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秦励?秦勉刚上位,对他来说接手的是个百废待兴的烂摊子,他实在忙得抽不出身。不过他们兄弟之间的账是该好好的清算一下了。秦勉可没想过要放秦励一把。
这次他并没有动用控鹤监的人来替他执行此事,而是将羽林卫的宁明派了出去。
宁明带着人辗转之余找到了正与仓皇逃窜的秦励。
当初秦励杀了两位母亲投靠秦劼时,秦劼并没怎样优待他,而是做了两件事,一是夺了齐王府的封爵,二是将秦励养在了当初的顺王府,像模像样的给了一个锦乡侯的封号,却有名无实,也给了俸禄,但每年只给二百两银子,远不够他和秦劲挥霍。
“侯爷,陛下有请,请跟小的进一趟宫去见陛下吧。”
“我……我不……”那秦勉当了皇帝能饶得了他,秦励只想开溜。
“侯爷是要抗旨不尊吗?”
秦励宁愿自寻短见也不想见到秦勉,他杀了王妃,秦勉不得杀了他呀。
“来人,将锦乡侯给绑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敢对我动粗?含元殿那位可是我二哥,你们不对我恭恭敬敬的,难道不怕被治罪?”
这个锦乡侯是疯了不成?宁明可不是个手软的人,锦乡侯杀母求荣的事整个京城都知道,陛下能饶过这样的弟弟?
宁明将秦励带进了含元殿,这会儿秦勉正忙着见使臣,可没功夫搭理秦励。
“跪着吧,陛下忙完了就会过来。”
秦励也记不清是第几次来含元殿了,他心中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要动了杀念,要是那天他没有带刀子去重华殿就好了。
他跪在水磨石的地砖上,砖上映出了他模糊的影子。六月天气果然闷热不已,才一会儿就汗出如浆了。
自他进门起就跪在此处,一直到了屋里的光线都暗淡了起来,也没人来理会是他。秦励开始张望左右,心道是把他给忘了么。那他要偷偷的跑掉还来得及吗?
当他看见院子里那些来回走动的羽林卫的人后,他心中立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再也不敢有别的想法。
屋子里已经漆黑一片了,外面灯笼里的光亮照了进来,秦励看着帷幕上的阴影突然大叫:“母妃,我错了,我错了。您别来索我的命。”一面说一面磕头。
秦勉这时候才有空过来,还没进屋就听见秦励这屋里大吵大叫,心道他这说疯了吗?
他进了屋,内侍上前去点亮了烛台,屋子里再次明亮了起来。
秦励仿佛根本没有留意秦勉已经来了,他还在那里磕头求饶,嘴里竟是些怪诞之语。
秦勉冷冷的看着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当初秦励跟着二房的人胡闹时,他虽然也生气恼怒,但却从未想过要真正的让弟弟受责罚。他从来都是将这个人真的当自己的弟弟一样疼爱关心,甚至还让黄岐老先生去教导秦励,希望他走上正路。那时候他解决了二房的人,还在等着上面世子的封号,然而最终却落到了弟弟的头上。这是父王的选择,让他曾一度灰心失意,一蹶不振,直到后面才慢慢的接受了此事。心道只要弟弟做个守成之主,守住王府应该不算难事,然而后面的发展却是出乎人的意料。
可惜他父王英明了半生,最终还是在选择继承人上犯了糊涂,王府的落败在他,但最终的溃烂却是毁在了弟弟的手上。
秦励疯疯癫癫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秦勉他知道即便是自己想要问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他闭了眼,不想再看见这个人,淡淡的吩咐左右:“将他带下去,乱棍打死。”
左右忙去架地上的秦励,秦励却发疯似的大叫:“二哥!二哥!我是你弟弟呀,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没有,我没有杀她们,我是冤枉的。”
秦勉依旧眼睛也没睁一下,秦励的喊叫声渐渐的远去了。
他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幢幢的灯影,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还在重华殿的时候。有一天母妃将他抱在腿上,教他认识书上的字,弟弟更小就在一旁添乱,后来不慎推倒了烛台,差点点着了幔子。母妃也没舍得呵斥教训弟弟,只是让奶娘把弟弟给带走。为什么弟弟就能那样狠心,最后将刀子对准了嫡母。
回想起往事,秦勉便愈发的思念起母亲来。那位给了全部母爱的女人,他一生最敬重,最想给与保护的人,然而两世里都没有得到善终。秦勉缓缓的抬了一只手,捂住了脸,终于禁不住泪如雨下。
第二百四十九章 终章
淳安三年初。
成国公府的马车正在官道上疾速前进。走到半道的时候,车轮突然陷入了一个坑里,再也起不来。
车夫这才满是歉意的和车内说:“夫人,车子陷进坑里了,出不来,烦请夫人下车来等小的们将车抬出来。”
帘子揭起来了,里面坐了个妇人,似有些疲惫的说:“真是烦死个人。”她不情不愿的下了马车,两手捏了自己的裙角,深怕灰尘污了她的衣裳。
走在后面的一辆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车内的女人问道:“这是怎么呢?”
