己。
没去接他出院也是,昨晚刻意地晚回家也是,他不想和心里已经没有了他存在的蔺睿予照面,这会让他恼
火地想要拿条链子把他锁起来。
就像现在看到他站在房门口,而想要把他脱光衣服强占一样!想到这里,闻人琰的眸色倏地变深。
蔺睿予僵直了身体,在闻人琰的注视下,他的胸口被心脏猛烈的撞击着。
该……说些什么才好?他不是走错房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只是深刻的感觉到非进来不可
……他不知道这房里有人,更不知道这是他……闻人琰的房间……等等!
他是因为感受到这房间在吸引着他才进来的,还是因为这是闻人琰的房间才吸引他进来?蔺睿予抿着唇,
脑海中浮现的答案仿佛是后者。
为什么会这样?他已经搞不清楚了……好多事情都怪异得让他难以理解。蔺睿予又下意识地摸着前襟,眼
神对上闻人琰光裸胸前的那条菱晶项链。
“那条……”等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开口了。蔺睿予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把想问的事情问出口:“请
问那条项链……是你的吗?”他蹙眉,明知自己不应该在这种情况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但他就是想知道。
闻人琰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他淡淡地启唇:“……你想起什么了?”
蔺睿予脸上发热,他总不能告诉他,是做梦梦到的吧?一想起那个梦,他连手心都冒出薄汗。
他垂首,不自觉地又看着胸前,总觉得那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没……没有。”
“没有就出去!”闻人琰黑瞳底的光芒锐减,他极其沉冷地站直身。“下次不要再走错房间!”他起身的动
作稍停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他拿起床边的长裤套上。
蔺睿予被他突然站起身的举动吓一跳,幸好他很快地穿上裤子……
自己明明是个男人,为什么……要对和自己同性的人裸身惊讶?甚至……他觉得那副美丽的躯体好诱人又
好熟悉……
仿佛他也曾经感受过那样的体温……
刹那间,他想起梦里那个像毒药的男人。他连忙摇了下头,想摆脱眼前不实的画面。眼角瞥见闻人琰要进
浴室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上前唤住他。
“闻……闻人先生!”他脱口而出生涩的称呼。
高大挺直的背影顿住。
闻人先生?在这个家,蔺睿予一向是唤他“琰少爷”,只有他才这样叫,其他人都只称呼他“少爷”;而
现在,蔺睿予居然连该唤他什么都记不起来!闻人琰紧握着拳,但还是停下脚步。
“我不是叫你出去?”他冷着脸,口中说出会伤害人的话。可恶……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跟眼前这个什么
都不知道的蔺睿予相处。
他大可以再重新占有他,把他纳为自己的所有物,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闻人琰冷然地瞥视着蔺睿予额前无法被浏海全部盖住的白色伤疤,他胸口的怒火狂炽的燃烧着。
他从不允许自己犯错!
然而,那道浅色的疤痕却每一次都让他想起蔺睿予在他怀中呕血的画面!
每当想起自己的双手碰触的是蔺睿予温热的赤红血液,宛若是在提醒着他,他惟一承认犯下的错误是多么
地不可原谅!多么地……无法挽回。
他并不想再重蹈覆辙。
但他也绝不会放手。
他不会让蔺睿予离开他的身边,就算他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可以等。
一年想不起来就等一年,两年想不起来就等两年,十年都没办法想起来就等十年!
他可以等他一辈子!
在蔺睿予回忆起他的存在之前,他不会碰他,只要他不离开自己身边就好。
他绝对不会放手……也绝对不会放弃。
蔺睿予愣怔在原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唤住他,只是觉得,有好多疑问想要问个明白,而且心底有
声音在告诉他:这些疑问好像都只有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可以给他解答。
他听胡子爷大略说过他小时候被救到闻人家的事情,他也听了胡子爷描述了他以前平常的生活,还包括他
的工作。他很快地发现,无论是在家里、在公司,平常或者假日,在他所拥有的时间空间里,闻人琰这个人占
了绝大部分!