车夫道:“回禀程姨娘,夫人的马车陷坑里了。”
程锦绣脸上有些不高兴,原本紧挨她坐着的女儿此刻也正扭着身子道;“姨娘,我也要下去。”
“你下去做什么,马上就要走了。”程锦绣冲女儿吼道,小姑娘被母亲这样一吼,吓得哆嗦随即张口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接着闹:“我要下去,就要下去嘛。”
程锦绣可没性子和女儿磨,伸手就给了女儿一巴掌。
小姑娘挨了打,哭喊声一声接着一声。
沈氏听见了锦绣车上传来的哭喊声撇嘴道:“她不高兴又拿孩子出气呢。去把茵姐儿抱过来。”
一个仆妇领命忙走了过去隔着帘子和锦绣道:“程姨娘,夫人请茵姑娘到前面去。”
沈氏要把她女儿抱走,锦绣慌忙之余一把将女儿扯进了怀里,道:“茵姐儿挨着我好好的,她哪里也不去。”
“姨娘,这上夫人的命令。您要不遵从么?”
锦绣却抱紧了女儿不肯松手,那仆妇也不好揭了帘子硬抢,只好回去回了沈氏的话:“夫人,姨娘说就让茵姐儿跟着她。”
沈氏瞧不上锦绣,要不是当今的皇后和锦绣是异母姐妹,这次去长安也根本就不会带她同行。到底是小妾所生,上不得台盘。沈氏不想再搭理那对母女,车子已经从坑里抬出来了,她踩着凳子上了车,队伍继续前行。
骑马行在队伍最前面的赵世恒拉了拉头上的一顶柳条编的斗笠,这次前往京城上为当朝皇后贺寿而去的,所以他才携了家眷前往。那个女人当初一脚踢开自己,转身投入了姓秦的怀抱里,没想到还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那个女人如此的薄幸冷酷,倒看不出上个福泽深厚的人。论出身,他是国公府的世子,将来主宰国公府的人,论容貌,他自诩也是一等的美男子,风度翩翩,拜倒在他袍下的女人不计其数。然而却始终有个女人一直对他拒之千里,甚至不屑一顾。他这时候才明白一件事,在那个女人的眼里,或许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过。
赵世恒微眯凤眸,薄唇紧抿,他双腿一夹马肚,身下的马儿跑得更快了。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任凭那程锦书长得如花似玉,他也从未喜欢过那个女人。
赵家的人马是过完了正月才从洛阳出发,拖家带口的,一路走走停停,在路上竟然就耽搁了将近二十来天。等到他们入了安华门时,已经是二月底了。
他们在京城到宅子里安顿下来,数日来的车马劳顿,锦绣早就是一身的疲倦。本来该到沈氏跟前去立规矩,但她实在不想过去看沈氏的眼色,便和丫鬟说:“就说我身上不好,不能去夫人那边了。”
丫鬟见锦绣虽然脸上有倦色,但却没有病容,早上还吃了那么多,哪里像不舒服的样子,因此好心劝道:“姨娘,您还是别偷懒,过去露个面吧,别惹得夫人不高兴回头又不给您好脸色看。您或许忍气吞声就过去了,要是发难到姐儿身上怎么好呢。”
“她倒是敢……”锦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却心虚不已,沈氏是赵家的嫡妻,要教训教训庶女有什么不敢的。