他甚至也感觉自己的确………比较在意这个人……
“你到底有什么事?”见他沉默了半天不语,又加上自己心烦,闻人琰刚睡醒的脾气引燃爆发,他的语气
显得十分不高兴。
蔺睿予心颤了一下,他察觉自己根本无从抵抗这个男人的任何情绪。以前他们之间也是这样的吗?总是闻
人琰占上风?
“我只是……”他才开口,闻人琰却已转身不再理会他。“等等!”他一急,就伸手抓向闻人琰的手臂。
他还有好多事情想问,他们是什么关系?那条项链究竟是不是他的?为什么他会对他有种——
啪的一声!
蔺睿予才碰到闻人琰的手,就被他坚决且十分排斥的挥开了。
他愣愕的停下尴尬在半空中的手,心里有一种……受到伤害的苦涩……
他那么不想让自己碰触到,就好像他有什么传染病一样……蔺睿予胸口一奎,他的唇上失去血色。
凝窒沉碍的气流让人无法喘息,半晌的沉默充斥在他们之间。
“你……离我越远越好。”闻人琰只丢下一句极为冰冷的话,几乎冻伤了蔺睿子缓慢收回的手。他没有表
情,就这样踏入了浴室里,反手用力地关上门,将蔺睿予摒除在他的气息之外。
蔺睿予始终垂着首,看着深蓝色的地毯,好像自己已经被那深海般的颜色狂猛的卷入,沁染了一身,没办
法恢复原状。
“好痛。”他低喃着。握成拳的手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衫,不知道是被闻人琰扯脱而在手上留下的红痕隐
隐作痛,还是听了闻人琰最后的话后心口在痛。
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也想不起来他们之间共有的时间和所发生过的事情,又怎么会为这种小事感到……
难受?
他不会的……就算他们以前是多么要好的朋友,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是不会对现在的他造成什么影响的
。
不会……
不会的。
蔺睿予看着足下的深蓝,那强卷去他神智的颜色仿佛在嘲笑他所做的无谓反驳。
04
这种不明白的状况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除?
蔺睿予缓步走在闻人家广大的花园里。晚秋洒满了整地的落叶,因微风吹拂而起舞,傍晚的橘色夕阳斜照
,恰好的温度让人感觉舒服至极。
他走在花间的小径上,踩着铺了漂亮碎石的步道,环视着这曾经对他熟悉,现在却让他感觉陌生的庭园里
。
他很慢很慢地跨出步伐,想要借周遭飘然的景物让自己的心情沉淀下来,但缠乱的思索却怎么也不听话,
反而因为宁静的花园而更大肆地在他身体里鼓噪。
多久了?三天?还是两天?那个早上之后过了多久?
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奇怪,被闻人琰排斥的情景怎么挥也挥不去,就像是一根针刺深入在他的胸腔里,让他
感觉疼痛却又无法取出。
真的……很奇怪。
蔺睿予收回看视远处温室的视线,弯出小径,往那个方向走去。
现在该做的,是尽快地找回自己的记忆,所有的疑问在恢复记忆之后,马上就可以迎刃而解,他不该在这
重要的时候胡思乱想。
但,不想就能解决眼前的心烦吗?似乎也不能。
他越来越想看到闻人琰,两人几乎碰不到面的事实让他焦急。他告诉自己,会那么想见到闻人琰,是因为
有好多问题的线索都在他身上……包括那条项链,他只是想看看能否从他口中得到可以回想起过往记忆的契机
……只是这样子而已。他不断地在心里重复。
不过,只有他自己清楚,会那么想接近闻人琰,这个理由实在太过牵强。
他甚至没办法否认。
闻人琰这个人,几乎占去他心头上的所有分量。
这让他更加想知道,究竟,他以前和闻人琰之间的记忆是什么。
他努力地尝试回忆,每次总要触碰到边际的时候,闻人琰那张俊美却冰冷的容颜就会跃到眼前。
于是,他……犹豫了。
他和闻人琰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过去,是不是不要开启那扇封锁的门比较好?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越想理清楚就越乱,越想看明白却黑暗,他既不能逃避也无法自欺,只能催促自己面对现实,但是,那个
现实,真的是他所要的吗?
蔺睿予敛下眼眸,踏上如茵的绿草地。一直这样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还是跟胡子爷说一下,过两天去公
司吧……或许可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想起一些片段……
他专注的脚步朝着温室的方向走去,一直到他抬起眼,才发现温室门前的矮树丛前有个人影站立着。蔺睿
予的脚步停在差不多距离男人十几步远的地方。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身后有人,他缓缓地回头。
那是个中年男子,身上的穿着十分休闲,脸上虽然已能看见风霜,但英俊的轮廓还是颇能勾勒出年轻时玉
树临风的模样,他身材高大,没有半点一般同年纪男人的发福现象。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犀利得像
是可以看穿任何东西。
蔺睿予愣在原地,觉得那个人乍看之下好眼熟……
中年男人朝蔺睿予看视两眼后,举步走向他。
蔺睿予怔立着,中年男人的目光一直紧锁住他,就这样直视毫无遮掩。
他认识这个人吗?不然他怎会朝自己走过来?可是不对,胡子爷已经把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介绍给他认识
过了,他确定自己没看过这个人,那………他是谁?
门口的警卫是不会随便放人进来的,所以这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歹徒……
就在蔺睿予想着该有些什么动作时,中年男子已经走到他的面前,并且开了口:
“今天天气不错,你也出来散步?”中年男子刚毅的唇角划开一道微笑,他用着对待熟人的语气打招呼,
更加让蔺睿予迷惑。
“嗯……”蔺睿予应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请问你是?”他想,至少要把来人的身份确认。
中年男人又看了他半晌,那双瞳眸充满睿智的精光,他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儿子住这里,我今天是来探望他的。”中年男子望向远方,沉稳地轻语。
儿子?蔺睿予直接就联想到住在庭园旁宿舍里的那些佣人,还有住在主屋里那几个做了很久的管家。
他突然想到他还没自我介绍。“我是……闻人……呃,这房子主人的特别助理。”他实在觉得自己对这个
称号有些陌生。
中年男人收回望向别处的视线,微笑挂在唇边,仿佛他早就知道蔺睿予不是什么外人一样。“你好。我叫
方梁,你叫我梁叔就好了。”他伸出手,和蔺睿予交握。
“我是……蔺睿予。”他有些怔然地回握。他开始觉得,这个脸上带着笑的男人好像……有点令人看不清
。
“你可以带我去找我儿子吗?”方梁看着他,虽然是一个小小的邀请,却让人不得不服从。
“你儿子……我也对这里还不太熟……”蔺睿予不明白为什么方梁一直盯着他看。他不知道他儿子是在闻
人家的哪里工作,他虽然大概知道位置,但很多地方都还没辨认清楚,不知道这样是否能帮上忙。
“不要紧。”方梁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随后,没有解释他儿子是在这广大房子中的何处就迈开双腿而行
。
问睿予只能跟上,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行动已经不自觉地被方梁牵着走。“请问你儿子……”他是想问,他
儿子在这房子的哪里工作,可是却被方杰打断他的话。
“我儿子是个很有才能的人,我以他为荣。”方梁侧首淡笑地看视着走在他身旁的蔺睿予,然后确定蔺睿
予会暂时听他说话后,又再度缓缓地开口:“但他很不喜欢亲近任何人,我想这是我的错,他从小到大就必须
比平常孩子读更多的书、懂更多的事情,没有时间交朋友,也没有时间玩乐,他很争气而且聪明,十五岁就跳
级到国外的大学就读……身为父亲的我理所当然地觉得很骄傲。但现在想一想,当初如果能够多关心他一点就
好了。”他的眼神望向遥远的主屋方向,语气像是在叹息。
蔺睿予不知道为什么方梁要和他这个相识没有几分钟的陌生人说这些,但他只是听着。他看着方梁的侧脸
,依稀能感受到他身为一个父亲的骄傲与忏悔。为什么……要忏悔?蔺睿予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